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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昼聚虎狼争为战 夜宴当以军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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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成、乐进、赵云、刘邓、陈到、陈褒等等诸将络绎来到,夏侯兰等掌责军法、阀阅的军官们也先后来至,被改派到屯田军中的江禽等将也都来了,所有应召的将校中,许仲到得最晚,他来到的时候,荀贞已经没有在府门前等候,而是与荀成、乐进、刘备等人都在堂上坐了。

    外边典韦进来禀报:“许将军至。”

    ——早年时,许仲因杀人而由荀贞给他改了个姓名,唤作“姜显”,上次朝廷大赦,荀贞借机把他的名字报了上去,现下他已改回了原姓,因“仲”这个名不够“大雅之堂”,所以他干脆就仍以“显”为名了。

    许仲一直是荀贞手下最得重用的将领,现今虽有荀成、乐进与他地位相当,可如论在军中的威望,荀、乐两人却还是不及他,诸如陈到、陈褒等人,有的是他的旧部,有的现在仍归他统带,即便是不曾在他营中听命的,有的也曾在战争时受过他的节制,故而,一听许仲到了,上至荀贞,下到荀成、乐进,再到赵云、刘邓、陈到、陈褒等等在场所有的军官,尽皆站起了身。

    许仲本就寡言,掌军多年,越发深沉,他在堂外脱去鞋子,着袜登入堂上,抬眼看见荀贞起身相迎,忙至堂中,下拜行礼,口中说道:“末将来迟,岂敢劳主公起身。”

    “我知你军务繁杂,来得迟点才是正常,……起来吧,坐。”

    许仲确是军务繁杂,荀贞这些时日把精力主要用在了农、政、粮、外事上边,军中的事情大多都交给了许仲主办,荀成、乐进等协办,所以许仲今天来晚,实是不得已。

    许仲的坐席在右边上首,仅次戏志才一人,尚在荀攸、荀成、荀彧等诸荀之上,由此也足可看出他在荀贞军中的地位以及荀贞对他的信重。

    许仲闻命起身,至席间,等荀贞坐下,又请戏志才、诸荀等人坐下,他这才跟着坐下。

    看他坐下了,赵云等人亦相继落回席上坐定。

    大堂上相对摆放了几十个坐席,荀贞撒眼看去,没有了空的坐席,席上皆已有人,这说明该来的人都来了,既然人已到齐,荀贞也不啰嗦,直接就话入正题,开口说道:“今召诸卿至,所为何事,想来不必我说,卿等也应有数了?”

    位在中下的高素昂首大声,头个开口,应声说道:“敢问主公,可是为进兵下邳之事?”

    “主公”一词,非是官方用语,顾名思义,有个“主”字,实是偏重私人附属关系的一个用词,荀贞帐下诸人中,乐进因长时间地不跟从在荀贞身边,为表示对荀贞的忠诚,因而他算是较早用此词来称呼荀贞的,他开了这个头之后,荀贞军中的诸将校、军官们,特别是那些西乡旧人,有些也就跟着用此词来称呼荀贞了,不过这个称呼主要还是只限於军队内部,文官系统里边,如新投的张纮,原来的栾固、秦松等等诸人,大多还是以“明公”或“明将军”之类的词来尊称荀贞,除程嘉、宣康等寥寥数人外,极少有跟风,也改用“主公”来尊称荀贞的。

    高素向来大大咧咧,好美服,性张扬,今次受召所来的诸将,大部分都和许仲、荀成一样,不重衣着,着甲佩剑而已,最多铠甲外边再穿个袍衣,如刘备那般,穿个裘衣的已是少见,而高素却更加奢侈,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披甲的,华衣美服,腰中宝带,便连穿的袜子都是上等罗绸所制,衣服还熏了香,往那儿一坐,香气能飘到荀贞的位儿上。

    经过了前汉的雄浑开拓、本朝此前的重文敬儒,时下贵族、士人们的审美开始转向阴柔,

    流行熏香,有的还傅粉,荀贞对此早已见惯不怪,他府中的官吏、幕僚中就有很多熏香的,但干这事儿的多为文士,而且即便熏香了,大多也不会熏得很浓烈,比如荀彧,他从小就喜在衣上熏香,可那是清淡之香,人嗅之后,只觉心旷神怡,武将里边熏香的,尤其出身不高的军官里边几乎是一个没有,唯仅高素一位,更且高素所熏之香浓烈十分,闻之简直如处百花园中。

    挨着高素坐的是高甲、高丙兄弟,他两人也是西乡旧人,与高素相熟,且因三人同姓,如今关系处得不错。高素适才挺身说话,难免衣服波动,香味因而越发浓烈地透了出来,高甲是个直脾气,当即把脸扭向了另一边,用手在鼻前扇了两扇,说道:“老高,便是进兵下邳,你也去不了啊。”

    高素问道:“为何我去不了?”

    “就你身上这味儿,迎风散十里,兵还没到,就被笮融闻到了。兵法云‘兵贵神速’,有你这身味儿在,怎么也神速不了啊!”

    堂中诸将哄然大笑。

    高素急赤白脸,骂道:“大字不识一筐,倒也知道兵法了?有那功夫,先把你的名改改吧!”

    高甲、高丙,他兄弟两人的名和许仲一样,都是乡野常见之名,换成后世的话就是高大、高三,仅仅叙个年齿大小,是个能被称呼的代号而已,没什么文化内涵。

    ——至若高甲为何会知晓一些兵法,这正是荀贞近些年来的功劳。

    荀贞早年在颍川时,为便於练兵,就编写过一本类似后世军事操练的“兵书”,并教过高甲、高丙等人认字,前两年又叫戏志才、荀攸、荀成等人合力,把这本书充实、提高了一下,凡军中中级以上的军官,人手一本,由专门的教员教导他们,荀贞也给他们讲过课,故而高甲、高丙这些西乡旧人虽是出身乡野,而如今却也是既有实战经验,也有军事上的理论基础了。

    凡世上之人,天才是极少的,痴蠢者亦是不多的,绝大部分都是中人之才。

    包括荀贞本人在内,他自认也就是一个中人之才。

    他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一个是他有前世的知识,对当下这个时代的发展进程比“当局者”清楚,再一个是他“出身好”,族为颍阴荀氏,从小识字、读书,接触士族这个“统治阶级”,距离政治较近,通过和本族、各地士人的接触,开阔了视野,提高了眼界,知晓了天下大势,故而先天就得比广大的乡野农人占了便宜,当然,还要一个方面,这就和性格有关了,荀贞一直坚信两句话,“性格决定命运”、“态度决定一切”,一个好的性格、一个积极的态度,是成就大事不可缺乏的两个因素。

    除却性格、态度,能决定一个人成就的就是“知识”和“眼界”了。

    荀贞手下这些西乡的旧人,虽是出身乡野,可这些年他们跟着荀贞南征北战,见的东西已然不少,随着荀贞身份地位的提高,他们接触的人的层次也都跟着得到了提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接触的人层次得到了提高,他们本身的层次自然也就不知不觉地得到了提高,本身见到的、日常接触的,这两方面综合,故而,在“眼界”这一块儿,他们现在已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再把“知识”提高上去,荀贞坚信,他们中必然会有一批人留名青史。

    高丙不像高甲,不是性格直露之人,平时说话不多,可一旦被惹怒了,说话就会凶巴巴的,这会儿听了高素嘲笑自家兄弟的名不好听,他虽没有动气,却也忍不住接嘴,说了一句:“吾兄弟名虽甲、丙,可却也不会因被主公恩擢为校尉便就手舞足蹈。”

    这说的却是当日高素被荀贞擢为校尉时,高素竟兴奋得差点就当场手舞足蹈之事,这件事后来传遍军中,底层的军官、兵士自是不敢多加评论,和高素不熟的也不好多说,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矛盾,可在高甲、高丙等这些西乡旧人中,却是每当提及此事,必对高素大加调笑。

    高素却压根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听高丙提起这茬,反倒洋洋得意,乜视高家兄弟,说道:“我今得为校尉,汝兄弟二人呢?想当还当不上!”说着,起身离席,拜倒堂上,高声对荀贞说道,“素以末功,而得主公不弃,竟被擢为校尉,每当思及此事,素常感恩涕零。”

    见高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且更借机起身拜谢荀贞,高丙也是无言以对,和兄长高甲对视了一眼,两人悻悻然不再说话。

    堂上诸人又是一阵笑,荀贞也不由失笑,对高素说道:“一校尉何足道哉!卿言不错,我此次召卿等毕至,正是为出兵下邳一事,待战端开了,卿如能再立功劳,中郎将亦可表也!”

    高素大喜,俯首叩拜,大声说道:“笮融竖子强占下邳,早该给他夺下,让文谦上任才是!必不负主公重望,此回击下邳,定得一个中郎将!”

    荀贞叫他起身回坐,顾盼堂上这群虎狼,说道:“我刚才那几句话不只是说给子绣的,卿等皆知我军法,赏罚唯明,战事一开,卿等凡立功劳者,我必不吝重赏,何惜‘将’、‘校’!”

    堂上这些将校、曲军侯、司马们,既是军人,自是渴望战争,以求功名,故此他们其实是早就盼着荀贞进兵下邳、争夺徐州了,此时亲耳听到从荀贞口中说出了“将要进击下邳”之话,尽皆喜奋,都离席起身,齐齐来到堂上,依衔职高低,分为数列,拜倒一片,都道:“唯公命是从!”有的又道:“愿为主公效死!”有的又道:“敢情为明公先锋!”有的又道:“区区下邳,弹丸小国,愿请三千精卒,便能为将军平之!”有的又道:“请主公下令,现在即可出兵!”

    一时间,堂上闹哄哄一片。

    许仲、荀成两人站了起来,转过身,约束各自的部属,叫他们不要多话。

    堂上慢慢静了下来。

    荀贞见军心可用,士气旺盛,心情愉快,哈哈大笑,说道:“出兵之事,现下尚不需急。今召卿等来,一为此事,给大家通通气,二来,已是年底,快到新年正旦了,自回广陵以来,与卿等中的许多人相见不多,久为叙谈,借此机会,我宴请宴请大家,……夏侯兰!”

    与诸人一起伏拜堂上的夏侯兰起身应道:“在。”

    “今晚宴席,当以军法行酒,你便做个行酒官,无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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