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周一一早，附中例行举行升旗仪式，各个年级各个班级排列成一条一条的队伍，诺大的操场空间几乎被占满。
天气炎热，空气中本就没有凉风，如今喘气的人那么多，呼吸间更是沉闷的不行。
温尔站在队伍里，被太阳晒得口唇发白，她烦躁的听着主席台上的校长讲着一堆没用的废话，唇间开启一条缝，缝里泄出一串低语：“怎么还没人晕倒，难不成妹妹们周末都在家补鸡血了吗？”
前面女生同样从唇缝里挤出声音回她：“因为接下来是咱们陆校草发言，妹妹们都咬牙坚持着呢。”
“太狗了，校长绝对是拿捏了妹妹们的心思，所以才把咱班长安排在后面出场，害得妹妹们晕都不舍得晕”，某男生小声吐槽。
“虽然有点儿对不起妹妹们期待见男神的少女心”，温尔说，“但姐姐的姨妈实在是让姐姐撑不住了，我就晕这么一次，以后就算血流成河也绝对坚持到地老天荒行吗？”
“行”，她后边的男生从唇缝里小声嘀咕，“哥哥的姨夫也让哥哥撑不太住了，你晕吧，我接住你。”
教导主任不停的巡视，温尔不敢过于明显的交头接耳，于是低下头，用力抿着唇压住笑声，“我92斤啊，你能行吗？”
“应该行”，男生说，“吧。”
理1班男女失衡严重，所以不像其他班级一样，男生女生队伍分化清楚。
他们完全是按照身高排序，男女混在一起站队，虽然打眼一看不太整齐，但也勉强能看得过去。
温尔身高163，她身后这位自告奋勇的大哥就比她高了2公分，胖乎乎的，属实不健壮。
说实在话，她真不敢把躯体交到他手里。
然而方圆这05米里都是和她身高相当的兄弟姐妹，能让她放心大胆晕在身上的乔燃和沈情他们都站在最后面。
情势严峻，眼看着校长正讲在兴头上，不知到几时才能结束。
摔倒顶多是肉疼几天，再在这儿晒下去，她极有可能小命就没了。
权衡利弊，她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壮烈的对身后男生说：“那你准备好，我要晕了。”
男生也攥紧拳头，腰杆挺直，气聚大肚腩，“eon。”
肆宁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今早上又醒的比较早，精神头不是很好。如今在烈日下站立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逐渐发软。
索性还能撑得住，她借着身高优势将视线越过前面的同学，落到站在主席台下的少年身上时心想：幸好早上被他拦截在小区门口，强行带去吃了顿早饭。
“不知道世临有没有这个习俗，附中每周一早上都要进行升旗仪式，时间有点久，这么热的天气，如果你不吃饭的话，身体极有可能撑不住晕过去。”
这是陆蘅在她拒绝吃饭之后，义正言辞道出的话。
原以为他是在夸张，直到现在亲身经历后，肆宁内心不由的感谢起他。
听温尔说，他一会儿要上台发言，作为优秀学生代表。
而他本人却没有透露一点风声，只在肆宁早上跟随班级出来的时候，他走在她身边，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肆宁：“没。”
“那就好”，他说，“加油，争取坚持到最后”
当时肆宁还以为他是在质疑她的体格。
现在大概明白了。
坚持到最后，听他上台演讲。
然后呢？
肆宁看着他的侧脸，离得远了有些模糊，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正在思考然后他多此一举的目的是什么。
再然后她就没有机会想了。
因为前方队伍突然一阵躁动，不知是谁喊了声：“有人晕倒了！”
接着兵荒马乱。
肆宁回过神，一瞬间与陆蘅投过来的视线撞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他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时，她感觉他在慌张。
而在他们对视上后那种情绪又消失不见了。
时间太短，肆宁觉得极有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晕倒的人是温尔，她倒在一个胖男生身上，那男生大概接不住她突如其来的重量，身体不稳的向后踉跄。
同学们手忙脚乱的一起扶住，胖男生稳住后将温尔放在地上，快速掐她人中，紧张恐惧的呼喊她：“温尔！你快醒醒温尔！别吓唬我啊！你怎么了温尔你快醒醒！”
声音都颤了，仿佛下一刻要哭出来。
肆宁看着温尔闭着眼睛面色苍白憔悴的模样，一股凉气蔓延四骸，脑子里某根神经突然绷了一下，倏尔浮现出当时姜洁临死前的画面。
极为相似。
如果温尔也……
突然生出的恐惧感让肆宁赶紧低下头，让自己的眼睛逃避再去看她。
“你没事吧？”
旁边的沈情小声问了她一句。
肆宁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为什么他身为温尔的好朋友会如此淡定，抬眸看他一眼，故作镇定的摇了摇头：“没事。”
沈情似乎不信，盯着她的脸审视，这个目光让肆宁极其不舒服，下意识蹙起眉，扭头看向温尔那边，“温尔晕倒了。”
沈情往前面看了一眼，扯了扯唇角，刚准备对她说什么。而这时候班主任喊了声快把她送去医务室，他回头看了眼乔燃，好整以暇的给他使了个‘还不快去’的眼神。
乔燃冷峻的脸上出现一抹无语痕迹，淡淡的睨了眼温尔那边，然后在林苑同样的示意下，迈腿走过去，拨开人群，将地上的温尔打横抱起来。
胖男生被同学扶着站起来，捂着心脏悲痛欲绝的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温尔！”
“行了别嚷嚷了你！”老隋回头训了他一句，急忙跟上的乔燃脚步一起去了医务室。
胖男生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气定神闲的挑了挑眉，小声回答了句：“好嘞。”
沈情表情绷着绷着就突然低下头，看不见他的脸，只有肩膀明显在抖。
林苑抬手抵住唇轻咳了声，然后也低下头，泄出低低的笑声。
肆宁侧睨了他们两个一眼，收回目光时微微蹙眉。
校长发言被打断，站在台子上指挥教导主任维持秩序。
很快杂乱的氛围就消停了下来，温尔晕倒成为一段插曲，并没有和她预想中的那样掀起太大波澜。
校长只是简单的安抚了几句民心，然后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不知多久，在底下学生们开始压抑不住烦躁的低语抱怨时，校长终于说出那句：“接下来有请高三理科一班的陆蘅同学作国旗下讲话。”
一时间，所有抱怨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耳的掌声，夹杂着女生们的尖叫。
“终于来了……”
肆宁听到隔壁班某个女生如释负重的声音。
“该说不说，咱附中门面真不是吹的，瞧瞧这颜值，这身材，这气质。”
“百看不厌的帅啊。”
“不出道当明星真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
“明星？怕是入不了陆神的眼吧。”
肆宁抬着眸，视线跟随着陆蘅，直到他走到讲台中间停下。
他身姿直挺的站在那里，眼望前方，隔着大半个操场，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几秒后，他弯唇笑了，目光专注在那个地方，举起手中话筒，磁性低沉的嗓音在诺大的操场流转：“大家好——”
女生的尖叫声音如雷贯耳，甚至有胆子大的，直接呐喊：“学长太帅了！”
“卧槽卧槽陆神笑了！”
“妈的太帅了！”
“啊啊啊他好像是在看我！”
“别自恋了明明是在看我！”
气氛热络的堪比顶流明星粉丝见面会现场。
姑娘们按耐不住自己激动雀跃的心思，像疯了一样躁动难安。
沈情被吵的脑袋疼，不由在心中暗诽姓陆的招蜂引蝶，然后默默侧头看了眼旁边的女主角，转头的瞬间不经意与她后面的林苑对视上。
两人给了彼此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眼神，林苑抿着笑，沈情幽幽翻了个白眼。
…
陆蘅发言没用太久，结束后，各班级有秩序回班。
队伍们规规矩矩的走出操场后就自动散了，肆宁独自往教学楼方向走，脑子里挥之不去温尔晕倒的画面，其实她从同学们后来的反应中猜到了这件事可能没那么严重，但是经过通往医务室的那个路口时，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放缓脚步，扭头往那边看了眼。
身后突然有人喊她：“同学。”
起初她没在意，以为不是喊她，直到一个男生小跑到她身边。
高高瘦瘦，有点黑，倒是显得牙白，笑起来时多少有些晃眼。
对方目的性很明确，上来就问她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周围有人吹口哨起哄，他笑骂他们滚一边儿去。
毫无征兆的成为了这一片区域的焦点，肆宁内心的烦躁一瞬间升起，男生被她甩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笑容僵在脸上，尴尬的挠了挠头发说：“哎，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别用这眼神看我啊同学，怪瘆人的。”
肆宁无视他，继续往前走。
那男生脸上挂不住，脚步跟上去，要给自己找补回来点儿面子，还不等开口，身后响起一道调侃声音：“敢公然挖我们班的墙角，兄弟，你胆儿不小啊。”
肆宁和那个男生同时停住脚步回头。
陆蘅、沈情和林苑从后面走过来，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前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盯在肆宁脸上。
后两者挂着好整以暇的戏谑。
“这话说的，理科一家亲，分啥你我啊，多见外”，他们显然是认识的，那男生爽朗的说道。
“谁跟你一家亲”，沈情看了眼肆宁，继续对他说：“你妄想拱我们班的白菜，我们没集体把你宰了熬汤喝就不错了，识相点儿啊兄弟，离她远点儿。”
“哎哎哎沈情，你这话过分了啊，说谁是猪呢？”，男生说。
沈情对他挑眉，意为‘是你’。
肆宁懒得听他们废话浪费时间，睨了眼陆蘅，准备转回身离开的时候，他朝她动了动嘴皮，声音没有起伏道：“过来。”
跟叫唤宠物似的。
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看着他，陆蘅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与她对望。
像是在较劲。
几秒后，肆宁垂眸，在几人的注目下迈开脚步。
陈蔚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沈情的话姑且可以认为是在开玩笑，可陆蘅这么板着一张脸直接要人过去，未免也太不顾及双方情面。
“兄弟，你这多少不给我留面子了啊”，他不太高兴的对陆蘅说。
陆蘅看了眼走到身边的肆宁，然后抬眸朝陈蔚看过去，脸色已不像刚才那样严肃，淡笑了笑，平和道：“见谅兄弟，我现在要是给你留了，回头他们要熬汤的可就是我了。”
陈蔚纳闷：“啥意思啊？”
“来来来我跟你解释啊”，林苑一个箭步上前，哥俩好的揽住他肩膀往一边儿带，边走边说：“事情啊它是这样的——”
陈蔚稀里糊涂的被林苑带走，沈情悠悠瞥了眼陆蘅和肆宁，只意味不明的勾唇笑了下，什么也没说，迈步往林苑那边儿走了。
剩下陆蘅和肆宁站在原地，陆蘅对她说：“走吧。”
肆宁没有回答，直接迈开脚步。
往教学楼走着，沉默了几步路，陆蘅率先开口：“站了那么久，有没有不舒服？”
周边学生来来往往，许多目光投向他们这边。
肆宁已经习惯这种情况，目不斜视的走着路，闻言后平静道：“没。”
顿了顿，她说：“温尔晕倒了。”
陆蘅轻笑，“她幻想了那么久，今天终于实现心愿了。”
肆宁眼神疑问。
陆蘅解释道：“以前看见有女生说晕就晕，她很好奇弱不禁风是什么滋味儿。一直嘟囔着哪天逮着机会一定要演一次体验体验。”
肆宁：“她是演的？”
就算演技再好，也不可能一丝破绽都没有。
太像了。
当时那个画面给肆宁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她不愿回想，但它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刺她一下。
实在是太像了。
“不能完全确定”，陆蘅说，“但如果真出事了的话，沈情和林苑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肆宁沉默下来，她宁愿选择相信他的推测。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现在去医务室看看她。”
肆宁摇头：“乔燃在那儿。”
言下之意，有他陪在温尔身边，没什么不放心的。
陆蘅却会错意，含着笑意道：“不想当电灯泡？”
他的笑容让肆宁想到那时在操场的那一眼对望，他也是这样笑的。
当时那股难言的悸动再一次冒出来，她收回眸不再看他，没有多言，只道：“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