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9(中)
19(中)
时间过去几分钟。
王志高简单的将自己发生的事和苏茉莉说了一遍。
苏茉莉其实并不关注裴氏的事,她一心忙于比赛和另一件重要的大事,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去裴氏实习的颜青,一早还是和她八卦了两句。
“原来这件事,是高叔你做的?”苏茉莉震惊。
王志高咬牙点头。
苏茉莉紧紧皱眉:“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王志高慌乱的猛摇头:“当时追债的把我逼死了,还恐吓我会找到我儿子,我可不能让他们对我儿子下手。”
他吞咽了一下,越发着急:“所以我就答应了联系我的人,不就是照着模板写嘛,而且是匿名,我想他们肯定查不出是我。”
苏茉莉望着王志高,心底直叹气。其实,第三街的街坊邻居里,她从小就不是很喜欢这位高叔,印象中,他老来家里求爸爸,的确苏家也帮他解决过两次问题。
原来人真的不会变,他还是那样,无知又胆大,胆大且懦弱。
“你知不知道,裴氏的老板以前是做什么的?”
苏茉莉对他的做法无奈又气。
“刚开始不知道,后来查了,就知道了。”王志高说着说着,脑子越来越乱,又一把抓住了苏茉莉:
“茉莉,我查完后,我觉得他很面熟,他是不是你那个男朋友?”
苏茉莉一惊,没回。
王志高可能是着急害怕,所以力气有些大,“是他,肯定是他,我记得那时,你们常在第三街里走动,我不会认错的。”
苏茉莉盯着他看了很久,察觉到有些不妙:“高叔,你莫非,是想让我帮你求他,让他对这件事既往不咎?”
王志高很开心苏茉莉能这么快明白自己的意思,狂点头,激动的拉着她:
“我记得,那时,京爷不让你们来往,他还在猛京阁外跪了一夜,这件事第三街都知道,他肯定很爱你是不是,你说话一定很有用。”
苏茉莉心一沉,将他的手从自己手上拉了下去,“高叔,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分手五年了。”
“分手?五年?”
王志高忽然皱眉思索,“不对啊……”
苏茉莉疑惑的等着王志高的话,他想了一阵,然后口里碎碎念着:“前几月,我有好几个晚上,都看到他站在猛京阁外面,还有一次……”
他想到了什么,特别激动:“……我回来又出去,一个小时了,他还站在那,也不知道干什么,就是看着墙里面,我当时还想……”
他笑了一下:
“……现在年轻人谈恋爱的方式真特别,也不见面,就这么干看着。”
心用力一紧,苏茉莉一时间思绪也乱了。
“所以,茉莉……”王志高再次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腕,再次乞求,“……我觉得你和他说几句话,一定会有用,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坐牢。”
对于他口中所说的那件事,苏茉莉不知真假,她也不想多想,很快冷静下来:”高叔,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法了,他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放过这件事,放过你。”
“那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王志高倒在墙边,垂着头,抓着头发痛苦害怕的哭着。
虽然苏茉莉有一些心疼老街坊,高叔也有好的时候,但是,她还是狠心的不想管这件事:
“对不起,高叔,我没办法帮你。”
苏茉莉说完就转身了,但又一次被王志高抓住,这是他最后一次乞求,重重地呼吸着:
“那你明天能陪我去一趟他们公司吗?
苏茉莉转过身:“为什么?我并不能做什么。”
王志高声音变得很低很无力:“我害怕,他毕竟以前是混黑/道的,我怕他对我下狠手,我想他看到你,应该会心软一些。”
“高叔,我真不确定。”
苏茉莉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有特殊待遇。
王志高没办法了,苏茉莉就是他唯一的稻草,眼神极致卑微:
“试试吧,帮帮高叔吧。”
苏茉莉回了猛京阁。
或许还是因为看不得高叔最后那样的乞求,她还是答应了,明天一早去裴氏找裴盛炎。
刚准备去洗澡,但她想起高叔说的那件事,心还是有些被情绪牵绊。
她坐在床边,发起了呆。
他每晚都在家门外守着自己?
因为什么?
她的脑子又因为这个人,嗡嗡作响。
她很厌恶这种要去猜测的感觉,因为她受够了。
第一次他回国,来雅花带走自己,但突然因为金莉心离开,把自己丢在了商场里。
第二次他在霆叔家宣示主权。
第三次他告诉自己拿到了第三街,为了自己留下猛京阁。
第四次在景德镇,他做了那些暧昧的行为,和说了那些所谓的真心话。
转眼,就几乎在一夜间,一切都变了。
他有了一个女朋友,要和在美国认识了五年,门当户对的心理医生结婚。
每次想起这些,她就觉得可笑至极。
床边,苏茉莉冷笑,直摇头,心底是对他的极致唾弃,也是对自己人生选择的唾弃。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会好好的听爸爸的话。
她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了手机,想到明天要去裴氏,她还是需要礼貌的提前告知,不过,她是给吉西发去了微信。
公事公办,预约会见这件事,她要找助理。
忽然吹来一阵夜风。
桌上的几张表格被吹乱了。
苏茉莉拿起几份全英文的表格。
这是她最近更重要的一件事,留学申请,一份是英国的学校,一份是法国的学校,都是非常好的艺术学院。
她觉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应该都不会恋爱,她只是想好好为自己的人生,努力一次。
她也想起吉南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拥有真爱和完成梦想,是最难的两件事,但后者比前者几率更大,人要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事。”
她总是觉得,吉南这个人,虽然表面上很鬼马,但是三观却很正,内心很稳重,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很多有能量的鼓励。
她长呼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笑了,拿书本压住了表格。
从以前会一直纠结,到现在消除这些负面情绪的时间越来越短时,她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可以放下了。
“再见吧。”
这是她心底对过去的人过去事最想说的三个字。
另一边。
裴家。
“裴总,王志高还是没有回来。”
权海向裴盛炎汇报。
“不用等了,回去吧,他明天会来自首。”
裴盛炎淡声吩咐。
权海挂断了。
夜晚的泳池边,风吹来还有些黏。
裴盛炎靠在凉椅上,他手里一直看着吉西给自己发来的微信,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这是第一次,苏茉莉要来见自己,并没有联络自己,而是给自己的助理发消息。当她如此讲规矩办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他打开了红色的软件,再次删除了她给“小瑞”发来的消息。
继而,他仰面看着月色,摸了摸还有点发疼的心脏,渐渐地闭上了眼,想了想,只有这样,这段“孽缘”才会彻底有个了结。
翌日。
盛夏的一早,就开始燥热。
王志高凌晨才敢回家,几乎没睡。很早他就在猛京阁外等,苏茉莉没有爽约,她按照吉西安排的时间,带着高叔到了裴氏。
吉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和裴盛炎示意了一下。
王志高几天都没有洗澡换衣了,他哪有心情呢。所以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苏茉莉穿着白裙站在他身边,显得更干净清纯。
但许久未见,裴盛炎觉得她变了,变得没那么像小女孩。此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再躲避,也没有任何情绪,异常冷静。
当然,他当然知道,王志高带苏茉莉来的目的。
裴盛炎始终都是笔挺的西服,精神又有威严,他问王志高:“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吧?”
“嗯,知道。”王志高点头。
裴盛炎盯着他:“你犯法了,知道吗?”
王志高没逃避:“我知道。”
裴盛炎是居高临下的模样:
“你需要配合我们,实名在网上针对你造谣的帖子做出相应解释,然后我们的法务会根据我们所损失的程度,向公安机关提起诉讼,如何判,判多久,自然会有结果。”
虽然结果想到了,但王志高还是怕得发抖。
他下意识地推了推苏茉莉,希望她可以帮忙说几句,但她还没有开口,裴盛炎先说了,从容又不屑:
“你是第三街的居民,所以你知道我和苏猛京的女儿,有过一段旧情也正常。但是,我们分手很久了,你希望她来这里,能帮你什么?”
苏茉莉是有备而来的,想到了一切他会说出的话,但是亲耳听到他的冷漠,还是有些难受。
王志高乞求望向苏茉莉,苏茉莉还是开了口:“高叔是我第三街的老街坊,这件事他的确该负法律责任,但能不能尽量减轻……”
“不能。”
裴盛炎摇摇头,看着她,过于冰冷:“我这里不是菜市场,不能讨价还价,王志高不实的帖子内容,给裴氏带来的最大影响,是能直接让第三街项目叫停,他收了三十万,我丢了几十个亿,谁赔我?”
转眼,他又转眼望向王志高:“第三街的拆迁费会在下月底发放到你手里,你哪怕是再等一个月,你也不至于再借瘸子张的高利贷,不至于被两边威胁利用,你以为匿名发帖就没事,你的无知害死了你。”
苏茉莉理解裴盛炎的愤怒和无情,毕竟这关系到如此大的项目。
这些道理,王志高都明白,他也从一开始的逃避,到接受惩罚,也不抱怨苏茉莉没有帮成功,但他还是想替自己求情:
“我想问,我会被判多久?”
“我不是法官,我不知道。”
裴盛炎冷漠至极。
王志高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好说话,他也怕再惹急他。只是,他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女,他没忍住脱口而出:
“我之前看你老在猛京阁外面站着,还以为你对茉莉有些感情。”
苏茉莉一惊,没想到高叔竟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裴盛炎却相当漠然和冷淡:“你就是用这种胡编乱造的事,让苏小姐陪你来这里,替你求情的是吗?”
“我没有胡编乱造。”王志高有些急了,“我记得特别清楚,站在猛京阁外面的人就是你。”
裴盛炎示意了一下吉西,吉西让两名门口的保安带走了王志高,但王志高走出去前,还是冲他吼了一句:
“难怪,当时京爷不同意茉莉和你在一起,真是薄情……”
王志高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办公室里。
屋内变得很安静。
吉西看到眼前的裴盛炎和苏茉莉,走出去前本想带上门。但苏茉莉却对自己客气的说了一句:
“不用关门了,我说完一件事,就走了,很快。”
吉西点头,然后走了出去,坐回了工位。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
阳光充沛炙热,落在他们身上却很凉。
“是有什么事吗?”
裴盛炎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提前告别。”
苏茉莉也异常平静。
至于高叔说的那件事,她已经不在乎是真是假了,就算是真的,也改变不了她这次的选择。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告别。
听到这个词,裴盛炎的心还是动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听着苏茉莉继续说:“我申请了英国和法国的学校,如果顺利的话,明年2月就走了,很长的时间里都不会回来,而且,我想在我离开前的期间里,我们应该不会见面了,本来没打算和你说,但……”
她露出淡淡的微笑说:“……今天刚好来这里,也毕竟相识一场,还是做个简单的告别吧。”
他们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阳光落在他们中间,却像是银河般遥远。
裴盛炎久久的看着苏茉莉,心底有动容,但在他决定做这个计划前,他就接受了她任何一种人生选择。
此时,他只是非常淡的回应了一句:
“好,祝你学业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