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最终战场·下
如果说，在一生征战中有什么时刻值得铭记，阿帕里夏肯定会说，现在。
不会再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荣耀，不会再有什么牺牲比现在更值得歌颂，不会再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纯洁、更神圣、更正义。像是古代宗教壁画中常常描绘的那样，勇士与圣人迎着光芒在末日中冲锋向邪恶。这难道不是他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吗？这难道不是他们一直期望的光荣的死亡吗？
等离子涡轮叶片急速旋转，散热通道与冷却液发出爆沸的尖鸣。
隔热装甲被蒸汽挤开，热流从缝隙中喷出，推动卫星轨道武器脱离既定位置。
即便如此，红宝石色的光束依旧源源不断地向下冲击，以光束为中心，所有的云层与火山烟尘都被推开。在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世界里，一层层看不见的护盾被击破，上亿枚符文粉碎成急促、含糊的低语。火星铸造至高贤者玛巴斯紧盯着卫星遥感图像上被光束冲击的云层与火山烟尘，那只矗立在安第斯山脉上肉眼可见的怪物被完全笼罩在高温光束里，轨道上的众人仿佛都能听到那声惨叫。舰桥上数百面显示屏分别显示空间站推进系统、机库状态、地表水文状态、热量辐射、能量信号与轨道武器的状态等等。
数个用于显示热量的全息投影屏幕显示，随着洪水的脚步，许多地区都被冰凉的蓝色包围，而在秘鲁的安第斯山脉，实验型武器带来的热量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水一般晕染开，环形云层层层叠叠，就像是地表释放了一颗持续爆炸1分钟的核弹那样。
娜塔莎·罗曼诺夫、史蒂夫·罗杰斯和山姆·威尔逊惊讶地看着这件武器所发挥出的威力，他们从未想过这种定向能武器被放大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然而更令他们感到揪心的，是空间站与卫星侦测到了受灾地区，许多原本是内陆的地方此刻却被淹没，就连沙特阿拉伯那种举世罕见的干旱之地此刻也面临海水倒灌的情况，所有人类社会都开始自顾不暇，社会治安濒临崩溃，犯罪与生存之间的平衡正在剧烈震荡。
当史蒂夫·罗杰斯提出他想要降落到地表进行救援工作的时候，玛巴斯甚至没有理会他，没有人现在还有能力和时间满足史蒂夫·罗杰斯的奇思妙想，就连山姆·威尔逊也摇了摇头。后者在洪水刚开始的时候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虽然知道联邦调查局在窃听自己姐姐的通话，但山姆·威尔逊还是花了很长时间去安慰自己的亲人，并且承诺过段时间就回家。
但是现在，通讯手段已经失效了。
“现在通讯是否恢复？我需要和皇帝通话！”玛巴斯很着急。虽说他拥有独立的发射权限，但实际上他也是按照指示才这么做的，皇帝的心灵信息穿透层层阻碍抵达了他的接收器，但谁也不知道那件武器发射之后会对皇帝造成什么伤害。
“还没有，长官。”来自火星的技师詹姆斯皱着眉头说道，“电离层干扰太过严重，太阳风再次加剧了干扰。天剑空间站的通讯器功率太低了，我们没法烧穿干扰。”
位于亚轨道和天剑空间站的人们彻底失去与地表的所有联络手段，他们只能通过观测设备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受到攻击之后，体型庞大的怪物彻底从地面挣脱了出来，并未理会那些朝向它的发射导弹——它扇动羽翼向上飞行，体型成倍地增大，所有在秘鲁上空轨道徘徊的截击机和突击艇全都进行了紧急规避，然而巨型羽翼扇动时引发了湍流却让许多飞行器失控，无力进行追击。云雾在它的羽翼下集结、旋转、喷发，然后骤然加速越过晨昏线，阳光重新洒向它优雅舒展的羽翼与鳞片，如果不是它过分庞大的体型，如果不是安第斯地震带滚滚升起的剧毒浓烟，如果不是它身后划出数条白线的导弹，这幅美得惊心动魄的景象足以令人沉醉。
天剑空间站的人们通过卫星观测设备，清楚地看到羽蛇神身上破碎的鳞片与烧焦的羽翼。巨量鲜血从它身上洒向大地，在空中凝结、破碎、融化、然后再次凝结，宛如深红色的宝石。突然间，炽热的白色光芒拔地而起，冲破满是有毒气体的天空笔直地撞向羽蛇神。这是一次猛烈的撞击，羽蛇神的身体骤然加快，身周的空气因为突然的挤压发出巨响，羽翼的动作也不复之前的轻松优雅，那条白色光芒脱离了地心引力的影响，抵着羽蛇神的身体飞入大气层。
眨眼之间，纯白的激波消失，大气摩擦产生的高温包裹了两者。
原本被实验型激光武器烧焦的羽毛末端在大气中剧烈燃烧，鳞片被一层层剥离，整颗星球都能听得到这只生物发出的惨叫。天剑空间站的观测设备发现，那道光束中居然有一个人。紧接着，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就好像被什么障眼法遮挡了一般，从空空如也的大气层中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巨型生物、纯白光束全都消失不见，甚至大气都因为突然消失的质量回填产生震爆和涡流——下一刻，巨型生物与驾驭纯白光束的人再次出现，但却不是在消失的位置而是偏移了数百公里，以至于天剑空间站无法第一时间跟上观测的脚步。然后又是一次闪烁，光束与巨兽已然抵达南大西洋上空的中间层。此时大气逐渐变得稀薄，巨兽身上的火焰已然熄灭了许多，但这次撞击产生的速度依旧达到了第一宇宙速度。在如此剧烈的冲击之下，羽蛇神再次向着天空飞去。
阿帕里夏挣扎着，用不停颤抖的手指解开头盔密封锁。
他摘下头盔，大口吐出了冒着泡的脓血，即便空气中的有毒气体不断刺激着鼻腔粘膜，他也没有选择重新把头盔戴回去，因为这顶头盔从头顶到眼睛的部分已经破开了一个裂口，电子元件闪烁着电火花。这种疲惫脱力的感觉是他接受改造以来第一次，哪怕在训练时他也能连续战斗一周以上，而这次艰苦的战斗却证明，在多次负伤甚至几近失去意识时，基因改造战士仍能坚持战斗直至死去。
阿帕里夏捂着流血的腹部，用充血的双眼看向四周。大部分骑士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只有禁卫军还能若无其事地斩杀同样因为空气震爆失去战斗能力的蛇人，仿佛天空那道直至天际白光不存在一样。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同样也是一场荣耀的战斗。即便是再鲁莽的年轻骑士，只要经历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战争打磨也会成为一位成熟稳重的老兵，前提是能够在这地狱般的战场上活下来。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羽蛇神突然脱身引发了剧烈地震，并在地表留下一个充斥着岩浆和有毒气体的裂口，紧密的火力网被破坏，潮水般的腐化生物察觉到了这点并加强了攻势，这其中还有许多若隐若现的蛇人巫师。似乎是因为目标的动作让皇帝改变了策略，他命令天马加快脚步撞倒面前的蛇人，所有骑士与禁卫军不得不迅速跟上，一鼓作气冲进密集的蛇人战斗群中搏杀，如入无人之境，来自后方的炮火覆盖距离骑士们最近的时候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但是当时所有人都不在乎这种小事了，没有多少人还保留有理智，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尸体是敌人还是骑士，即便如此骑士们仍能明白要将枪与剑对准谁。
阿帕里夏依稀记得自己砍杀了接近两千名敌人。
“站起来，我们的工作还没结束。”康斯坦丁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帕里夏。他对火狱骑士在这一战中的表现并不满意，这并非刻薄，而是出于某些阿帕里夏尚不知晓的原因。“我们还有很多蛇人要杀，他给我们的命令是清除这里的所有腐化生物，摧毁所有象征物。”
阿帕里夏气喘吁吁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康斯坦丁抬起头，透过电子眼看向天空。羽蛇神的身体正在逐渐缩小、远离，耀眼的火光也逐渐远去，音爆产生的隆隆声也渐渐消失。“那是另一个层面的战斗。”他说，“皇帝有自己要面对的问题，而我们要面对的是物质宇宙的战斗。这叫各司其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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