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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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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筷化作一支利箭,飞也似地朝赵翎面门戳去,力重迅疾。赵翎大惊,猝不及防间只能躲闪,幸而其轻功甚佳,脚下凌波泛起,风中飘絮般躲过一劫。银筷未中目标,筷身一歪,半截深深插入墙壁,尚余铮响,足见文棠刚刚使的力道之强。

    “好险。”赵翎偏头看了一眼那牢牢嵌入墙壁的筷子,没料到文棠出手竟如此狠辣。

    文棠不给赵翎喘息之机,双腿一蹬,立时便跃出座位,抽出腰间藏匿的匕首,飞步朝赵翎刺去,屋内霎时光环乱转。

    “公主有话好说,何必动手。”赵翎见文棠不似玩笑,难以置信地说道。他万万想不到一言不合之下,文棠竟会下如此狠手。

    赵翎轻功虽好,武艺却不佳,加上手中又无兵器,此时只有逃之夭夭一条路可走。莲花居幽雅静谧,与外面嘈杂的厅室隔绝,无窗,仅余一门,就算赵翎轻功再高,此时也无处遁逃。赵翎被裹在一团刀光之中,文棠步步紧逼下,他只能连连后退,没过过久,就已被逼入内室。

    “果然虎父无犬女。”匕首反射出的冽冽寒光,照到赵翎面上,晃得他不觉眯起了眼睛。他抬手扯下挂在墙上的一只竹笛,以笛为剑,准备正面与文棠硬拼。

    就在匕首与竹笛即将相交的一刹,一把琵琶自外室斜飞而入,隔在文棠与赵翎之间,匕首与竹笛均被击打落地。文棠抬眼去看,只见一道白虹闪过,还未看清来人模样,右肩便挨了一掌。

    “好快。”文棠心中暗惊,刚刚那掌力道虽不大,却快得令人咂舌。她连退两步,方才稳住下盘。

    待“白虹”落地,文棠才看清眼前是位雪衣素颜的女子,明眸流转间露出冰寒的杀意,正是之前退出门去的玉芙蓉。

    “王爷。”玉芙蓉暂无暇顾及文棠,第一时间扑到赵翎身侧,查探赵翎伤势。见赵翎并无大碍,方才深深舒了口气。

    玉芙蓉一出声,文棠便坐实了心中猜测,再联想到刚刚玉芙蓉高超的武功路数,心中更加了然。

    “那晚助我闯出南门的,果然是你。”文棠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太子叛乱那晚,她得以顺利闯出城门,向郭家军报讯,是得益于一位女子相助。那女子虽以白纱覆面,可声音和身形都与玉芙蓉极为相似。联想到玉芙蓉与赵翎关系匪浅,文棠心中笃定那女子十有八九就是玉芙蓉了。

    此时的玉芙蓉已没了刚才的温婉柔弱之态,正面色冷冽地瞪着文棠,掌中暗暗运力,只待赵翎一声令下,便全力出击。

    “玉芙蓉,你先退下。”赵翎低沉着声音发出指令,出乎玉芙蓉和文棠的意料。

    “还不快退下。”见玉芙蓉仍立在原地,赵翎又一次发令,这次声音高亢严厉,透着不可违抗的威仪。

    玉芙蓉紧抿着唇,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终于还是垂下了漆黑的眼睫,无可奈何地退出门去。

    “王爷就不怕我再对您不利?”目送玉芙蓉离去,文棠忍不住问道。

    赵翎拾起地上竹笛,挂到墙上,轻笑一声道:“公主方才所为不过是为了逼玉芙蓉出手,目的既已达到,还有何可惧?”

    “王爷果然聪明。”文棠也不遮掩,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太子勾结胡兹叛乱的计划,非但不加以阻止,反而将计就计,筹谋好了一切,赌上大好河山的安稳,只为你一己私欲。你早就觊觎太子之位,以为这次立下不世之功,就一定会被册封为太子吗?”

    面对文棠的质问,赵翎无丝毫慌乱,仍旧保持着轻浅笑意:“救驾不过是我分内之事,真正立下不世之功的是公主你才对。”

    文棠冷哼一声,继续道:“以王爷的做派,出头的鸟儿怎么当得?宋衍交给锦绣太子玉令,玉芙蓉在南门接应,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算准了我这个蠢笨的人自会替你去做这只出头鸟儿。”

    “公主空口白牙的可有证据?小王可受不起这污损。”随着话题的逐渐深入,赵翎收敛起笑容,额上已显冷汗,冷声说道。

    文棠继续步步紧逼:“若我失手,后果该是如何?你父皇和幼弟怕是会性命堪虞,也许这正是你想看到的。到时候除去太子,你就成了唯一能承袭皇位的人!”

    赵翎整肃表情,脸色极度难看,正色道:“承蒙公主高看,小王还不敢如此丧心病狂。”

    文棠刚刚只是出言刺激,让赵翎不能再顾左右而言他,必须作出明确表态。这时,她轻松一笑,缓解紧张的气氛,徐徐道:“王爷那晚露出最大的破绽便是过早遣人去大理寺向子琛报讯,是个重情义的人,我相信王爷不至于作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由于文棠怀疑赵翎,早于郭钰处侧面打探得知,当日于叛乱伊始,赵翎便遣人去大理寺报讯,郭钰才得以避开叛军的抓捕。

    文棠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可王爷利用了我,我想我有权力知道事情的真相。”

    “公主好生聪慧!”静寂半晌后,赵翎扬眉,展开蹙起的额头,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算是默认了。

    “王爷好深的心机!”文棠亦轻挑秀眉。

    赵翎回以自嘲一笑:“太子无能,受右相挟制,而右相又是个狼子野心的人。若是让这种包藏祸心之人夺取了权力,天下才是会大乱。我也没有公主料想的那般处心积虑,不过是隔岸观火,坐视他们自取灭亡而已。”

    赵翎一番话符合情理,文棠顿时哑然。勾结胡兹的是太子和右相,要造反的也是太子和右相,若赵翎真未推波助澜,那他何罪之有呢?就算赵翎安排宋衍给锦绣太子玉令,就算他安排玉芙蓉暗中相助自己逃出南门,他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粉碎太子造反的计划吗?这么一想,赵翎并无什么大的罪过,可文棠却很不舒服,她着实不屑赵翎这种躲在暗处打小算盘的行径。

    “当日半数黑卫反戈,就算公主失手,我也十分把握能护父皇周全。”赵翎昂起下颌,说得笃定。

    文棠深深看了赵翎一眼,摇头道:“你平日无心政事,风花雪月的模样竟一直都是伪装的。”

    赵翎轻叹一声,也深深看向文棠,低沉着嗓音自语道:“公主怀疑我?”

    文棠只看着赵翎,并不出声,眼神闪烁着不信任的光。

    “我与子琛一同长大,亲如兄弟,今日与公主说的绝无半句虚言,不存半分算计。”赵翎双手负于身后,一副全不设防的模样,将声音放得更低,语音诚恳,“公主与子琛成亲,只会加重父皇对定襄侯府的忌惮,终会至子琛于不利的境地。说句不中听的话,公主生于草莽,性格直爽单纯,不知朝堂之上的步步惊心。权谋斗争往往都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若引了帝王猜忌,悔之晚矣。”

    “定襄侯府与皇后关系亲近,保定襄侯府于你有什么好处?”文棠还是半信半疑。

    “小王册号怀安,一直都以‘心怀天下,□□定国’为志。定襄侯府世代忠烈,是我大齐国柱之材。”赵翎垂下眼,定定看着某处,黑眸闪动着深不可测的光,“动摇定襄侯府,就是动摇大齐国本,我岂能坐视?”

    赵翎的话逻辑缜密,合情合理,如记记重拳打在文棠心上,汗透的背一片冰凉,难道她与子琛今世注定陌路?

    见文棠失神,赵翎道:“公主回去好好想想吧。”

    文棠瞥了赵翎一眼,自顾走出内室,抬手举起外室桌案上早已凉透的酒,狠狠灌了下去。

    “公主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的?”赵翎跟着文棠,移步外室。他深知宋衍为人,谨慎内敛且忠心耿耿,根本不可能告诉文棠任何秘密。他百思不解文棠为何会知道自己与宋衍关系匪浅,并命宋衍给文棠婢女太子玉令的事。

    “不是刚刚王爷亲口承认的么?”文棠欣然承认了刚刚使诈。她不过是将猜测怀疑说了出来,便诈出了赵翎的真话。

    赵翎望着文棠远离的背影,轻嘲叹道:“真是好厉害的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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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难眠,文棠独自枯坐于房内,手中捏着郭钰送的那朵薄荷绿海棠绢花,望着窗外墨黑婆娑的树影发呆,毫无睡意。在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清楚,赵翎的话的确不无道理,“树大招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不是不知道,她的父亲赵恒便是实例。成隆帝多疑,定襄侯府虽外有强形,却内中干竭,否则便不会有郭青被禁足和郭钰被囚之事接踵发生了。在如今情势下,聪明人应当知道韬光养晦、低调蛰伏方是上策,哪还敢公然抗旨呢!

    “真是个傻子!”文棠苦笑一声,可眼中却闪着甜蜜的光。

    “不知他回来了没有?”文棠竟自然而然又想到了郭钰。

    “砰砰砰”窗外的风呼啸着拍打窗棂,屋外的树影越发张牙舞爪,文棠眼中的光随之戛然停止。她向来行事果决,并非拖泥带水之人,这次竟优柔寡断起来。她狠下心,打开妆奁,“砰”的一声,将好不容易才重见天日的绢花儿塞回到匣子最里面。

    “噔噔”,又过了半个时辰,仍无睡意的文棠在房内来回踱步。犹豫良久后,她开了门,朝西院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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