第18章 18
吹过一阵凉风，湖面上的星光晃了晃。
许嘉宁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钟晏有一种自己的台词被她抢走的错觉。
一向正经的许嘉宁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听起来非常自恋的话。
但是钟晏知道对方并不是和自己一样只是贫嘴，许嘉宁是在真心疑惑。
这也难怪，钟晏想，毕竟从自己追人的迫切感上来看的确会给人这样一种错觉。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钟晏居然有一种欺骗了良家少女的罪恶感。
钟晏侧头看着许嘉宁。
女孩子瘦白纤细，额前的碎发掉落几根在耳边，漆黑的瞳孔干净剔透。湖面的光晕打在她身侧，钟晏想，她宁愿许嘉宁是一个张扬浪荡的姑娘。
那么她就可以少一点愧疚感。
也许是今晚的氛围过于美好，也许是许嘉宁的侧脸过于静谧，钟晏其实想和她直接说破这件事。
祸害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她觉得自己的确有点渣。
钟晏支吾了一声：“其实……”
其实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许嘉宁抿着有些干燥的唇看她：“什么？”
钟晏突然就想起了钱南那副嚣张的样子：“其实……我是真的很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陡然而来的道德感坠落谷底。
钟晏想，还是先顾全自己的面子好了。
这个角落，安静了片刻。
钟晏后知后觉到，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有多暧昧。
她的手指落在柔软饱满的唇边，脸上闪过一次后悔。
感觉是在越抹越黑。
许嘉宁打破了有些暧昧的氛围：“可是你的钢琴比赛输了。”
钟晏点头：“是我输了。”
“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就不符合成为我女朋友的标准。”
许嘉宁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钟晏这一刻的确有点想顺水推舟，而且她一向愿赌服输。
“我可以理解……”
边说，钟晏已经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该用什么办法堵住钱南的嘴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嘉宁又开口了。
“不过，愿赌服输之外，还有一句话，叫情有可原。”许嘉宁认真说到。
“……”
钟晏疑惑地愣了一下，她觉得此刻许嘉宁的认真有些好笑。
就好像是小学里面认真勤勉的老师，在对着一个孩子说着很郑重的话。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虽然你没有拿到第一名，但是……”许嘉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根据你的理由，还是可以理解的。”
钟晏有点懵：“……等会，你不是不相信吗？”
许嘉宁有些不满她的反驳：“你不是再三保证是真的。难道是假？”
钟晏不得不承认：“是真的。”
许嘉宁继续：“所以，我决定在我这里，可以认定你是比赛第一名。”
钟晏足足静止了几十秒，然后失笑：“你要给我走后门？”
许嘉宁木着脸点点头：“我想给你这个准女友走个后门。”
钟晏皱着眉“唔”了一声，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
然后她意识到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钟晏有点不敢相信：“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了？”
——
晚上，女生宿舍。
熄灯后，几个女孩子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机。
付萌将不舍得发到班级群的照片发到了宿舍里。
“这可是我找了绝佳的角度拍下来的钟晏的美照，都舍不得给别人看，这下是便宜你们了。”
苏文苑和许嘉宁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手还是点开了群聊，然后将照片下载，并且双手滑动照片，将其放大。
付萌是用专业单反拍出来的，无论怎么放大都可以保持高分辨率。
“就算是坐着，钟晏的好身体也被这件简单的礼服完美勾勒了出来。”说着，她掐了掐自己的小肚囊，“如果可以把钟晏的身材换给我就好了。”
苏文苑嗤笑了一声：“钟晏的脸配上那个身材才是绝配，你的脸配这个身材，估计也好看得有限。”
付萌连忙坐直了身体，理直气壮地据理力争：“你这人好贪心，身体和脸都要！”
听着两个人吵架的许嘉宁也有点听不下去了，付萌在身边中是一个并不很靠谱的人，但是没想到在做梦这方面居然有这份自觉。
她忍不住感慨：“你这是把所有的踏实都留给做梦了。”
付萌反驳许嘉宁：“比不过你，你的一辈子都是踏踏实实的。”
许嘉宁想到自己今天晚上做的事情，感觉有些担不上“踏实”两个字。
夜晚温度有些低，风扇好几天没有开，床边也放上了稍微厚一点的毯子。
躺着的许嘉宁将毯子拉开盖住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上。
耳边不时有人在板床上翻身的声音。
许嘉宁觉得自己今天大概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件事。
她侧身，伸手拿过放在一边的手机，按亮了屏幕，班级群里总是有人发言，无时无刻都在最上端。
许嘉宁往下翻到早上顾之芸给自己发的那几条信息。
里面有她第一天去琴房练琴的照片。
还有她发过来的话。
“高中跨年晚会上，她当时用的就是这架钢琴。”
高中转学后的顾之芸和许嘉宁的对话里，十句又九句里有一个“她”。
时间长了，两个人甚至都默契地不再提及那个人的名字。
导致后面很长一段时间，许嘉宁也慢慢忘记了“她”的名字，直到钟晏出现在她的生活。
那个长时间存在于顾之芸口中的人才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边。
而且对自己说：“我是真的很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窗外的月光隐没进云层之中，夜更深了。
——
深夜，大学路上的酒吧一条街依然热闹得如同白昼。
海湾里面，钱南将自己手机的转账界面怼到了一旁的钟晏眼前。
“我说话算话，钱给你转过去了。”
“别忘了，到时候带她来我的生日会。”
吧台前的高脚椅上，钟晏弓着背，细白的两条腿交缠在一起，手心撑着下巴，仰头，灌了小半瓶啤酒。
长发披散在身后，手上沾染些水渍和冰雾。
听到钱南的话，钟晏懒懒的，没有回应，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钱南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都赢了我的钱，怎么还一脸的不高兴。”
按照以前，钟晏这个时候肯定要得瑟一下，顺便没正形地讽刺自己几句。
今天却没说半句话，而且还有点落寞。
不对劲。
过了一会，钟晏放下手里的酒瓶，伸出一根手指推着酒瓶玩，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上面。
她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我还挺渣的？”
一旁的钱南放下手里的酒杯，收回正在和不远处女孩子调情的目光，思忖片刻。
点头，肯定道：“渣。”
然后他等着钟晏反驳奚落自己。
然而没有。
钱南更觉得不对劲。
他看着钟晏：“你是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有点对不起你们团支书？”
钟晏没有回应。
钱南却知道自己答对了，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却没有半点愧疚，笑着说：“这样干净乖巧的女孩，你伤害得还少呀。”
中学那会，多少这样的姑娘想着和钟晏在一起。
从头到尾都冷漠对待，这也算是一种渣呀。
——
第二天早上，钟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有些晚，回来后洗漱后趴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窗帘没有拉，大片刺眼的光照在窗尾。
钟晏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大床上翻了几次身，勉强找了一个还算是舒服的姿势。
过了一会，她抱着枕头俯趴，伸手从床头柜上捞起自己的手机。
有好几条信息。
她将手机凑近脸颊，眯着一只眼，迷糊地翻着信息记录。
然后就翻到了许嘉宁早上的回复。
那几条信息在钟眼混沌一片的脑子过了几遍，她才慢慢明白过来许嘉宁的意思。
然后眉毛越拧越深。
昨天晚上，钱南让她证明许嘉宁真的答应了。她就给许嘉宁发了一条信息。
“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过了一会，许嘉宁回复了：“嗯，是的。”
钱南这才认定她完成了这个赌约的惩罚，然后给她转了自己曾经许诺过的经济补贴。
昨晚喝了一点酒的钟眼回来的时候脑子有点发昏，半醉半醒之间的深夜，道德感开始作祟。
她意识混乱的时候给许嘉宁发了一条信息。
“其实，我可能还挺渣的。”
很快，许嘉宁回复：“嗯，我知道的。”
这个回复钟晏没有看到就睡过去了，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又发了一句。
“跟我在一起，你可能不会过得快乐。”
钟晏瞥了一眼信息发送的时间，是凌晨3点多。
许嘉宁回复的消息是在总是7点不到。
回答很简单，而且很淡然。
“哦。没事，我还挺能吃苦的。”
哦？
钟晏紧紧盯着最后一条信息，像是会把手机看穿似的。
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凌乱的长发。
说实在，她觉得许嘉宁这个人还挺奇怪的。
钟晏气得将脑袋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面，冷哼一声，将手机随手一丢。
手机立马砸在床上，跃起一个小的弧度，然后静止。
什么叫，我还挺能吃苦的？
这个女人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和自己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