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囚鸟
“走。”
许柏筠拉着她往一栋小洋房走去。
墙壁上是淡蓝色软垫，转角处点缀着束束野花；天花板上绘制的是夸张的宫廷画，丘比特在云端嬉戏。超大的水晶吊灯从高空悬挂下来，楼梯是复古欧式；一整块土耳其地垫铺在前厅，美式沙发上放的是天鹅绒的毯子。
方汀被这天雷滚滚的华美装潢震得头晕目眩，偷偷看去，他的表情则是一脸从容，看来是习以为常了，这难道是他家？
额，气质有点不符。
不懂就闭嘴，她一句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还没等他们走到里侧，一声震耳的惊呼就吓了方汀一跳。她拉住许伯筠的袖子，急急寻找声源，只差要揉揉眼睛，才能看清来客。
一个身着拖地蓬蓬裙的少女，或者少妇？妆太重了，完全分不清，就这样冲着他们奔了过来。
许柏筠反应很快，一下子把方汀摆正在自己前面，挡住了甜蜜袭击。
可怜方汀还来不及回头看他幸灾乐祸的表情，就接受了对方的贴面吻。
“好乖巧的姑娘！”
终于看清了，原来她的头顶带着一层薄纱，刚才奔跑时就飘在前面，眼尾涂着亮片，发型就像是灰姑娘，灰姑娘的后妈。
方汀为自己不礼貌的猜测在心里暗暗道歉。可是，这是他的妈妈？真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可以了。”许柏筠看够了，就把方汀解救出来。
“死小子！来之前也不打招呼，今天晚餐吃魔鬼鸡，烤龙虾可以吗？”
“先帮她找衣服，我怕她冻成老寒腿。”
许柏筠退到一边，摸出一包烟，冲方汀点点头，就往阳台走去。
方汀就像是一个傻子，被带到二楼，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原来是一个私人衣橱，下面的装潢太吓人，但是楼上的衣品蛮好的。
有两三个人在选购了，其中一个带着口罩的，好像是明星？
不怪她孤陋寡闻，18岁之前都是她妈买衣服，18岁之后，都是叶芝顺手帮她买衣服，反正她们尺码一样，她对服装又没有要求，舒服的款式也会反复购买。从来不知道有一家这样的店。
“宝贝，试试这条牛仔裤，你的腿又直又长，穿上去肯定好看。”‘灰姑娘的后妈’用两根手指拎出一条靛蓝色牛仔裤，裤型是微喇的，高腰处有交叉。
“好，谢谢，去哪里试？”
“别急，脱掉外衣我看看。”
方汀就像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乖乖地把外套脱了，露出柔美的肩部线条。从后妈赞赏的目光中，她判断，叶芝选的这件衣服应该挺不错。
“许柏筠！许柏筠！”后妈突然放大声音喊了两嗓子，吓得方汀一激灵。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后妈帮她接过外套，低下头继续挑选衣服。
“他还没看到吧？否则你就来不了这里了。让他看看，别白费你心思。”
方汀被看穿了，居然有些局促，用手随意地拨弄着架子上的衣服，耳根已经红得通透。
许柏筠掐了烟往楼梯上走，远远地就看到方汀站在那里，唇绽樱桃，贝齿含香，柔美的颈连着平直的肩部，一整片肌肤如凝霜雪，看见他上来了，眼中似含情，脉脉水波，分明是嗔怪的一眼，他连路都走不动了。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他到她的跟前，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她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跟着挑衣服。
“以后不许穿这种衣服去学校！”
“我在办公室披了毛毯”方汀在一边小声地解释。
“许柏筠，你真是管得宽，你爸都没你这么事儿。姑娘，大胆穿！我的身体，我做主！”
‘后妈’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想穿也行，戴上这个。”许柏筠点点头，从外套兜里摸出一个首饰盒，丢给她。
方汀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枚戒指，闪烁的光芒差点晃瞎她的眼睛！她这一天惊吓太多，实在有点吃不消，她颤抖着把戒指塞了回去。
许柏筠二话没说掏出戒指，冲着前面问了一句：“小阿姨，恋爱中是哪个指头？”
“右手无名指。”后妈头都不扭，自己一个人在前面嘟嘟囔囔：“吓得我以为要求婚，居然连戒指都是第一次送，这白痴玩意儿。”
“行吗？”
“我还能说什么？”方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形式也不要走了是吗？
看着戒指刚刚好套上她的手指，许柏筠满意地点点头:“许柏月做这点事儿还算靠谱。”
随即，拍了拍她的肩：“别冻着，去换掉。”
方汀拿上了‘后妈’挑选的一套新衣服，裤子刚脱了一半，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宝贝，你把这套肤感保暖衣穿上，新的，牛仔裤很凉。”
“谢谢阿姨。”
“不客气，换好了出来吃饭。”
方汀边穿衣服边骂许柏筠：不带这么吓人的！两个人交往第一天，他居然带她见父母，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两手空空，不管两人最后成不成，这也太没礼貌了。
她站在镜子前面，深吸了一口气，补了一下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些，站出去就看到许柏筠在等她。
他上前牵起她的手，诧异地看她一眼。怎么手心有汗？柜姐不是说是秋款？
他们走上三楼餐厅，餐厅门口铺了一条长毛地毯，许柏筠自己在门口换好了鞋，就蹲下来帮她脱高跟鞋。方汀忙忙摆手，想要自己动手，被他用眼神吓退了。
她只好红着脸任他把自己的脚拿出来，再放进一双软软的拖鞋中。
餐厅的门半掩着，从这个门来看，这个室内布局应该不小。
那，今天到底是有多少人吃饭？他的三姑六婆都来了？她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一层密密的薄汗。
他俩推开门，还好，屋内只有几个帮忙上菜的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大阵仗。欧式餐桌像是铺了天鹅皮，上面还摆放了蜡烛，凳子上包裹着粉红色的绸子，波西米亚吊灯正悬在头顶，餐桌的尽头是孔雀开屏
好吧，看看应该就习惯了。
方汀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喊：“小汀好乖！小汀好乖！”
看来她这一天的罪还没遭完。她迅速扭头向许柏筠求助。
“闭嘴！”许柏筠的脸红到脖子根，朝着灯后面喊了一句。
“小汀好乖！小汀好乖！”那端又重复了两遍。
录音机么？
“我爸养的八哥，鹦鹉”许柏筠涨红着脸，喝了杯果汁润润喉咙。
“那它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方汀偏过去看了下，灯后面果然有个鸟笼子。
“我拿回家玩了一段时间”
方汀果然用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站起来把鹦鹉笼子提了出去。
餐桌上的空气不尴不尬地流动着，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都是硬菜，餐具也弄得很复杂，一整套摆在她的面前，叉子都有4、5种，她看着有些头疼。
菜已经上了很多了，但是还没有人来，许柏筠因为刚才的鹦鹉事故，还不知道该怎么找补回自己的形象。
“哎哟，累死我了，你那个前女友今天真的找事，买这么多衣服干嘛！”后妈已然换了轻便的衣服，并卸去了妆容，俨然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士。
许柏筠眼皮一跳，迅速看了一眼方汀。她眯着眼好像在回想什么。
刚才只有两三个人，一个是男士，一个帮忙拿东西的，像是助理。
他的前任是女明星？
嗯，身材火辣，眼神勾人。
“你没认出来？她就带了个口罩。”小阿姨坐下后，继续点拨许柏筠，“你是不是又忘记人家名字了？”
许柏筠用眼神快要把小阿姨从头到尾焚烧个干干净净，他几乎咬牙切齿：“孟晓芬!”
孟晓芬心中大乐，勉强放过他。
“宝贝，来，吃起来。”孟晓芬往后面招招手，递上了三双筷子，她把一双递给方汀，“别看那些，餐具都是摆设，装样子用的。”
方汀感激地笑笑，不能再赞同了。她看看四周，只有他们三个人。
孟晓芬是一个特别热情的人，甚至热情得有些话痨，她一个人就是一场戏。方汀第一次来，不清楚具体情况，不敢贸然开口，基本上都在回答问题。一顿饭下来，她的情况已经被摸得底掉儿。
“博士好啊！我年轻的时候就是没机会读书。”孟晓芬似有些惋惜，目光放在许柏筠身上，“不过有些人，有机会也不珍惜。”
“说话别老带上我。”
“小汀，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吧？你知道吗？我们柏筠当年是拿到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书的，可他要去赛车。”
方汀看看许柏筠：“有梦想挺好的，读书也是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
“你们的小孩上学应该不用愁了。”孟晓芬幽幽地补了一句。
方汀差点被这句话呛出眼泪。许柏筠淡定地拿纸给她擦了。
方汀走的时候，还提上了大包小包的补品，孟晓芬怕她工作太辛苦，一直强调女人要内调。她一直站在楼上看着他们走向大门。
这栋洋房比实际看上去还要大，曲径通幽，夜晚亮起了璀璨的灯，看上去金碧辉煌，她披着一件开司米外套，下身是装饰银箔的裙子，脖子上是珍珠项链，宝石耳坠在黑夜里也熠熠生辉。
可是她的人似乎与这些华丽装饰毫无关联，她就像那一只锁在镶了金边的囚笼里的鹦鹉，每天重复地说着别人教给她的话，衣食无忧，却任人宰割。
方汀回了两次头，对着她挥挥手，幽暗的夜像要将这个女人吞噬了，她突然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