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布伦瑞克

    调查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从乘船前往缅因州的清教徒名单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当时户籍系统非常不完善，这让萨洛蒙的调查一度陷入了停滞。但好在他所调查的人的家族在当地颇有名望，其血脉沿着当年的航行分布与欧洲和北美洲两座大陆，通过这个家族之间来往的信件，萨洛蒙的工作得以继续。其中也少不了塞尔维格教授的帮助——他在得知萨洛蒙的请求之后立刻愉快地带着秘法师驱车前往那个家族位于英国的老宅，并且通过当地图书馆调阅当年旧报纸上的讣告与新闻，为萨洛蒙梳理出事情的大致经过。然而调查的结果却让人毛骨悚然，一旁围观的达茜见到整理出来的、泛着旧纸张与灰尘味的资料后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家人的头顶似乎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无论是臭名昭著但显赫一方的家族长辈，还是反目成仇的子孙后代，无一寿终正寝。要么年纪轻轻病入膏肓，要么成家立业之后悄然失踪，最长寿的是一位作家，但是他在中年时回到位于缅因州的老宅之后就陷入了无法抑制的疯狂。

    顺着这条线索，时隔多年，萨洛蒙再次踏上缅因州的土地。

    是他一点都不怀念这个地方。

    萨洛蒙婉拒了塞尔维格教授的同行请求，因为他知道这次任务十分危险，缅因州这块土地似乎永远和不可名状的外神纠缠不清，就连这一次任务也不例外。没有支援，因为除了尊者和某些秘法师家族的老家伙以外，卡玛泰姬里已经很少有魔法技艺比他更加精湛的人了，因此他必须自己独立完成这次任务。

    他带上了自己的学徒旺达，驱车沿着196号公路抵达了缅因州中部海岸布伦瑞克。这里是安德罗斯科金河的入海口，也是萨洛蒙最后追查到的线索所在地。死亡的漆黑鸦翼在这里展开，恶毒的低语渗入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在秘法师和旺达眼中，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满了疯狂。自塞勒姆女巫审判案之后，缅因州的命运就走上了一条毁灭的道路。对于初出茅庐的女巫旺达来说，这次任务非常危险。无论是在城堡还是在纽约顶层公寓，萨洛蒙都将外部的魔法世界的真实情况与她隔开。自从旺达不太情愿从嘉颖的脑子里挖掘秘密之后，秘法师就选择了将她带到这里，让她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可怕真相——这个世界的魔法皆起源于外神，所有古神、大地诸神身上都流淌着阿撒托斯之血，所有外维度诸神的魔法都带着可怖的阴暗面，就连萨洛蒙自身的灵魂也由这股力量塑造。施法的代价是无比沉重的，疯狂是魔法的伴生品。每一位卡玛泰姬的施法者都为了主物质位面的安全在自毁的道路上冲刺，并且绝无回头的可能。

    萨洛蒙迅速通过关系为两人办理了调阅鲍登学院图书馆的借阅证明，与学院的民俗学教授和历史学教授预约了明天的会面。

    “《汤姆叔叔的小屋》就是由这所学院的教员家属harrietbeecherstowe写作并由鲍登学院出版发行，美国南北战争中的著名将军oliverotishoward、林肯政府的财政部长休·麦克洛克都是鲍登的校友。如果你是美国的高中生，你就会知道著名作家霍桑也是鲍登学院的毕业生，只要我们往南驱车25分钟就能抵达波特兰。我们会在布伦瑞克住上一晚，等待明天的会面…旺达，你还好吗？”

    这里的空气让她头晕目眩，脸颊发红，如同高烧一般。只要稍稍离开萨洛蒙，她就需要时刻调整呼吸，清空大脑里不断溢出的黑暗。可当她靠近秘法师的时候，这种症状就会在一瞬间消失，仿佛萨洛蒙身边是唯一宁静的地方，诅咒无法靠近他。萨洛蒙捧起女巫的脸，仔细检查她的瞳孔。他能感受到颈部薄薄的皮肤下不断流淌的血液和跳动的脉搏，旺达的体温与心跳在不正常地升高。她感觉自己的触觉无比敏感，放在自己脖颈上的纤长手指冰凉，她的皮肤在常年使用剑与枪磨练出的手指老茧摩擦下刺痛红肿。她感觉自己的嘴唇蒙上了一层硬壳，干渴席卷了她的口腔。心跳在加快，但她的肢体却越发软弱无力。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在她的下腹部弥漫，伴随疼痛而来的快感却几乎将她掀翻在地。

    “头晕吗？”萨洛蒙预料到同源的魔力可能会让旺达产生不良反应，但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女巫紧张地闭上眼睛。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萨洛蒙就扶着她的肩膀将他放进了阿斯顿马丁db7的副驾驶座，取消了参观鲍登学院艺术博物馆的行程，即便他们已经抵达这座有着圆形穹顶的建筑前。“来吧，我送你去酒店。我们会在那里刻画护身符。你应该记得我教给你怎么画对抗古神的护身符吧？”

    “我记得。”旺达嚅嗫嘴唇，勉强挤出几个单词。

    “这辆阿斯顿马丁db7是我上大学时我的养母赠与我的礼物。等如果你和皮特罗都去上大学，我也会送你们一人一辆车——或许皮特罗更喜欢自己跑，所以他更需要一双羊毛护膝而不是车。”萨洛蒙踩下油门，试图用笑话转移旺达的注意力。现在旺达的情况不能穿越传送门——卡玛泰姬这种将两个地点坐标重合的传送门虽然看似简单，但却是使用魔法同步门内外时间差的强大法术，远离和虫洞类似。使用内层位面作为中转的传送门反而比较简单。一道咒语被悄悄释放到了女巫身上。旺达感受到了皮肤上魔法带来的些许刺痛，但这种疼痛很快就被晕眩掩埋。咒语起效很快，但旺达的痛苦渐渐消退，等到他们抵达贵族街的旅舍酒店时，困扰着她的恼人疼痛已经消失了。

    她满脸愧疚地看着萨洛蒙。因为她的缘故，萨洛蒙的计划被中途打断。

    “不要想太多，执行任务的时候绝对会碰上意想不到的情况。”萨洛蒙下了车，走到另一侧为她打开车门，将她从副驾驶座上扶了出来，“你的魔法过敏反应有些严重，让我们先把护身符制作好。我希望你记得携带自己的工具包。虽然卡玛泰姬的秘法师们花了上百年清理缅因州的诅咒，但外神的气息不是那么容易根除的。”

    她下车之后赶紧松开了秘法师的手臂。机场已经将他们的行李送到了房间，现在她只希望自己赶紧换身一副。她敢肯定萨洛蒙闻得到自己身上那股荷尔蒙的气味，她可不想让萨洛蒙认为自己是个放荡的女人。

    秘法师悄悄瞥了眼副驾驶，然后十分贴心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是不是发现了？”

    旺达开始胡思乱想，她的脸颊再次变得滚烫。她晕乎乎地跟着秘法师往前走，但她的心思却在不断地跳跃。如果不是她们已经走到了大堂，她说不定会突然蹲下来大哭一场。这可比击败奥创难多了，精神上遭遇的苦难远比肉体上的更多，旺达此刻才稍稍理解了萨洛蒙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