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时隔四个多月，国王再一次离开了王城，这次依然带着蒙德和一队侍卫，欧莱则伪装成侍从跟随在国王身边。
雷诺佩斯仍然不放心国王的安全问题，坚持让国王带上芬克多恩随行，结果被国王早一步预料到，先一步将芬克多恩赶回米亚要塞。
“陛下，已经写信告知拉梅耶郡长您要前往拉梅耶的消息。”蒙德向赫尔兰斯汇报着，按照本意，他们是想伪装成一个商队秘密前往拉梅耶，可是因为国王陛下与众不同的发色和显眼的容貌，这个计划只得作废。
马车艰难行驶在雪深到小腿的道路上，准确来说已经没有路了，只能靠着地图和欧莱的记忆摸索前路。
赫尔兰斯坐在马车里，整个人包裹在厚实的皮毛披风和毯子里，厚实的帘子挡住了车窗。
欧莱换上了王宫侍从的服饰，他被特许坐在国王的马车里，即使他现在坐立不安，局促紧张。
国王看着对面的人被宽大的袖子遮掩的满是紫红冻疮的手不安地相互搓着，终于，国王解救了那双手。
“你为何会来求见我，你应该知道，在正常情况下，你会被侍卫直接赶走。”这是国王最为困惑的问题。
欧莱没想到国王陛下会主动和他搭话，有些紧张地笑了笑：“是我母亲，陛下，她让我来的。”
“你母亲？”
“是的，陛下。她曾说她在山上见过您带着一队骑士赶路。”欧莱笑了，有些怀念，“她说她想要给您一些食物，被您拒绝了，您还向她道谢呢。”
“那位女士啊……”赫尔兰斯似乎回忆起来，“那位女士十分慷慨，那些食物都不够她自己吃，我们又怎么好意思收下呢？那位女士现在怎么样了？”
欧莱睫毛颤动，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她死了。”
“死了？”
“是的，她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欧莱垂下眸子，“她病得太重了，饥寒交迫，去世前，她让我来找您。”
“她说……您是夏勒戈尔的守护者……”
“……”赫尔兰斯没有说话，马车中沉寂下来。
过了良久，欧莱听到了国王略带沙哑的声音，异常坚定：“不会让你的母亲失望的。”
突然，马车猛停了下来。
“抱歉，陛下，打扰您了。”在最前面领路的蒙德调转马头来到马车边，向赫尔兰斯禀报，“前面的雪地上躺着一个人，地上有血迹，应该是受伤了。”
“你去看看，还活着就放马车上。”赫尔兰斯也不是什么心善的人，现在他们已经离拉梅耶郡不远，说不定这人也是从里面逃出来的平民，能给他们提供一些信息。
蒙德来到那人身边，蹲下身检查是否还有鼻息，以夏勒戈尔现在的温度，躺上一天肯定会被冻死。
指尖的气流很微弱，带着凉意，于是蒙德将人背上马车。
那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微卷的褐色长发一缕缕地，遮住了灰扑扑的脸，身上的袍子破烂，一看就是逃难受伤，结果昏迷在雪地里，若是没有遇见赫尔兰斯一行人，只怕再没过多久就会被冻死。
赫尔兰斯看着欧莱熟练地扒开男人的衣服，露出已经被冻紫的蜜色的紧实肌肉，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
欧莱用雪摩擦男人的身体，让男人的身体渐渐回暖，然后用携带的干净软布将男人腹部的伤口血迹清理干净并包扎。
赫尔兰斯从角落里扯出一张毯子扔给欧莱。
“陛下？”
赫尔兰斯摸摸鼻子，侧着脸看向车窗外，表情冷漠：“给他盖上，别把我们的证人冻死了。”
欧莱不明所以地用毯子将男人包住。
因为大雪封路，原本只需要半天就能到达，硬是耗费了近一整天的时间，等来到拉梅耶郡的城门外时，已是日薄西山。
得到消息的守城士兵立马派人去通知郡长，然后骑着马，将一队人引至拉梅耶郡长的城堡。
此时拉梅耶郡的郡长，曾经的拉梅耶领主加文子爵，正带领着自己的夫人、孩子和亲信立于城堡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国王陛下。
首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名侍从，他微低着头，小心翼翼伸出手，接着，一只戴着黄金戒指的苍白纤细的手搭在仆从手上。
猩红的袍角成了唯一刺眼的亮色，加文立马垂下眼眸，看着地面，左手搭上右胸，右手脱帽，身体前躬，恭敬地向国王问安：“晚上好，陛下。拉梅耶恭迎您的到来。”
国王由着低着头的欧莱为他整理衣袍，他瞥了一眼面前留着一瞥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还有他身后半步，戴着昂贵首饰，精心打扮过的子爵夫人和两位小姐，她们垂着头，提着裙子向国王行屈膝礼。
扑面而来的浓郁脂粉味道让赫尔兰斯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晚上好，子爵先生。”
他点了点头，向加文子爵问好，补充道：“还有三位女士。”
“陛下和各位骑士们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我已经备好酒宴，为陛下接风洗尘。”
赫尔兰斯颔首，突然想起来什么：“再准备一个房间，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伤员，现在正在马车上，还麻烦子爵阁下为他请一名医师来。”
伤员？
加文看着被蒙德扶下马车，依然昏迷的男人……蜜色的皮肤……是拉梅耶人吗……
“是，陛下。”他转头用目光向管家示意。
加文将国王引入大厅，扑面而来的来自烛火和壁炉的暖意让身体舒展开来，黑色石头搭建的城堡此时灯火通明，唯独有几根白色的大理石立柱，在大厅中显得十分突兀。
赫尔兰斯一眼就看出，那些有着花纹浮雕的立柱，无论是风格还是材料，都来自约夏，毕竟北境几乎没有开采大理石。
“那些立柱……”
“陛下，那些立柱来自曾经南境的约夏帝国，我夫人喜欢这些精美的浮雕。”加文解释道。
赫尔兰斯打量着那些品质不算太好的大理石立柱，心中起码可以确定一点——
这位子爵为了这些立柱一定花了不少钱。
不说原料的开采和加工，单是把这些巨大的立柱从南境运送到北境，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对于曾经的约夏王赫尔兰斯来说，这样的雕刻工艺和大理石品质连看都看不上眼，但是对于普通贵族来说，单是一个约夏帝国的名头，就值得他们趋之若鹜。
——那代表着，一个伟大的、绚丽的、繁华的时代，它本就是高贵的代名词。
那么问题来了。
赫尔兰斯坐上主位，余光瞥到下首的加文子爵。
这位子爵阁下哪里来的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