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公子
戚员外夫妻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接待她，夫妇二人皆是含泪带笑的，戚夫人作势要给月涯下跪，被月涯连忙拦下了。
“夫人，这是做什么？”
“姑娘，你救了我儿子是我们戚家的大恩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提。”
“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有一事相求。”
“修士大人请讲，只要戚家能做到的，必然不会推辞。”
“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要一些粮食和种子，我游历到一个贫瘠的村庄，见那里人人食不果腹，本想买些粮食，不过忘记带银子了。”
戚员外意外她竟然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而且还是为了帮助贫苦之人当即就信誓旦旦的保证，粮食和种子明天就会准备好装车。
戚员外这时倒是真的相信她是个修士了，想必只有超脱凡俗的修士才能这样无欲无求，舍己为民。
“修士大人可否告知姓名？若您以后需要帮忙了，可以去任何一家戚记粮坊，他们会助您一臂之力。”
“月涯，月亮之月，天涯之涯。”
“好，老夫记住了，月修士膳食和房间早已为您备好了，粮食和种子明天一早就会装好，您不必担心。”
“谢谢款待，不过我认为你们还是先解决一下这个东西。”
月涯提着狐狸的双腿：“就是这个家伙害的大公子生病的，至于如何处理看你们的想法。”
“啊，这个狐狸，这个狐狸那天我见过的。”出声的是大公子身边的小厮：“大公子见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还好心的喂了他水和吃的，没想到这只狐狸竟然恩将仇报！”
“是这样吗？”月涯晃了晃手中的狐狸，直到晃得装死的狐狸想吐。
没办法再继续装下去的狐狸睁开眼睛，口吐人言讨好道：“大人，诸位大人，我只是一时糊涂，绝对没有害公子的意思，还望诸位放我一条生路，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
戚员外夫妻都被会说话的狐狸吓了一跳，两人犹豫很久才开口：“月修士，我们全家都是吃斋念佛之人，从未杀过生，这狐狸有罪但是也罪不至死，只要他以后不再作恶，也可放一条生路，而此狐又是由您捉住的，应该由您来发落。”
月涯想了一想：“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既能让他补偿大公子，又能让他受到惩罚，不过这需要让大公子本人同意才行。”
戚员外夫妻自然没有意见，几人用过膳后月涯也就回到给她准备的房间了，自从来到人界她就没有睡过这么软这么大的床了，月涯滚了一圈，还能闻见被子上温暖的阳光味道，想来是拿来好好晒过的。
这一夜月涯睡的挺香的，戚云鹤却睡得不太安稳，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梦见一只红狐狸钻进了身体，梦见那个模糊的白影离他很近，在那个白影身边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第二日，天微微亮时戚云鹤就起来了，贴身伺候的小虎还很奇怪：“公子不用再歇息一会儿吗？”
小虎伺候他穿戴好青衫，束起发带，在微凉的晨光里看见主子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俊美模样，但却并没有几分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虽然还是那副病弱的样子，可是眼睛里却多了几分生气。
看来那位修士有几把刷子，小虎心想，紧接着公子清澈如泉的声音就响在了耳边：“那位恩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住在哪里？”
“我昨日听说了，叫什么月涯，月亮之月，天涯之涯，现在应该住在竹园的客房。”
“月涯……遥不可及之月，远在天边之涯，当真是个脱俗的好名字。”
“公子，需要我把人请过来吗？”
戚云鹤摇摇头：“恩人不知醒了没有，你让厨房早点准备早饭，一会儿我去陪恩人吃早餐，定要当面感谢她的恩情。”
戚云鹤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差人通报了一声月涯，待他踏进竹园之时正巧碰见月涯推开门扉，初晨之光洋洋洒落其身，少女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想来是才睡醒。
戚云鹤忽然浑身就不敢动弹了，眼前仿佛是一副巧夺天工的花卷，风穿竹林光亦落，少女白裙梦亦活。
那是一种温暖的，喜悦的，让人忍不住眉眼弯弯的情绪，他感受到认真的、稳重的、令人难以掩盖住的心跳。
“你就是大公子吧？”
“在下戚云鹤，谢月修士的救命之恩。”
戚云鹤俯首低眉，双手作揖，态度很是诚恳，让人很容易感受到他的认真和感激。
“应该的，应该的，对了，对于罪魁祸首，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月涯把瘸腿狐狸提过来让它先给人家道歉：“这个家伙是罪魁祸首。”
“对不起啊大公子，是我鬼迷心窍了想跟着您衣食无忧却误伤了您，我真是罪该万死。”
谁知道你那么脆，吸两下气就没了。
瘸腿的红狐狸被月涯倒吊在树上一夜，早就没有了脾气，它现在只想在这个魔鬼女人手下保住一条活命，于是真情实感的哭出了声来，一边哭还一边抹泪。
“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大人能饶我一条全尸。”
月涯真是没有想到这样一张生动悲情的脸会出现在一只狐狸身上，她没眼看地将狐狸放到了地上：“想赎罪？正好我有一个办法。”
她拿出一份写好的卷轴，铺开在圆形石桌上：“这份契约书呢，是关于你们一人一狐的，在此后的生命里，狐狸你要日行一善，所得之功德会归到戚公子身上，而且你以后还要保护戚公子的安危，如果戚公子受伤，你就会受到十倍的惩罚。”
“戚公子，你可有什么意见？”
“既然月修士已经决定好了，云鹤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那你呢？红狐狸，你愿意吗？”
“我……”
它想有意见也不敢啊。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就各滴一滴血在相应的位置吧，只要我还在，这份契约书就永远生效。”
戚云鹤很痛快地滴了血，而瘸腿狐狸在月涯的眼神威慑下也咬着牙接受了这份契约。
月涯将契约书交给了戚云鹤，两人落座于玉石雕花圆凳，天光正好时，院子里石榴花开的亦是明艳动人。
“还未向月修士告谢，我名戚云鹤，谢月修士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甚是羞愧。”
“没有啊，你父亲赠了我一车粮食和种子，这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如果我能帮上您什么忙就好了。”
“那你就好好活着，毕竟我救你可是很累的，像戚公子这样风光霁月的人就应该多享受人间繁华，而且员外、夫人还有你都是有善缘的人，以后定能一生顺遂，长命百岁。”
月涯说完正好就见府里送早饭的人过来了，一道道摆盘精致，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瞬间勾起了月涯的食欲。
都说人间美食成群，一开始在村子里没啥感觉，可是在戚家，月涯倒是真体会到了这句话不假，而且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她也是毫不客气敞开了肚皮吃，丝毫没有注意到戚公子根本没有动两筷子，反而时不时含笑看着她。
等着月涯吃完，便又有戚员外身边的小厮过来说是粮食已经准备好了，至于粮种希望她亲自去挑选一下。
月涯和戚云鹤一同前往外边的粮店，戚员外已经在等着了，板车上堆得整整齐齐的粮食，旁边还有一袋一袋的玉米种子和花生种子，月涯对种地这件事了解不多于是就让戚员外看着办了，她的目光则落到了另一边不起眼的箩筐上，箩筐边缘搭着几根快蔫儿了的藤。
月涯指着箩筐问：“那是什么？”
“前几日一支番邦的车队留下的，说是能吃的东西，我们实用了一些，觉得叶子虽然能吃但是有些生涩难忍，于是就暂时放下了。”
月涯过去查看，觉得很眼熟，好像在食神的菜园里见过，像是红薯的藤，她抱起箩筐询问这个可不可以给她，戚员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几个伙计帮她装好了车，戚员外本来想让几个车夫一起和她回去但是被月涯拒绝了，她只要了两只驴子。
月涯坐在驴车上和他们挥手作别，长发高高束起，动作干脆利落得像是行走江湖的女侠。
戚云鹤心中怅然若失，在驴车行走的前一步叫住了月涯：“月修士，可否告知您要去的地方？”
月涯想了想，只依稀记得昨天去镇子上时无意瞥见的一个名字，于是随口道：“应该是鸳鸯镇附近吧。”
鸳鸯镇…戚云鹤默念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心中却是知道，既是游行的修士自然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但是如果有机会，他想再次见到月修士。
他紧紧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越来越远，就连身边的父亲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鹤儿，你这是舍不得月修士？”
戚云鹤收回目光笑道：“父亲真是说笑了，儿子只不过是觉得月修士真是个潇洒随性之人，来去如风，和寻常之人有所不同。”
如果说月修士是风，那他自己只不过是被风吹拂过的一株脆弱的花草罢了，在短暂的生命里是没有机会去爱一片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