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许念说出找个新郎那一刻，谢子霖就明白她的意图了。
当初她是怎么收拾公寓里那两个种族歧视的白人舍友的，谢子霖记得一清二楚，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这位来自东方的漂亮姑娘，不是个好惹的。
他跟许念都是聪明人。
彼此太过熟悉，圈子又互有交集，如果后天是他去顶替新郎的位站在红毯上，那事情的走向可就不受控制了。
新郎请个陌生人来演，事情就简单多了。
“想要什么样的？”谢子霖环视一圈，这酒吧不就是现成的劳务市场么。
酒劲儿上来了，许念伏在吧台的边沿，眼眶又涨又痛，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压在她身上，憋的好难受，实在顾不上回答他。
谢子霖看了眼表，快一点了，总有几个夜猫子没睡。他跟酒保嘱咐看好许念，便拿着电话出去了。
许念是咳醒的。
醒来的时候，清透的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淌入，熟悉的桂花调香，让她瞬间安心。
脑袋像是被人凿开过似的，嗓子里有什么呼之欲出，她摸索着开了灯，顾不上穿鞋，直接奔向厕所。
肠胃在数次猛烈地抽搐后，开始像针扎似的痛了起来。许念捂着胃口，瞥了眼表，快十点了。她躺回床上，屋里太安静，这样的气氛下，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情绪。她瞪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欢快地鼓点渐渐涌进脑海，拼凑出一首蔡依林的《你也有今天》。
半明半昧的舞台，强烈的鼓点，她拿着话筒站在舞动的人群前放肆歌唱：
被最爱的人当做月抛的玩偶
被谎言当做待宰的肥客
在幸福的云端被一脚踹落
享受吗，享受吗
被最贴心的拥抱把真心爆破
被最温柔的手下狠手
……
一曲终了，她甩了甩凌乱的长发，对着那片兴奋叫嚷的男女大声问——
“诚心求租一名日抛新郎，高薪，日结，有兴趣扫我！”
心脏猛然一滞。
她怕是疯了！
顾不上胃痛，拿起手机，直接登回自己的微博账号，点开话题匆匆扫过，因为婚讯，超话的留言爆炸，她一条一条地刷着。
确定不需要连夜订票搬离地球后，许念长舒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隐隐觉得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被遗忘了。
琢磨了一会儿，点开手机，微信里通红一片，全是陌生的头像。昨夜唱完歌，她好像举着手机，乱加了一堆前来应聘的“日抛新郎”。
许念盯着屏幕看了片刻，随手点开一朵莲花头像【天道酬勤】。
对方上来一条长语音，带着中年男人的油腻，说她长这么漂亮还要找老公。
呃……许念紧紧捂住胃，感觉被人灌了一口没化开的猪油。
这时，另一人发来张图片。
一个英年早秃的大叔，比了个耶。
许念快速敲下:兄弟，你这表情包可真特别。
对方:？？？
不会画画的念念：叔我错了，我是找假老公，不是找假爹。
快速删除几人后，又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头像是个单支向日葵，名字是卓。
这不会跟刚刚的荷花是一对儿吧？许念想着，眼睛落在对方的信息框上。
卓：姐姐，我是明天的新郎，你醒了没？
许念：……
脑子里闪过一个破碎且不真实的画面，昏暗的光，结实的臂膀，宽肩细腰，模糊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怎么会是那个帅“渣男”的脸？
许念顾不上想那么多，第一时间拉黑了对方。
抚上咚咚跳个不停的心口，脑子乱成浆糊。
等等，刚刚那人说什么？明天的新郎？
她已经找到了冒牌新郎？并且还把对方删了？
叮——
微信在响，不知道又是哪个乱加的路人。
许念没去管。
叮叮叮叮叮。
微信响的不停，有人在一直在发信息。
许念听的心烦，拿起手机看了眼，谢子霖拉她进了个群聊【挫骨扬灰大作战（3)】
lin：不会画画的念念，大小姐醒了没，我跟小卓在你家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快开门，要不然来不及了。
卓：哥，姐姐好像把我拉黑了（暴风哭泣jpg）
不会画画的念念：？？？
许念扔开手机，光脚奔向大门口，顺着猫眼，看向门外。
然后——
看到了“帅但是渣”的年轻男人。
明媚的冬日阳光折进厅内，将餐桌前的端坐着的三人分成鲜明的两边。
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滴滴答答的秒针磨得许念有些心烦。
她套着件藕色过膝毛衫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用最强的防御姿态打量起对面的年轻男人，像是一只见到陌生人进入地盘的猫。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高领的修身针织衫，衬着皮肤极白，近距离的观察下，许念发现他无可挑剔的颜值跟身形相比，还要逊色一筹。
这件修身针织衫可真不错呐。
几番打量，对面的人明显有些紧张，他半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像蜻蜓的翅膀，微微颤着，给人一种内敛的错觉。
可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前两次仓促的偶遇，到如今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充满了喜剧性。不过婚礼就是明天，许念明白，除了面前这人外，别无选择。
许念立刻端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说：“你好，我是许念，你的工作内容都清楚吗？”
席卓愣了一瞬，乖乖点头回道：“嗯，来之前哥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
虽然看着有些稚嫩，但语气郑重，脸上一直挂着真诚的微笑，让人感觉很舒服。
“姐姐放心，这事我是专业的。”
呦呵，专业的？许念眉尾一挑，“你是专业出租身体的？”
谢子霖噗出一口水，赶忙去拿纸巾，一边的席卓揉了把头发，讪讪道：“我是演员，表演专业。”
“虽然挺久没接戏了，但演技还在，姐姐不用担心。”
许念没想到稀里糊涂捡来的人，竟然是个科班出身。
“抱歉，刚才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毕竟昨天电梯厅的那一幕，实在引人遐想。
现在看来，这人样貌出众，的确有做演员的资本，不过应该是个一百零八线的小糊咖，毕竟正经演员谁会来接她这种活。
不过既然是专业的，她心理的忧虑和负担都轻了许多，继续拿出冷酷甲方的态度，冷淡问：“佣金你想要多少？”
“短期工作一般按时薪，具体要看工作要求，来之前我已经跟哥谈过了，我的要求不高，但希望能不拖欠工资。”
席卓坐的很端正，就像真的在面试一样，能看出对方对工作，不，是对金钱的渴求。
许念就喜欢这种拿钱办事的，听完席卓这番话，彻底打消租新郎的顾虑。
“而且我接受先服务，后付款。”他狡黠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完全没了刚刚的紧张，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许念心口跟着突突了两下，想他身经百战，必然很会讨好女雇主，话语不自觉的又冷了几分：“需要签保密合同。”
“我明白，哥那都准备好了，只要姐姐没问题，我随时可以。”
席卓回答问题时，一直谨慎礼貌，跟许念强势的气场形成强烈反差。
有种恰到好处的刻意。
但许念没细想。
蹲在一旁看戏的谢子霖插话道：“合同都准备好了。”
“你成年了吧？毕业了吗？”
单从他面容分辨不太出年岁，但观察到现在，行为上还能寻出些稚嫩的痕迹，她可不想触碰法律的底线。
“咳咳。”谢子霖觉得许念突然谨慎的过于龟毛，忍着笑意起身去接水。
席卓揉了把头发帘，半垂着眼睫，整个人有点怂拉着说：“我23了，现在休学中。”
许念“哦”了声，没再追问。
23岁的表演系学生还没毕业，要么没钱交学费，要么有病休学，还可能是忙着拍戏无心应对学业。
面前这位，面色红润且四肢健全，再加上自曝没戏拍，还舍得出租自己赚快钱，必然是第一种可能咯。
“那好，谢子霖是律师，咱们签合同开工吧，至于佣金，我不会亏待你。”许念比了个数，“后面四个零。”
应该够他交学费了吧。
“这太多了。”
小帅哥明显被吓到了，腾地起身，许念看他这样的反应，心底残存的那点戒备也撤掉了，挥挥手事示意他坐下。
“我舍得出这么多，当然需要你能认真对待，付出等量的劳动。当然事情特殊，后续也可能还需要你来顶上，所以不算是一锤子的买卖。”
“哦还有，你叫我念姐就行。”
席卓点点头，一边的谢子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最后还要拜托用你的关系联系一些群演，我去准备下，等下我们去选婚纱和西装。”
说完，许念起身离开，步脚轻盈，心情也不复沉重，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追逐而来的目光，退却了紧张和青涩。
滨城郊外一家私宅内，谢子霖同席卓坐在休息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突然门被推开了。
“两位先生久等了，许小姐已经换好婚纱了。”
谢子霖起身，见席卓戴着口罩，停在原地有些犹豫，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入戏这么快？怎么还紧张上了。”
席卓起身拉了下口罩，又揉了把头发，“没有，走吧哥。”
两人走进试衣厅，开门的那一刹间，水晶灯漫射的光晕打在淡金色的大理石台上，其上高挑的身影绚丽夺目。
鱼尾包臀的设计完美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其下纯白色的薄纱层层堆叠，像极了蝴蝶鲤的尾巴。抹胸前轻盈的羽毛上镶嵌着数百颗碎钻，闪闪发亮。
谢子霖一时看傻了眼，拿手肘碰了下一侧的席卓，刻意逗他说：“你未婚妻漂亮吗？”
“漂亮，非常漂亮。”
谢子霖没注意到席卓回答得不假思索，更没注意到他眼底闪烁过的小情绪。
这时，几步外的中年男子注意到他们，略带迟疑地招呼道：“小卓？”
席卓反应迟了几秒，才扭向那人，点头道：“二哥。”
中年男人满是笑意，“这位小姐是你介绍来的朋友吗？真的非常合适我的蝴蝶系列。”
席卓点点头，一旁的谢子霖有些发懵，这明明是许念给的地址，席卓怎么会认识这里的设计师？
“我听昭昭说你回来了，没事记得来家里坐坐，老太太前几天还念叨过你。”
“好的，二哥。”席卓没再说话，规矩地站回谢子霖身边。
从婚纱快乐中勉强抽离的许念看到交谈中的三人，提起裙子走过去，对着中年男人弯了弯腰，话语掩盖不住欢喜：“曲设计师，这件婚纱真的非常漂亮，我很喜欢，请问多少钱？”
“许小姐拿的是我小妹的vip卡，这裙子算是小妹送的。”
许念愣了下，怪不得席卓和设计师认识，原来是前雇主的哥哥，看样子，那个小丫头应该租了他不短的时间。
别的不提，这里不论衣服的品味又或是做工，都超乎想象的完美，深得她心。
“这件婚纱太贵重了，钱还是要付的。”许念坚持。
曲昕看了眼席卓，笑意更浓：“白蝴蝶的尺寸与许小姐分毫不差，是你我缘分，真的不必再提俗物。听说明天是您的婚礼，如果许小姐不介意，我想安排摄影师去跟拍，好制成资料……”
做资料什么的是没问题，可是明日现场必然鸡飞狗跳，许念陷入沉默。
指尖突然一凉，一个不轻不重的力度捏了捏。
许念回过神，侧看过去，撞进温柔深邃的眼睛中，有些炫目，随后听席卓说：“二哥，明天是私人婚礼，不方便那么多人，但我会出席，还想蹭一套二哥的礼服来撑门面，至于跟拍工作，我来就好。”
听到问题被顺利解决，曲昕笑答：“你这话太见外了，走，我帮你选。”
一个小时后，三人离开私宅，许念看着满满当当的后备箱，很是不好意思，一上车，就跟席卓说：“小卓我看你跟曲先生很熟，知道这些衣服大概多少钱吗？”
坐在后排的席卓没搭话，好像在走神儿。
“席卓？”
“在的，念念姐。”
“大概的价格你知道吗？”
席卓想了下，曲家二哥亲自做的礼服很少在市面流通，即便卖，也都是送去拍卖行，成交价基本在七位数，至于那套铂金蝴蝶系列的婚纱，价格就更高了。
思索片刻，席卓抹掉几个零，试探性的说：“大概五万左右吧，婚纱总要贵一些的，我那套是借来的，不花钱。”
以为会收到天价账单的许念暗松口气，再想到身后的穷小子还为自己考虑，暗暗他多打了几分。
坐在后排的席卓见后视镜中那对漂亮的眉眼陡然放松下来，抬手抵住忍不住上扬的唇瓣。
好期待明天的新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