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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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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清墟三大殿一座峰各占其位,窈山距离寰山又太远,如今的君窈仙尊连篆个传音符都是难上加难,指望苏长依请祝钰出关,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问啥啥不会的苏长依,是直接把贺清邪难倒了,她躺在床上,头顶是渲红的锦绣罗帐,娓娓垂下落在枕边。

    君窈仙尊所用香料的味道沾染上被褥,枕头,蹿去鼻中,令她心口发麻。

    贺清邪紧拧着眉,转着头去寻苏长依的身影,思忖道:“要不这样?师尊先把尸体藏起来,继后去大殿外随便派人传音把君寰师伯叫来。”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真的难为徒儿了,修为尽失筋脉尽断,还肯替为师设身处地地着想,为师甚是感动。”言罢,还强逼自己作势抹了抹眼泪。

    贺清邪道:“师尊不必在意,徒儿这也是为了自己,毕竟,现在还躺在师尊床上不是了吗?”

    苏长依理所当然地点头,“原来徒儿也知道躺在为师床上不妥啊?那不若躺地上给为师腾个地方?”

    “徒儿也想啊,”贺清邪无故叹息,“可不耐徒儿身残志坚,让徒儿躺在地上?师尊当真好狠的心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狠你脑瓜子!

    苏长依愠怒,一甩银线浮云霓裳的衣袖,在虚空飘出一道弧度,问:“你就是不想下床吧?”

    贺清邪不置可否。

    “那你便躺着吧,为师心疼徒儿只身一人躺着,难免有些孤单寂寞冷,不如为师找个东西陪徒儿一起躺吧?”

    这话说的跟体贴一名普通弟子没什么两样,但通过苏长依的嘴,传到贺清邪的耳,那便是自带一层清晰可辨的恶意。

    苏长依不怀好意!

    贺清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惊愕和反感一起涌上心头,当即粗喘几下,阴森地威胁道:“你要是敢将那东西搬上床,我一定干死你!”

    “唉?”轻疑一声。苏长依纯良地发着笑,捻着兰花指点贺清邪鼻尖,娇柔造作地抬手掩住嘴,颇有些楚楚动人的模样。

    “为师如此体恤徒儿,徒儿不知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出言恐吓呢?”

    捻着兰花指的手说着鼻尖,悠悠地滑落在唇角微翘的唇瓣上,渐渐向下,指尖划过下颚,停在喉咙上。

    干我?

    你好大的能耐啊?

    桃花眼中暗芒微闪。

    “怎么?你想掐死我?”贺清邪拧着眉,突然讥笑出声,“那师尊为何想掐死我啊?仅仅是因弟子出言威胁?那师尊气量未免也太小了吧?”

    苏长依扫了她一眼,表情淡淡,收回手,嘴上笑着说:“怎么可能呢?毕竟你可是为师唯一的内门弟子,是为师最心疼的徒儿,还是为师聊以慰藉的玩物,为师怎么舍得你死呢?”

    表面话说的冠冕堂皇,心下却忍不住腹诽,妹的!老娘迟早弄死你!

    听到某两个字,贺清邪眉心一跳,心胸顿时被窒息感填满,她低声呵问,“烦请师尊可以滚出去吗?”

    “要滚也是徒儿滚,躺为师床上话还这么多!”

    躺在别人床上的确有些理亏,于是贺清邪轻笑一声,彻底闭上眼睛,不论苏长依再怎么出言相讥都不予理会。

    苏长依心道,她们俩大概真是八字不合五行相克,话不投机半句多吧。

    “无趣。”

    依照目前情形,贺清邪不愿跟她说这个假白练和假青禾是如何死的,贺清邪被不知身份之人废掉修为和筋脉,她现在又不会君窈仙尊的法术符术和剑法。

    现在在所有限制条件下又加上一条,不能将事情告知上清墟弟子。

    若不用贺清邪的办法,那真是有点穷头陌路,无计可施的感觉。

    半炷香后,苏长依放弃挣扎,欣然依照贺清邪的话,把那两具尸体拖着藏在君窈仙尊的床底下,最后一脚将露在外面瘦的跟皮包骨一样的手踢进去,才拍了拍手上的晦气,缓缓舒一口气。

    “感不感动?”她挺直软腰,悠哉悠哉,一屁股拍在贺清邪手边,说,“为师像个毁尸灭迹的奸夫,而徒儿是个淫/妇?”

    不知是无语还是讥讽,贺清邪“呵呵”两声就没有下文了。

    苏长依以为对方是默认了,心情好的不得了,笑容灿烂正为自己占了点口头便宜,而沾沾自喜。方才她说了“为师像”和“徒是”,“像”和“是”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临近寅时三刻,窈山结界上空的天,暮色霭霭,白翅红喙的鸟从后山云崖一飞冲天,振翅盘旋,凉风习习,劲道十足的挥剑声在广场上所剩无几。

    苏长依立在百级石阶上,居高临下睥睨空旷偌大的广场。

    此时暮色西沉,俨然过了众弟子练习功课的时间,广场的人寥寥无几稍显空旷。

    苏长依刚抬脚准备下去叫人,原本在广场之中挥剑横劈到几个人,骤然凑在一起,忙不迭冲着大殿往上爬。

    不肖片刻,几个身着白色练功服的弟子们,齐齐站在她面前,俯首作揖,“弟子拜见师尊。”

    苏长依挑着眉头,有些诧异,莫不是他们有不懂的问题,要问她不成?她可什么都不会啊!

    什么都不会的苏长依轻咳两声,故作高冷,淡淡甩了两个意味深长的字,“怎么?”

    有一人踌躇不决,在几人视线催促下,只得抬剑抱拳问:“弟子方才在广场听闻灵清殿内有门窗撞击声,甚是惊人,这……师尊殿中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起贺清邪的话,有也得说没有啊,苏长依抠着指尖,轻笑道:“有本尊在,灵清殿能发生何事?”

    众人观之神色,又想起君窈仙尊赫赫威名,顿时语结,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

    正如对方所说,有君窈仙尊坐镇灵清殿,又能发什么?

    普通的灵力波动罢了——

    “既然无事,那师尊晚安。弟子先行告退了?”一众人整齐划一地弓腰拜退。

    谁知还未转身,便被叫住。

    苏长依将几个人从上往下逡视了一遍,几个人都着白色练功服腰际挂着青玉牌,借着灵清殿内的烛光,依稀瞧见上面篆着什么小字。

    苏长依想伸手翻看,长指伸到一半又觉不妥,遂硬生生收了回来,粲然道:“尔等修炼不舍昼夜,如此辛苦必然有所得,不若为师考考你们,内丹修成会有何现象?”

    此问题,还是当初在内殿小案前看的那本画册上的,苏长依真该夸自己记忆力非凡,几日过去,竟还能记得。

    好巧不巧,这几人都已过筑基期乃是金丹修士,苏长依的问题,问的正好,可谓恰到好处。

    几人争前恐后抢着道:“修成内丹会出现分窍!这分窍现象可分为两种,一种是阳神出窍,一种是阴神出窍。”

    “那有何不同呢?”

    “阴神就是魄体,也就是意识离体,当惊恐过度或意识不守身体,如发生意外、久病昏沉、催眠术都可能出现阴神出窍。另一种阳神出窍,是所谓阳神则是魂魄合一,冲举到三元北斗宫,并且气停,天地合其德,与道合真的修炼高峰,而并非精神离体,而是性情具放的真功夫,修内丹之人不得不知其理。”

    说了一大堆,苏长依一个字都听不懂。

    待人说完,她便高深莫测地笑,“不错不错,再问你们,修习至今可会传音术了?”

    好死不死,修士引灵入体过了筑基之后,便可修习各种法术符术,结丹之后,那些只会更熟,正所谓能生巧嘛,而他们早已步入金丹期一年半载了。

    不知是夕阳薄暮与烛韵暖光淡化去君窈仙尊与生俱来的阴狠,还是那一头如雪地长卷铺开染黄暖了众人一眼。

    此时的君窈仙尊温柔昳丽,可谓色如春花,一双桃花运挑得人指尖发麻,微启的唇瓣润泽细腻恨不得让人一亲芳泽。

    此刻,那一举一动都叫人心笙荡漾,情`欲丛生。

    一群人互相推搡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会的,师尊。”

    “对对对!都会。”

    有人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师,师尊,可要弟子们演示?”

    苏长依挑了挑眉,嫣然一笑,“可以。正好替为师传个消息给掌门,就说君窈肯请师姐即刻出关,有要事相商。”

    红帐摇挂,光线孱弱。

    几名弟子传完音后,苏长依就负手离去。

    闺阁内,贺清邪躺在床上假寐,现在只能一动不动,动一下都是钻心蚀骨的痛和令人窒息的麻。

    踱步过去时,贺清邪懒得睁眼,安然平和地躺着。

    苏长依以为对方睡着了,不自然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坐在床边,把从七星红烛灯架上拿下的蜡烛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烛光在虚空中晃动不停,顽强不屈,怎么晃也晃不灭。

    脆弱烛光点亮了那张俊俏珍馐的脸,苏长依有些贪婪地欣赏着。

    贺清邪的唇瓣白而削薄,两边嘴角各有一道温柔的弧度,天生上翘,顶顶的好看。

    不过说出的话却非常欠打!

    不知为何,她总喜欢蹂`躏别人的唇,尤其是粗糙的摩挲,按压,直至两片唇瓣红的像是浸了血,妖异的,魅惑的,总是能轻易勾起她的兴趣。

    苏长依审视那高挺窄俏的鼻梁,到弯曲的鸦羽清晰的眉目,所有精致混在一起的白皙貌美。

    正若白桃花比千株红桃盛放,单株一开而不败。怎奈是料峭深渊处的一捧山崖雪,未染纤尘却引人践踏。却也如人间月巧夺幽深潭底,之与别人,是可触而不可及啊。

    但她,还是最喜欢贺清邪的唇,纵使她从未真正尝过。

    苏长依长叹一声,伸手想再碰碰对方的唇,手伸到一半又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顿在半空,一道鬼魅的阴影落在白皙如玉的面庞上,半晌才隐匿了身形。

    君窈仙尊的床被贺清邪占为己有了,苏长依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了,收拾收拾心情去内殿小案上将就一晚吧。

    除此之外,貌似也别无他法。

    苏长依走后,浓密鸦羽在娇弱的烛光中颤颤巍巍地动作着,凤眸缓缓睁开。

    原本染上尘埃的黑珠子,此刻亦然陈深。

    贺清邪皱着眉,阴翳的目光落在碧海接空浮花浪蕊的屏风处,足足良久。

    这一觉,苏长依睡的极不踏实,才刚退了高热,身体发虚,一沾到小案就无可抑制地昏昏欲睡。

    待到翌日清晨,天光熹微,风轻云淡。

    收到传音符的祝钰急忙赶来,见到差不多昏死过去的苏长依,心肝脾肺肾皆颤了三颤。

    将人推醒,祝钰声音甜润地说着什么。

    苏长依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关心三连击,“师妹你在生病?怎么不去房中睡?宽袍没披就在这睡了一整夜?”

    而后,她被人戳着脑门给戳醒了,捂着头晕目眩的脑袋,不满地嘟囔,“我的天,掌门师姐你怎么才来?”

    祝钰捏诀召出乾坤袋,从中拿出一件皂白软毛的披风,抖开披在她肩膀上。

    “闭关哪能是随便出来的?昨晚消息传到时,正逢我闭关修炼到最关键的时刻,哪怕紧小细微的差池,也能让我走火入魔,更甚是修为付之一炬,如此着重之事,我怎么敢轻易出来?”

    苏长依攥着衣袖捂着嘴轻咳了几声,心想病情这是加重了?嘴上却仍在关心别人,“那师姐……咳咳,可有何不妥?”

    对方没说开,只道两个字,“勉强。”

    祝钰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

    苏长依按着对方手,示意她往君窈仙尊闺阁走,边走边柔声说:“昨夜行事唐突是有要事,师姐随师妹去看看,咳咳——”

    床上,贺清邪早已经醒了,苏长依这一觉一直睡到快至晌午,她等得花都谢了。

    听闻脚步声,贺清邪张口就想左嘲右讽,没成想刚张个口,在见到来人后,生生又憋了回去。

    “弟子拜见掌门,恕弟子行动不便,不好行礼。”

    贺清邪声音清冽,如击环佩。

    祝钰当即惊了一下,“师侄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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