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过去的我们
他向旁边看了看, 以为男孩是在跟别人说话。
这一天刚好是周五，学生和来接孩子的家长混杂着走出校门，门卫老伯在跟一个年轻老师聊天。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而等待秦路的司机把车停在了远处马路边。
“别看了, 我说的就是你。”那男生不耐烦道, “你就是秦路, 对吧？”
秦路迟疑点头：“对, 我是秦路。”
男孩对他翻了个白眼, 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你爸妈打算什么时候离婚？我先声明，我可一点不想叫你哥。”
“什么……”
秦路愣在原地, 指尖一点点爬上凉意。
周彦提着一只硕大的旅行包从人群中挤出来, 远远看见秦路的背影。他快步跑过来想让秦路捎自己一程，却敏锐地发现对方面色发青, 似乎有些喘不上气。
“秦路？”周彦吓了一跳, 手中的包往旁边一扔，连忙把他拉到一边石阶上坐下：“你药呢？！快躺下，深呼吸！”
秦路额头上渗出冷汗, 颤抖着把手伸向校服口袋, 周彦立刻快他一步掏出个小药瓶，让他吃下药。周围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散开避让，旁边的保安也大步走了过来，推推帽子探头问：“怎么了这是？”
秦路做了几个深呼吸, 感觉胸闷、呼吸不畅的症状好了些，这才摆摆手慢慢坐起，表示自己没事。
那男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不知所措，见周彦看向自己, 立刻大声说：“跟我没关系！他突然就这样了。”
周彦才不信，皱眉起身就要去揪那男孩的衣领。
男孩见势不妙，后退两步挤开人群跑没了影。周彦还想去追，被秦路拉住，哑声说：“别追了。”
“那小兔崽子谁啊？”周彦气得不行，“他对你干什么了？你这毛病多久没犯过，我就不信跟他一点没关系。”
秦路没接他的话，只是垂着睫毛，呆呆盯着一处。
“周彦，怎么办……我爸妈可能要离婚。”
“什么？”周彦张大了嘴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骂了句脏话，扶起秦路：“走走走，我陪你回家。”
周彦一路送秦路到了家。司机没看出什么异样，还以为是他们两个朋友想多玩一会儿，便没有多问。
“你之前突然发愤图强就是为了这个？”周彦跟着秦路走进卧室，神情复杂。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中，秦路是最乖、最听话，也是最自由的那一个。每次周彦跟夏闻声考完试被爸妈骂的抬不起头，就会羡慕没人管的秦路，无论考成什么样都能回家看电影打游戏。
但他俩知道，秦路不喜欢别人提他的爸妈，因此会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这么多年，秦路父母在周彦心目中的印象都很单薄：有钱、忙碌、对秦路在物质上有求必应。
谁知道突然要离婚？
周彦：“那个男孩……”
他看着秦路目光无神、面色苍白的模样，不由闭上嘴。这会儿即便迟钝如周彦也反应过来，找秦路麻烦的那男生是什么身份。
在此之前，秦路虽说心里有了父母可能会分开的准备，却从来没想过，父亲已经在外面有了其他“家庭”，更没想过会有人跑到他面前来说“你是爸爸另一个孩子”。
“操！”最终，周彦沉不住气跳起来，捏着拳头咬牙切齿：“之前就该把那小屁孩揍一顿！脸真大还跑到你面前来耀武扬威，神经病吧！”
秦路没什么反应，只是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他脸上没有表情，更多是一种麻木。周彦心想他大约很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忍不住替秦路难过起来：“那你以后怎么办？”
秦路睫毛颤了颤：“不知道。”
周彦使劲抓抓头发，神情苦恼。他们俩毕竟还是高中学生，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后，周彦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安慰秦路：“也不一定，也许你爸妈只是闹别扭。我爸妈也老吵架，也从没见他们真离婚。”
秦路白着脸摇摇头，只觉得难堪又茫然。他对刚刚那小男生说的话不觉生气，只有一种“果然如此”一般的沉重，像是黑沉的毯子被人揭开，露出底下藏匿已久的污垢。
周彦见他这个状态，干脆也不回家，拉着秦路打游戏，企图让他忘记那些糟心事。
窗帘被严实拉上，屏幕里刀光剑影、枪林弹雨。书包被丢在床下，往日里兴致缺缺的对抗游戏像是突然让秦路有了莫大兴趣，他绷着嘴角用力掰手柄，面无表情被杀了一遍又一遍、还要继续重来。
第二天周彦打着哈欠回了家，秦路一个人趴在窗台望着对方远去。
他手里捻着一片小小纸屑，这是昨天刚发下的英语试卷，被他拽下了一角。秦路的目光呆滞落在这小纸屑上，心里空荡荡不知该落脚到何处，脑子里像是坏掉的放映机一样，无序滚动着各种零碎的记忆。
跟爷爷一起下棋，跟奶奶一起喂小黄狗。
被父母带去迪士尼。
飘上天空的气球，坐在自己身边越寻的侧脸。
越寻……
秦路停下手指，把脸埋进袖子里。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越寻，想起对方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保姆阿姨看出他心情不好，轻手轻脚把葡萄放在桌上。她犹豫了一会儿，温声开口：“小路，不开心就下楼走走，闷在屋子里不好。”
阿姨是南方人，说话时总慢悠悠带点拖长的口音。秦路听出她话里的关心，乖乖点头。
但是下楼去又能走到哪里？
秦路漫无目的在院子的小路上乱晃，抬头看向这幢装潢考究、样式优美的二层小别墅，心里想起越寻家朴素但柔软的沙发垫。男生坐在对面，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自己的题册。
秦路忽然就有点冲动，掏出手机给越寻拨了个语音电话。
电话打出去，他才开始后悔。这么冒冒失失打电话，万一越寻有事在忙呢？自己又要说什么，说自己想念他家的沙发垫？
秦路慌乱起来，连忙想把通讯挂掉。谁知就在他手指触上屏幕之前，界面上的状态一变，一道微哑的嗓音传出：“秦路？”
仅仅两个字，就让秦路心脏砰砰直跳。
他捏着手机僵在原地，干巴巴发出一声：“嗯。”
越寻那边似乎在收拾东西，有窸窣的响动透过手机传来。秦路就这样傻傻站在自家院子里，低头听着手机那头的声音，整整半分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越寻开口：“我刚刚收拾了房间。”
秦路下意识回应：“哦。”
越寻：“你要过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