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天普通国中生的日常
眼前的少年刚刚自己还因为实力太弱而被忽视, 如今拿起刀的气场竟也不落下风。
蓦地，猗窝座的脑内中浮现出一幅场景。
在幽暗的小巷里, 与眼前的少年几乎一模一样的家伙穿着宽松的狩衣，高高扬起的刀如同审判之刃，凛凛剑光雷霆般劈向自己——
“他”踉踉跄跄扑进一旁院墙低矮的民居中，只听到三两声低低的呼喊，夜幕很快重归于宁静。
平安时代的平民们在晚上自然是不敢出门查探的，他们对于自己最好的保护，就是让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是一个妖魔神鬼横行的时代，阴阳道正是在此时达到巅峰。
暗夜之中, 少年武士手执的刀剑反射着一泓清冽的月光，幽幽投映在少年苍白的面颊上，如同索命的恶鬼。
从少年那和月光一样皎洁的瞳孔中，他看到了自己面如金纸的容貌——
鬼舞辻无惨！
这竟然是无惨大人的经历。
透过无惨细胞的记忆，猗窝座看见了无惨埋藏在细胞深处的恐惧。
除了头顶着斑纹剑士佩戴的花札，还有那个向自己劈来雷霆一刀, 让无惨从此知道紫藤花对自己、对恶鬼是克星的少年武士——在无惨最初成为鬼, 尚且无法把控自己力量与食欲，更压制不住自己对健全的正常人愤恨的最初。
似乎是蔑视自己的实力, 在昏暗的街道中少年将自己的佩刀归鞘, 转而开始寻找自己拢在袖袋内的符咒。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少年内心有着和外表截然相异的紧张, 他竟然将御守当作符咒抛了出来。
“他”的体内传来饥肠辘辘的讯号, 而少年生命力鲜活的肉体无疑充斥着让他直觉能变得更强的力量。就在“他”不屑地挥动自己已经鬼化的尖锐指甲、划破那溢满过于浓郁花香的御守时，“他”却感受到自己手臂上传来不亚于日光的灼烧之痛。
那已然被晒干的紫藤花囊一点灵力和阵法也无，却让他接触到花粉的手臂同样变得焦黑腐烂。
还不及少年重新拿出一张真正的符咒, “他”便不得不跌跌撞撞地捂着口鼻仓皇逃离原地。
作为自认的“鬼”, 自己的克星却不止阳光, 还有区区的紫藤花——
倚靠在另一道巷口的无惨眸色深深。
在“他”脚下，一道黑红的水流蜿蜒而过，“他”身后的民居内则是一片死寂。
为了补充足以治愈伤口的能量，无惨不得不停止自己的挑食行径，只能随便选中路边的一家农户作为自己的宵夜。
此刻的“他”想要成为完美生物，让自己不再拥有弱点的念头愈发强烈。
至于那个竟然让自己发现了有紫藤花这个弱点的小鬼，他也当然不会放过！
然而安倍晴明作为大阴阳师在护犊子上很有一手。整个安倍宅都密不透风地处于他的结界之中，直到无惨从阴阳寮得到“晴明大人教导的那位阴阳生已经回到老家”的情报，他都没有再看到幸村安定一面。
至于直接打上安倍府上讨人？胆小惜命又自知自己满身漏洞的产屋敷无惨自然没有那个胆子。
然而，随着青年的猎食越发肆无忌惮，产屋敷家最终还是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无惨身上。
产屋敷家的当主、无惨的父亲容貌一夜间老了十岁，他看向自己疼爱了近二十年的幼子，眼中的温情不再。
“从今日开始，你便不再是我产屋敷家的子嗣，好自为之吧，【】”
从猗窝座的角度旁观，【】内的名字被消音了。
是了，无惨本名并不叫无惨——作为备受宠爱的幼子，即使在出生时一度气息衰微到看不出存活迹象、甚至险些被火化，产屋敷家依旧精心培养，将他拉扯到成年，这样的世家公子原本当然不会使用“无惨”这样的名字。
然而在轻蔑大笑着脱离产屋敷家的那一刻，无惨便已经换上了“无惨”之名。
从此，“他”便是鬼舞辻无惨。
没有人可以怜悯他，也没有人可以觉得他是悲惨的——世间仅此一个的鬼，认为自己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究极的完美生物。
久而久之，在那些知情人包括幸村安定的记忆中，他的本名也被淡化，被替代成了“无惨”。
曾经胆敢怜悯他的、嘲讽他的、孤立他的仆从和分家，都被他啃食干净。
渐渐的，他将猎食的目标指向了其他的贵族公卿，他甚至研究出了自己血液的新用法，不分贵族与平民地将他们作为试验品，忍着自己强烈的恶意，将那些人转化为自己的“同类”——实际上只是实验体。
而平安时代的贵族们之所以闻名后世，就在于即使身陨，他们惨死的灵魂也会化作诅咒，死死纠缠着，然后化作凄美的和歌——他们找不到阴沟老鼠一般的无惨，却知道无惨出身于产屋敷家。
热爱八卦的平安贵族之间本无秘辛可言。
因此，受害者的诅咒牢牢纠缠上了产屋敷家，害得产屋敷旁支血脉断绝，本家病痛累累。
直到产屋敷的当主不得不找上安倍晴明，才在大阴阳师的建议下成立鬼杀队，以灭杀无惨的实际行动抚平冤魂们的愤怒，并且代代与神道家族结为姻亲，以此减轻缠绕于整个家族的诅咒。
如此，便过了近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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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惨大人……”猗窝座震惊之中轻呼出声。
而另一头正身处一处西式民宅中的稚嫩少年听到属下的呼唤，挑着眉调取了对方的视线。因为手下的无能，他的低气压已经抑制不住——前脚他才将这些废物打发出去猎杀鬼杀队，现在又是谁出了幺蛾子？
然后，他就在上弦之三猗窝座共享来的视线内，发现了那个曾经在平安时代给过他巨大阴影，在十余年前悄然出现又再度消失不见的前阴阳生兼少年武士。
借着倚靠在直达天花板的书柜边翻阅书籍的姿势，化名为藤原月彦的男童从牙缝里恨恨挤出了那个名字。
“幸村安定——！”
他手中厚厚的精装书籍瞬间化为齑粉。
当然了，他想要寻找的，不仅仅是幸村安定，更重要的是少年背后的安倍晴明。
鬼舞辻无惨至今仍在怀疑，当年的安倍晴明对于他的病或许是有所了解的，甚至于曾经有过治愈自己的念头。
只是那日安倍晴明在产屋敷宅内看到了他，然后便抿唇而笑，不再言语。
那个男人看到了什么？就和那是一时失态的幸村安定一样——正是因为他们看到的东西，这个小鬼看向他的瞳孔深处满是忌惮和提防，而安倍晴明——那个温和面具下高傲程度不弱于他的人，在看向他时态度也转变为了微妙的漠然。
是因为他吃的人太多吗？
可那些低等的人类，不过是他进化路途中不可避免的养料而已！
无惨坚信，身为阴阳界巅峰千年未被超越的男人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死去，而会和他一样，流浪于漫长的时光洪流之中。
在多年前再度见到幸村安定影像的那一刻，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看法。
这个家伙是否知道青色彼岸花的下落？
或者更进一步，他想要得到幸村安定能在阳光下长生的秘密，或是对方是否有解决他畏惧阳光的阴阳术……
那名为了给无惨活命而给他用上地狱生物的医师已被无惨杀死，改变了无惨体质的药引已经无迹可寻。
即使无惨查到医师那时配成的药中有彼岸花的存在，并且可能需要青色彼岸花作为解药也无济于事。
——年复一年，他依旧没有寻到青色彼岸花的踪迹。
在稚嫩少年的身旁，被抬手一道风刃割为两半的女佣表情还停留在惊惶中，再度确认自己对于人类脆弱生命至高掌控权的无惨藏身于暗影之中发号施令。
“把那个穿着葱色羽织的家伙带回来，猗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