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讨厌的人
方汀洗完澡，在卫生间里涂抹润肤液，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颗痘还没消，就这样见面了。
那一年，章晋从部队回家，风尘仆仆地站在她的大学门口跟她告白。他们相处了十几年，章晋的圈子窄，交友范围内最看得过去的就只有她了，其他的，用他的话说，都比他爷们。
进了部队，基本上在他老爸的视线范围内活动，一点歪心思都不敢有，不疑有他，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两个人瞒得死死的，直到有一次在街口，张爷爷撞见他们牵手，这才大白于天下。她捶着他的胸口，在他的怀里呜呜地哭。她会被爸妈骂死的，为什么他非要急着现在告白？
“再不说来不及了。”章晋的眼睛亮亮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这之后，她确实理解一点章晋的意思，有零星的几个男生跟她不真不假地说喜欢，但都是浅尝辄止，跟同寝室可爱活泼的室友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她不是那种类型。
况且江殊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给她灌输，容貌无用论。她自己也是这样实践的，衣柜的色调都是黑白灰，捎带着方汀，也总是灰扑扑的。
学医之后，天天一件白大褂，再带上统一的口罩，架着一副眼镜，丢人堆里都找不到。
女人如果是用欲擒故纵的手段，确实能吸引部分男人，但是她当时的态度已经是极致。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匆匆披上睡袍出去接电话。
“喂，小芝。”方汀接起电话，嘴边有一抹微笑。
那边声音很小：“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放心，这点克制我还是有的。”方汀干笑两声，想起她上次说的如狼似虎的冷笑话。
叶芝的声音明显松弛了：“我看到你的消息吓了一跳，不过也是情理之中，我说哪有无缘无故的东西，都是刻意为之。”
“我还没缓过来，困惑。”方汀缩进被子里，厚厚的被子一下子罩住她，好舒服。
“你不是也有好感？喜欢就试试，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就是想太多，之前才一直拖着，分不掉。”叶芝向来比她率直很多，敢闯敢干。
“我才刚分手没多久”
“半年多了！我们娃都要造出来了。”叶芝讲话善用虎狼之词。
“可是我都快30了”
“哎哟，我的方老师，你读书这么久，毕业了肯定这个年龄。但是30岁怎么了？我40、50、60岁，还可以再谈恋爱！嘶——”
方汀还没开口，那边冷冰冰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和谁谈？”
方汀识大体地挂了电话，这么欠揍的话都说得出来，是时候该去生个孩子捆住她的心了。
也是，想这么多干什么？她从来没有过青春，现在抓住了青春的尾巴，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叮咚”
‘树洞’发来一条消息。
“方老师，我可以追你了吗？”
“行吧。”
许柏筠坐在车里笑笑，她总算是松了口，只不过，照这个节奏，猴年马月才能
——
往常的周末，方汀都会去学校图书馆或者在家窝着看一天书。
没太多能打发时间的事情，静坐着也是一天。
但是今天，她有点心神不定。
昨天，他说要追她的。
其实，倒是不用怎么追不过这样说，实在太不矜持。要追就追吧，走个形式。
只不过，之前不追的时候，他早晚都有信息，今天怎么静悄悄的，现在都快要中午一点了，连个早安都没有啦！
昨天她不该主动牵他的手。
“叮咚”
【方老师，起床了吗？】
原来他才起床，这是什么作息，还说要追人呢，一点都不认真。
【早上7点就起了，到现在。】
【讨厌jpg】
“哈哈，可爱。”
许伯筠站在甜品店门口，他正在等一份杨枝甘露。
这家店是方汀推荐的，离她家很近。她当时发给他的时候，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反正许柏筠是偷偷过来，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
他找到了一个绝佳位置，可以隐藏自己，又能看到她下班回家的样子。她的衣服颜色只有三种，黑白灰。一周五天，交换着来。最简单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都很出挑。
如无意外，一定会在每天傍晚7点半准时到站，下了公交车，就目不斜视地奔着小区大门走去，她走路的时候从不东张西望，小区旁边就是一个音乐广场，经常会有活动，她从来不曾驻足，哪怕一次。
她走路很轻，总是习惯性踮起后脚跟。从公交车下来的时候，她会轻巧地跳过台阶，然后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
她的生活这样刻板规律。
如果，他把自己植入到她的生活中去，让她习惯，让她依赖。
这个女人就会呆在他身边一辈子。
第一次有了这个结论的时候，他被自己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买了单就走，店老板竟然叫住了他，她告诉他，每周五，方老师都会回来晚一些。
他认为自己窥视她的想法已经足够变态，可是这个变态的想法竟然被人察觉了。
那好吧，他索性坐下来，等到方汀下班回家为止。
再之后，他就不敢过来了。那时候，他对于她而言，就是网络上一个倾诉的窗口，可他已经不满足于此了。
终于，他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过来了。店老板告诉他，方老师每次都会加双份芒果，他点这个，准没错！
昨天他是晚上来的，方汀家大约是4楼的样子，具体是哪一户，他竟然忘了，在楼道里来回走了几圈，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没敢下手敲门。
唉。
【方老师，送上门的甜品快化了】
【啊？你在哪里？】
只听见“咔嗒”一声，楼上的门开了。原来是五楼啊，昨晚不就抱了抱，他的脑子都不清楚了。
他提着东西，刚走到转弯处，就看见方汀站在拐角对着他笑。
嘿！值了。
他拿了些什么啊？
左手拎着一个硕大无比箱子，右手是一个黑袋子，背上还背了一个包。
方汀连忙下楼，想要帮他接一个包，许伯筠避开了，示意她拿右手手指上的甜品袋子。
“其他的你拿不了。”
“这是什么啊？”
许柏筠还没有开口，背上的包里就传出软糯的声音。
“喵~”
“猫咪？”
“方老师，你先看看，不要的话，我就把它带走。”
许柏筠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似乎要她看的不是猫咪，而是他。
方老师，你要不要我，不要的话，我就走
“乱说什么呢？先上来。”方汀背过身往上走，没敢继续看他。
许柏筠把猫包轻轻放在客厅的地上，打开拉链，就献宝似地捧出一个白团子。
“喏。”
小奶猫刚才还在猫包里受惊一样地叫，现在窝在他的掌心，用头去蹭大拇指，露出了小下巴，下巴上有个心型的小点。
方汀用手接住小猫咪，欣喜地抚摸着它的小下巴，猫咪舒服地翻了个滚，露出了白白的小肚皮。
“好可爱呀？它叫什么名字呀？”
“还没有取呢。你看着给一个呗。”
许柏筠才把包里的东西整理出来，就看见小奶猫窝在方汀腿上，四脚朝天地享受着她的抚摸。
啧。
羡慕死人了。
他忙上忙下，一杯水都没讨到，小奶猫啥也不用做，就享受了vip待遇。
但是不应该吃这种醋，这毕竟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许柏筠把自己那点小心思藏得严严实实，无赖一样靠近一猫一人，学着方汀的样子，想用手顺猫咪的毛。他还没碰到猫，身边人就迅速弹了起来，猫咪也被推到了沙发上。
他吓到她了。
唉。
这大白天的，他能做什么呢？
方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们暧昧不清，更过分的动作，他不是没有做过。
可是从他进这个屋子开始，昨晚的暧昧气息就在房间蔓延，她手足无措，只能靠着小奶猫平复内心的情绪。
“我去给你倒杯水。”
方汀快速逃离现场，把自己关进了厨房。
许柏筠半蹲在沙发上，挠着猫咪的小下巴。他有点失落，本来蛮好的氛围，被他搞砸了。
猫咪送到家，他就应该走人，不应该死皮赖脸地留下来，人家姑娘一早上起来，可能安排了自己的事，他心血来潮，不打声招呼就来了，还给别人塞了只猫。
换谁都不乐意，他还恬不知耻地要凑上前。
方汀端着一杯果汁走出来，就看见许柏筠已经穿上了黑色皮衣。她把果汁递过去，坐在沙发的边角，说话声音轻飘飘的：“要走啦？”
许柏筠离她两步远，大大咧咧的：“嗯，一会儿有事。”
“这么忙”方汀绞着丝绒睡衣的衣角，咬着下唇问他，“猫咪怎么弄？”
许柏筠低着头，看了看窝在沙发上眯着眼的白团子：“你不喜欢它？”
“不是，你送了猫，你不能不管”
“哦，它的衣食住行我全包了。”
他的人已经走到玄关处，手里抓着一个大箱子，倒真像是有急事。
方汀靠在镜子旁边，看着他穿鞋，来无影去无踪，他莫名其妙就来，神经兮兮地又要走了，潇潇洒洒不带走一片云彩。
要走就走好了，还留下一只小奶猫。
“怎么啦？”许伯筠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他这样跑过来，让她不开心了。
“没，我在想学校的事。”
“秦家那个案子结了你就别参与了。”许柏筠迟疑了一下，“上次那个男人，不是善茬。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方汀推着他往外走，不想再看这个人。
餐桌上放着打包的甜品，她拉开椅子，坐下来一点点地吃，双份芒果，很甜。
“叮咚”
讨厌的人发消息来了。
【小汀~就让猫咪陪着你呗。】
【人都不在，要猫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