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
云国南境
雨后,一个个沉重的行囊“压迫”着百姓们前往坚城中,他们不是战俘,也不是奴隶。而是这国家曾经风光无限的黎民百姓,现如今,却宛如行尸走肉般,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谁能想到曾经并列世界飞黄腾达的云国如今会有如此地步?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一眼望去是漫天的黄沙,而前往坚城的难民却一眼望不到头。
大家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活下去,可为了活下去,每个人都展现出了生存的本能,那堂堂云国难民无一不是非奸即盗,倘若是难民也能有武器,怕是这一路上不知多出多少具尸体。
少年叫陶锦瑟,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外。
只见其背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行李,似有半个马车大小,走在路上那是步步生印,唯一能帮着支撑重量的工具,便是手中拿着的木棍,蓬松的头发下是一幅死气沉沉的脸,额头上的褶皱,土灰的面皮,干裂的嘴唇,无一不告诉着人们这乃古稀之年长者,但唯独那双黑色的瞳眸又显得格外不同,似年轻,似沧桑,似深邃,似宇宙苍穹,这一系列的特征无不说明着此人非同一般。
他慢慢掀下头套,是一戳一戳凌乱的头发。
看见不远处有一位身披灰斗篷的矮小男孩正在抢一对母女的食物,他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试图制服对方。
却不小心就将对方的头套掀了开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看上去才八九岁的男孩。
倘若在之前,他还会觉得惊讶。不过在现在这种时候,出啥事儿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他慢慢蹲下,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又硬又灰的馒头吹了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塞在男孩的手中。
“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要到坚城了!”男人用哽咽沙哑的声音说道。
男孩注视着对方的瞳孔后点了点头,便往大部队后面跑去,直至彻底淹没在了人群里,男人才转身安抚母女,并将剩下的馒头塞给了她们。
女孩母亲再三的推脱,可是耐不住这他的热情,无奈,也只好收下馒头。
就在不远处,有人大喊道,“绿洲!是水!是水啊!”
难民们的眼中一个个泛着光,听见远处有水,仿佛重获新生般。丢下一件件沉重的行囊朝着绿洲冲去。待到陶锦瑟一瘸一拐来到绿洲之时,别说一滴水了,就连绿洲旁的植被都被吃了个精光。所能够看见的除了难民的尸体就别无所剩。
晚上,火堆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到他旁边,他叫李跃明。这是他路途中唯一的朋友,也是陶锦瑟的大哥,在他的印象中还小的时候,此人就担当起了村里大部分的重担。那个时候陶锦瑟还只有四五岁大,常常跟着此人。只要是他有的,就一定会分给陶锦瑟一半。
“锦瑟,此次路程遥远,距离坚城还有三四天的时间,你把最后一块馒头分给别人,剩下的路该怎么办。”
陶锦瑟尴尬的笑了又笑,嘴里不断的说到坚持坚持就行了,但其实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没有食物和水,人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李跃明摇了摇头,将一块干粮和一壶水塞到陶锦瑟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帮助别人没问题,但是首先要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如果你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该怎么帮助别人。”
陶锦瑟看着水壶,心里满不是滋味的说道:“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不知道多少天过去,难民部队终于到达了坚城,而一眼望过去,从一望无际的队伍变成了仅仅是长长的两条罢了。
可刚到达坚城不久,噩耗便又一次传到了百姓耳中。
原来是他们并没有如期而至,现在的坚城已经不收难民了。
听到消息后,难民们纷纷瘫在地上大哭起来。
“官爷,你看我们从呢么远的地方过来,身上也没有盘缠了,不如通融通融。”
官兵一把推开男人,“通融,那么多人需要通融,说了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陶锦瑟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有什么用呢?这坚城本就不富裕,再加上常年接受云国难民,已经算是到了自己都难保的地步了。怪他们又有什么用?
陶锦瑟放下沉重的行李,拍了拍身上的灰便靠在城墙旁坐下。
官兵见如此之多的难民也是十分为难,“唉,这朝廷颁布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有些事又不是我们说的算。”
听到朝廷二字,陶锦瑟终究还是按耐不住,把藏在心里多年的积怨抛洒而出,“难道我们不是云国的百姓么?朝廷有难的时候,云国百姓谁不是鼎力相助。如今百姓有难,朝廷就不管不顾,难道我们就应该等死吗!”
“说得好!”
只见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马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的男人,身着黑色云纹甲,头顶将军冠。一眼看去此人精神抖擞,龙威燕颔。要知道,在云国只有二品以上的大将军才可以身着黑色云纹甲,可见此人不凡。
男人望了望陶锦瑟用宏亮的嗓音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好,同是云国百姓,何有高低贵贱之分?听我号令,所有难民,依次结队进坚城!”
官兵见状,立马坐不住了。“卫大人,这不太好吧,毕竟朝廷刚刚通报,这要是怪罪下来。”
原来此人就是坚城城主卫豹。
卫豹一脸不屑的喊道,“朝廷是朝廷,坚城是坚城。既然朝廷不愿收留云国百姓,那么坚城就负责帮朝廷开一道门!所有难民不仅可以入城,更可到卫府领取大米一袋!”
只见难民们纷纷鼓起掌欢呼道卫豹的名字。看着此番情景,陶锦瑟不禁感叹,真没想到当今云朝居然竟还有如此大义之人,自己本以为如今云朝官僚已经贪腐不堪,看来还是偏见了。
午晌过后,卫府院内卫豹正与管家谈论起难民之事时,突然想起上午城门外的陶锦瑟,“你且前去把今日上午门口那个豪言壮语的少年请到府上,我倒是想结识结识。”
“大人,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难民么?有何必要?”管家满脸疑惑
卫豹叹了口气道:“我今日一看,乱世之中,竟有人能守于心而不变,恒于律而不移,胆于威而不屈,此等英雄人才,不可为之不赏识,而如今朝廷已经腐败不堪,正是用人之际,像他那样的人,能说出这种话可不简单,无论捞出来的是瓶子还是鱼,终究要比埋没在大海中有用。”
管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后,也不敢多问。立刻将陶锦瑟带于府上。
陶锦瑟跟随管家环顾了一圈卫府,心中更是敬佩。
这卫豹虽是朝廷重臣,坚城城主,可是这府上却没有一丝富丽堂皇的景象,和那些一身铜臭味的官员大抵是不一样。
他向卫豹行了个礼,鞠了个躬道:“陶锦瑟,见过卫大人。”
沐浴过后的陶锦瑟,换了身衣服,仿佛换了个人,身着白色云纹衫,仔细一看,苍老的脸已经完全褪去,显得剑眉星目,貌若潘安的外表下剩下的似那宇宙苍穹般的瞳眸,一撮撮凌乱的秀发已然不见,全身上下散发这一种充满着威慑力的正气。
“现在的你,更加正气凛然。”
“承蒙大人不弃,不仅暂留锦瑟,还让锦瑟重获新生。这份恩情真不知道如何偿还。若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
话虽然是说出去了,但是无非也就是客套客套,如若让自己做一些超出能力范围之事恐怕多少有些难辞其咎。
卫豹这人虽身怀大义,明辨是非。自然是不会如此,但是却也要兜兜陶锦瑟的底。
卫豹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好,有你这番话就足够了,当今朝廷腐败不堪,江湖上各大门派纷争不断,我也一把老骨头了,就只希望有人能支棱起来这天下而已。”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虽然读过不少书,也常常会帮村里处理一些杂事。但是若要和国家大事,江湖大事比起来那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他摇了摇头,用委婉的语气道:“恐怕,锦瑟要负大人心愿了,这国家大事,还是江湖恩怨对在下来说还是多少有些困难。”
卫豹却大笑道:“有些东西,是要去实践的,人不是生来什么都会的,你能在城门外说出那番话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有些事不着急于一时。我也只是在感慨而已,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陶锦瑟仔细想了一想,便起提了当今太子,“我曾闻当今太子一表人才,心怀百姓。万事皆以国家百姓为重。若是当今太子上位,恐怕定能扭转乾坤。”
卫豹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示意陶锦瑟回房休息。
一刻钟一刻钟的过去,暮色已经渐渐笼罩了坚城。晚膳过后卫豹便吩咐管家前去唤陶锦瑟来。
他此时正榻卧在床看书看的入神,门是敲了又敲,等他反应过来,管家已经站在他的面前,给他吓的一轻。
管家立刻数落了他一顿:“你是撞见鬼了还是咋滴?”
“抱歉抱歉大人,刚刚我看书入迷,请问有何指教?”陶锦瑟赶忙解释道。
管家和陶锦瑟说完正事后,窃窃私语的离开了卧房。陶锦瑟丝毫没有理会,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若是连这般屈辱都不能忍受,以后如何成大事?他将衣服打理片刻之后,便关上门前往府邸。
来到府上后,卫豹示意陶锦瑟陪他在庭院走走,只聊家常,不聊国家大事。
“陶贤侄这次避难,没有带家眷么。”
陶锦瑟虽然有所顾忌,但还是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卫豹,“没有,在我还小的时候,娘就去世了,后来爹为了陪娘一直守了整整十五年的墓后郁郁寡欢离开了人世。”
卫豹叹了口气道:“贤侄莫要难过,以后你就将这里当作自己家就行。”
陶锦瑟心想这卫豹为何对我这般得好?不知有何算盘?可是自己又无利用的价值,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卫豹一眼就看出陶锦瑟心里所想,便转移话题,“行了,不说这个了。贤侄可学过什么?”
陶锦瑟温声说道:“琴棋书画略懂一二,也常常跟着父亲上山打猎,街头卖艺。但若真要挑一专长,那可能就是做一些木制艺品了。”
卫豹笑了笑,善解人意的道:“那行,以后你就在府上做一些木制艺品吧,一来可以贩卖给商旅,二来我有一小女正喜这些。这样一来就当你是在为我做事。“
“谢大人!”陶锦瑟行了个礼。
直到卫豹离开,陶锦瑟才返回屋子。
直到深夜,还能看见有一间屋子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