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高风大
陈阿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镖局里唯一的厨子，名叫屠刚，长得肥头大耳，腰圆脚粗的汉子。
镖局内他唯一的朋友。
很多时候屠刚怒其不争。
这么多年他没见过陈三和谁真正意义上发生过争执，连和别人红脸他都像天生不会。
刚来时没少被人欺负，他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跳出来帮忙。
陈阿三在一旁干笑，对于屠刚别人吵得面红耳赤，只是满脸笑容的看着，像是不关自己的事。
搞得像是屠刚才是当事人。
屠刚见状想了个法子。
有一天他让陈阿三去帮买酱油。
他悄悄让隔壁车夫老宋把家里养的恶犬，放在他回来的路上。
锻炼一下他的胆量。
他想这家伙对人不行，对狗总可以骂几句了吧。
他正高兴地等在后门，不时偷偷看着空荡荡的街角。
那恶犬嗅到他的气味，不管三七二十一，满脸凶光冲他跑来不住的猛吠，大有想扑上来的意思。
从小就怕狗的他见不妙吓得撒腿就跑起来，鞋子都给它撵掉了才跑掉。
他惊魂未定回了厨房，坐在角落的柴推平复自己的内心。
不一会陈阿三回来了，只见他一手拿着酱油瓶，另一只手抱着一条大狗，大狗嘴巴里叼着一只臭鞋子温顺的任由陈阿三抱着。
他认得这只鞋子是他的，这正是刚才追他的那条大狗，只是奇怪刚才还这么生猛的生物此时怎么会这么温顺？
大狗看到他又露出凶狠狠的面相正要对他吠叫，就在这时原本一脸和善的陈阿三突然微微蹙起眉头轻喝一声，那大狗刚要吠叫到嘴边的叫声戛然而止。
他虽未见过真正的杀手眼神中流露出的杀气，但他打小就喜欢看屠夫杀猪和各类的动物，他们举起刀时的那种眼神就和陈阿三刚才微微蹙起眉头的眼神非常像。
所以他相信陈阿三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经过这事后他对陈阿三有了新的认识，起码以后自己要是再让狗追就带上他一起出门好了。
陈阿三看了一眼桌上的活物对屠刚道：“你来得正好，这交给你了。”
屠刚嗯了一声，一笑道：“你去帮我把炉子升起来。”
陈阿三点了点头，升火烧起炉子，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平时没到日上三竿你是不会过来的。”
屠刚踩着鸡的翅膀，随手拿起惯用的长刀就割了鸡的脖子放血，看了看陈阿三欲言又止，回过头看着手中奋力挣扎的鸡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见鸡缓缓软了下来，将鸡头扭进双翅直接丢在角落的地方，鸡还没死透，双爪绷直使劲的瞪着，身体痉挛地翻滚起来，奋力的正在做最后的挣扎，血滴在雪地上像梅花一般艳红。
陈阿三露出不忍的神色，下意识的将头别过一边。
屠刚呆呆看着那只即将要死去的鸡喃喃道：“我真像它！”
陈阿三等了一会将死透了的鸡拎起来丢进盛了开水的木盆里，一笑道：“又和嫂子吵架了？”
屠刚又踩住一只鸭子，手里挥舞着刀道：“我今年都二十五了，难道一生就这样窝在这里默默无闻直至死去？”
陈阿三熟练地抓着鸡的爪子时不时翻动着，不时抽一戳鸡身上的毛试探着拔毛的适度，被汤得缩回手甩了甩凑到嘴边一个劲吹着，边说道：“默默无闻地死去又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属。”
屠刚一刀放了鸭子的血，鸭子全身抽搐想叫但嘴巴被他抓着，喉咙鼓动着发出沙哑的嘎嘎嘎声，奋力的抽动着翅膀却被他死死的踩住，绝望的只能干瞪眼睛。
他放下刀：“我不想像它一样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在这里，我不想百年后像它一样连座墓碑都没有，或者像一般人一样别人经过我的坟前时只是轻轻的扫视一眼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陈阿三将汤好的鸡拿出来看了看旁边那盆清水：“江湖犹如这盆表面看起来平静的清水，但里面深充斥着种种波动和诱惑，而贪念会被这些诱惑滋长。名和利——美女美酒财富大宅，得不到的想得到，得到了又想得的更多，你把控不住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等你真正踏入江湖身不由己时你一定会怀念现在平淡而枯燥的生活。”
屠刚认真地看向他道：“登高望远，远处有一座山，我想爬上去看看，也让站在山脚下的人看到我，但我绝对不会贪恋山上或者山脚下的风景。就这么简单。”
陈阿三轻轻摇了摇头开始拔鸡毛：“这可不简单，你蹬上一座山不只往下看，你还会往上看，这会成瘾。你会发现远处有一座比这座还要高的山，你又要想去爬。等你蹬了很多座山之后，你会发现还是最初山脚下的风景好，但你已经下不来了”
屠刚有些丧气道：“你快别说了。作为朋友你真没点义气，你不支持我就罢了还这么毫无顾忌的打击我。”
陈阿三道：“明知是错还头脑发热的支持你，那不叫义气。真正的朋友知道你想要犯错就会阻止你，阻止不了犯了错但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你。虽然那不叫犯错！”
他干净利落将鸡全退了毛放进盛满清水的木盆，走近拍了拍屠刚的肩旁，从怀里拿出五两纹银递给他，又恢复了他微笑的神情道：“喏，叫你昨晚别和老李去喝花酒你就是不听，小镇能有多大？一顿饭就能走一圈，让嫂子知道了吧。晚上回去买点她爱吃的烧猪脚，再认真道个歉。别整天天马行空想着仗剑走天下锄强扶弱一些有的没的。”
屠刚一笑毫不客气的接过银子拽进怀里，大男子主义道：“我在家什么地位会跟她道歉？”
陈阿三罢手道：“得了得了在我面前少装点会死嘛，又不是没见过。”他弯腰捡起已经死去的鸭子又开始整理起来。
屠刚脸红起来哦了一声，想起刚才的对话又道：“我刚才那些可不是天马行空的想法，有机会我一定要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