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终结,听风谷
月夜笼纱,巍巍皇城笼罩在凄艳夜色中,显得格外庄严与瑰丽。这里囚禁了无数人的自由与梦想,但是却仍然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的为了能迈进这巍巍皇城而争得头破血流。
为了商讨听风谷之事,江言被连夜召进皇宫。
在偏殿中,焚香缭绕,永烨皇褪去朝堂之上的皇服,身着一袭桂黄锦袍,负手而立。宛若一树傲然捷立的桂树,清淡的桂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扉。
用永烨皇的话来说,桂是世间最为隐秘的花,只需一树便可飘香十里。十日不散,其香气是世间最纯净的香味。
正在两人对听风谷之事已有定夺之时,莫钰轩出现了,依旧是一袭白衣出尘不染。
皇宫之中,夜深人静却依旧会有不少高手环绕。而莫钰轩竟可以避过这些高手直入偏殿,虽说莫钰轩身手不凡但是更多的是因为永烨皇故意将皇城放空,请君入瓮,但是永烨皇想不到莫钰轩还真的入了圈套。
永烨皇很欣赏这个对手的胆量和身手,故而亲自与其过招。数十招下来,永烨皇已经明显的占了上风。
莫钰轩仿佛是在刻意伤在永烨皇手上,永烨皇也看出来了倪端,故而在莫钰轩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之后就停手了。
“朕还以为你是来报仇的,没想到是来找死的,朕最不屑与一心寻死的人交手,你若想死,自绝经脉即可,何苦假借他人之手来掩盖你的懦夫之举。”
“你最好是现在好杀了我,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哦,那朕就偏偏放了你,朕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让朕后悔的。”
说完转身不看莫钰轩,莫钰轩现在已经心力交瘁,自然顾不得许多,也没有感觉到江言轻轻的接触过自己。
待莫钰轩走之后,江言对永烨皇解释道。
“陛下大可放心了,臣已经在他身上下了透骨香,此香一旦接触皮肤,就会深入骨髓。寻香找去,定会将听风谷的密址揪出来。”
“哦,世间竟会有如此神奇的香,可是为什么,朕没有闻到。”
“此香极淡,若没有常年嗅过,就不可能闻得到,所以,臣会为陛下引路入听风谷。”
“好,如此极好,朕会派邢禛祥与你一同前去,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不少事。”
过了许久,永烨皇忽而问了句,“此香可否能寻得千里之外的人?”
江言虽不知永烨皇为何有此一问,但是也毕恭毕敬的回答。“不能,此香最远只能寻得十里之内的人,而且,随时间的推移,香气会越来越淡,直至无处可寻。”如果此香可以历久弥香,那么现在早已找到自己的丫头了吧。
永烨皇听了江言的话,便不再说什么,而是负手立于殿外,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
江鸿宇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如果早些知道世间还有此香的存在,说不定可以早些寻到她,可是如今岁月荏苒,不待人归。她如今又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是不是已经嫁做人妇,可怜朕还心心念念,无法忘却,只因少时的一句玩笑话。自己却早已经铭记在心。
如今苦寻佳人多年,却终是无所获,难道真是与她缘分浅薄如此,即使自己身为九五之尊却依旧无法在茫茫天下中找到一人,如此无奈,如此不堪。’南宫璟麒的心事在月下蹁跹,飞向无人可循的深渊化为虚无,仿佛从没有过一般。
再说莫钰轩,由于受了重伤,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自己走到听风谷,加上由于伤势严峻,重伤的莫钰轩到了听风谷便昏倒在谷前。
而此刻齐岚玉仿佛早就在此处等待一般,不过须臾之间,齐岚玉便将莫钰轩带到听风谷的密室之中养伤,并且点上了安神香,此香会让人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齐岚玉仿佛早已经预见了什么。让听风谷的人自行选择去留。而这些人都是穷途末路之人,若非听风谷收留,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从决定投靠听风谷之时,就将命卖给了听风谷。
如今此景,竟是没有一个人离去。齐岚玉欣慰之余,不免伤悲,不久之后,这里的人,包括自己都会成为一具具没有呼吸、冰冷的死尸。
齐岚玉一人走进书房,等待一切的终结。
拿出莫钰轩丢下的护腕手帕与莫霁风的匕首。匕首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
齐岚玉细细抚摸着这两件物什,寒风透窗而过,如雪的白发随风而乱,缠绕着过往,将思念一圈圈蔓延。
犹记得,年少的莫钰轩在习武之时不慎伤了手腕,自己便为他亲手缝制了护腕手帕。亲手在匕首上雕刻上他们的名字,风,轩,匕首上字迹依旧那么清晰,可是,岁月带不走这字迹,却带走了曾经的开心与美好。
从什么时候自己不再是他们眼中的那个慈爱,温柔的娘亲了呢,哦,是五年前吧,那个青丝成白发的黄昏。那个带走了自己的夫君,也将一切都带走了的黄昏。
想到那个日暮,自己如何不恨,夫君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语,却被先帝以逆反之名处以凌迟之刑。如此大的痛楚,最后竟是自己为了让他少受一些苦,亲手将他射杀。那一箭射穿了他的身体,也射穿了自己。
他们本是江湖儿女,逍遥自在,谁又曾想会惹到皇室。
当箭穿过他的身体的时候,自己清晰的看见,他在微笑,在说谢谢,可是那一刻却终是让自己崩溃,一夕之间,青丝暮雪。泪落无声,但是心碎的声音却如此铿锵有力。
齐岚玉一滴泪未落下,就被风干。此刻的她如此的娴静美好。任由寒风抚乱她的发。五年了,在恐惧和痛苦中挣扎了五年,如今,在伤了许多人,也伤了自己之后,终是累了。她似睡了,如此安详,只是嘴角的那滴鲜红在无声的妖娆的绽放着。
此刻的齐岚玉没有听见屋外兵器摩擦而发出的毛骨悚然的声音。
一切来得那么快,却又那么慢。
邢禛祥等人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四处搜寻听风谷,以免留下后患。江言无意间到了夜雪曾经居住过的房间。
因夜雪他们走的匆忙,没有能将雅居图带走。而江言却好巧不巧的寻到了了此画。当看见此画的时候,江言的身形明显的摇晃了一下。但是邢禛祥走来询问是否有什么发现。而江言却将此事隐藏只言说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们搜寻片刻便下令离去。
当一切归于平淡,岁月轻染,点墨一笔,不过是尘世浮华一瞬。听风谷之事告终,曾经庞大的复仇组织竟就此落下了帷幕。
当繁华落幕,一切随岁月竟走,只徒留活下来的人暗自神伤。莫家兄弟如何想到那一面之后竟与自己的母亲天人永隔。
当他们发现齐岚玉手中的那封信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雾气蒙蒙的天穹,风雨欲来之时,乌云压顶,那种压迫与沉闷让人不自觉的心情烦躁异常。
画楼中,寻梅依旧昏迷不醒,在一旁悉心照顾的夜雪心急如焚。
“你不是说中毒不深吗?为什么现在还不醒。”夜雪焦急的询问一旁正在收拾污血的芷柔。
“归途非比寻常,虽说现在毒素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但是体内多少还是有残留,不如现在昏迷的好,也免得醒来之后承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不过,你可以放心,她已经没有危险了,…”
芷柔说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欲言又止,而现在夜雪也顾不得其他,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寻梅。生怕一转眼寻梅又出了什么危险。
芷柔看着夜雪也不知从何说起。忽而对夜雪跪下。夜雪不知所以。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见芷柔不为所动,更是微怒:“你如此是在逼迫我吗,不过,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也可以保证,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那怕你长跪不起。”
“夜雪姑娘……”
“起来。”
芷柔逼于无奈也只能起身。“这几天,你全身心的在寻梅姑娘身上,并没有看到公子的落寞,公子这几天不言不语,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毕竟谷主是公子的母亲,我想让夜雪姑娘去看看公子,怎么说公子也是为了救你们才会出此下策与谷主断绝关系的。而且现在,公子身上还有伤,我怕这样下去公子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还未待夜雪做出回答,莫霁风便走进来。这是,夜雪才仔细的打量了莫霁风,看出他的脸色的确是异于常人的苍白,也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好好养伤,怎么会好起来呢。
只是,莫霁风进来之后,当做刚刚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
“我来是说一声,我要回听风谷看看。”
“我陪公子一起。”
“不用了,你留下来照顾寻梅姑娘。”
“可是…”
“我同你一起,芷柔,就麻烦你照顾小妹了。”
夜雪开口打破了僵局,而芷柔一听夜雪要同莫霁风一起也不再说什么,莫霁风也并没有拒绝夜雪。于是两人就一同回听风谷。
而莫霁风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执意要回去,总感觉心神不宁。
“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了。”
“刚刚芷柔的话,你可听见了。”
“嗯”
“她对你…”
还未等夜雪说什么,莫霁风便打断了夜雪的话“她对我的心思,我都明白,但是正如我对你的心思,你也都明白,可这又能决定什么。感情这东西,琢磨不透。”莫霁风一声苦笑。倒是让夜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无语。
而在密室中的莫钰轩渐渐转醒,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已经被处理过的伤口,也认出了只是自家的密室,慢慢的起身走出密室。
当密室的们被打开的那一刻,莫钰轩有些不适应外面的光亮,闭上眼睛适应一会才缓缓睁开。但是看到的却是满地的尸身。
莫钰轩不可置信的又一次闭上眼睛,更缓慢的睁开眼睛,但是依旧是刚刚的那个光景,莫钰轩起伏不平的胸口出卖了他此刻的不安。
莫钰轩的双脚如被牵绊着一样,缓慢的一点点一点点的在这尸身中挪着。
好不容易来到了书房前,一推门,却推开的是又一个噩梦。
当莫霁风来到的时候,就只能看见莫钰轩一个人跪在书房中,无神的眼眸中数不尽的悔恨。
莫钰轩看见自己的大哥,也只是轻轻的说了句。“娘死了。”
莫霁风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夜雪却明显的看见了莫霁风颤抖的肩头。
与此同时,从夜雪一进门便闻见了那久违的却无比熟悉的香气。不禁诧异万分,但是,此香只有自己的父亲才知道,夜雪不由得怀疑听风谷此种境地是自己父亲造成的,但是却不动声色的避过这个问题。
夜雪走进齐岚玉的尸体时看见了齐岚玉手中的纸条。因为折叠了好几层,并且握的比较隐秘,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夜雪不禁的诧异,“这里有一张纸条。”
莫钰轩听后如发疯一般,冲向夜雪,一把夺过纸条。展开来看,夜雪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但是,莫钰轩在看完之后,整个人就好像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纸张无声无息的跌落在地上,而莫钰轩却自顾自的,踉踉跄跄的离开的屋子,不知去向。
夜雪拾起来看到,只见纸上如是写着。
‘终于,是一切都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了,突然发现,所有的恨与爱,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苍白。
我从不后悔报仇,也并不认为报仇错了,可我唯一错的是没有尽好做一个母亲的责任,私自决定他们的命运还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苦痛,现在,我竟记不起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再也不是他们那个慈爱温柔的母亲。也不怪乎他们最后都会离我而去了。
不过,好在,这所有的因果只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还好他们都还活着,还好。
可是,我的轩儿本是那么善良的孩子,而我却一而再的逼他杀人,如今,以轩儿那孤寂的性格,又教我如何放心的下。还有风儿,我的风儿,每次与我对抗就只知道伤害自己,嘴硬心软。也不知道现在伤势怎么样了。而且双目失明的他,让我怎么放心。我两个可怜的孩子,原谅娘现在才发觉自己对你们犯下的罪行。
可是这些,我也只能细细写下,也不知他们可不可以看见,也不知道他们还可不可以知道我是爱他们的,只是他们的父亲去世之后,我竟不知道怎么爱了,曾经的伤害却已经来不及说抱歉。
如今我将赴九泉,却发现,有那么多话想对他们说,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如果可以,上天啊,请让我的孩子能开心的度过余下的日子,我也可以安心了。’
夜雪看过之后,望了一眼莫霁风。见莫霁风没有让自己为他读出来的意思,便也没有读出所写的内容,只是无声无息的收起来了。
“你不想知道谷主写了什么吗?”
莫霁风只是轻轻的摇摇头,仿佛这一切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感觉。只是轻轻的将桌上的那两个物什极尽珍惜的收入自己的怀中。
“那么,现在我们让谷主他们入土为安吧!”夜雪试着建议道,待沉寂片刻之后,莫霁风才缓缓吐出了一个好字,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夜雪将齐岚玉所写的东西悄悄隐藏,毕竟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待有一日,莫霁风愿意或者可以说有勇气知道的时候,在告知。
无尽追悔与不舍全然依附纸上,墨色不散但人已逝。或许最残酷的莫过于,明明还有熟悉的味道,但是却在也抓不到那仅存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