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是熟悉的声音,肆宁潜意识里知道不需要害怕了,可方才的恐惧后劲太强,那颗高高悬起的心脏还是慌乱跳着,难以平复。
她不是很喜欢这样敏感的自己,身体就像是个开关,每次一被外人触碰到,无论对方有意无意,她的神经都会立刻紧绷起来。
那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
她曾亲眼目睹着姜洁由一个优雅端庄的女人变成神经分裂的疯子,时而静时而闹,哭笑无缝切换,嘴里总是说着一些矛盾的话。
比如上一刻将水杯扔到肆宁身上,双目猩红、怨恨的看着她说都怪她,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就不会变成这样。
说当初就该把肆宁打掉,不该让她活着来到世上。
而后下一刻,姜洁就像变了个人,她会扑到肆宁身上将她紧紧抱住,自责内疚的哭着说对不起,说妈妈爱你。
姜洁的情绪已经完全不受自己克制,她在精神病院里的那段时间,每次失控的时候就会被很多人粗鲁的按住,绑在床上,尖锐的针尖毫不留情的扎进她身体里。
她一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挣扎着,慢慢被药物控制,力气一点点流走,最后无能为力的瘫软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肆宁站在一旁,将开始到结束的全过程收入眼底,她清楚的知道那种状态有多难看,所以拼命警告着自己,不要变成那样。
她害怕有一天会变得像姜洁一样,明明身体是自己的,情绪却无法由自己支配。
肆宁转过身的时候,陆蘅已经自觉的松开了她,两人距离的太近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微仰着脑袋,声音平静的回答刚才他那句疑问:“回教室。”
她一惯面无表情,陆蘅不确定她现在真正的心情是如何,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问她:“吃饱了?”
肆宁“嗯”了声。
他俩在的位置是这个方向的必经之路,不少学生从他们身边来来往往,落在他们身上的异样目光毫不遮掩。
多数是惊愕的。
肆宁不知道陆蘅在附中的影响力有多大,但她发现只要和他出现在同一画面,她就会变成焦点存在。这种焦点跟她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这个位置,站在陆蘅身边的这个位置。
那些目光都是赤裸的,恨不得将她这层皮囊看穿,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资格和陆蘅这种人物接触。
是嫉妒还是羡慕不得而知,总之无论别人是怎么想的,都不是她想要的。
忍住想扭头走掉离他远一点的冲动,肆宁低下头,等待他有话快说。
陆蘅今早上领教过她的饭量,姑且信了她刚才吃了那几口饭就会饱。但他更确信的是,她不喜欢餐厅那个地方,如果换个安静点的地方,她会吃的比刚才更多。
所以他追了出来,想带她去校外吃。
可现在他清晰的捕捉到她此刻垂下眸的瞬间,眉眼间闪过了烦躁。
一闪而过,如果不是他一直在看着她的话,大概察觉不到。
肆宁在烦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蘅就开始心堵了,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总不可能再提出去外面吃饭的想法,除非是嫌她烦他烦的还不够。
“那就好,我们回教室吧。”
说完,他便向后转了个身,往反方向迈开脚步。
肆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走错路了。
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的出来拦住她,她还不知道会走去哪儿。
比起庆幸,她此时更加强烈的念头是:他为什么会出来?
陆蘅走了两步,微侧了侧头发现身边没人跟上,下意识的向后转过头。
肆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神有点复杂。
既严肃又不解。
陆蘅被她看的有点不踏实,“怎么了?”
肆宁依然那样看着他,片刻后,她将疑惑问出口:“你不吃饭了吗?”
那会儿她走的时候,他们也才吃没几口饭,都只顾着聊天去了。
“嗯,吃饱了”,陆蘅面不改色道。
肆宁盯着他审视了好几秒,有个离谱的想法冒出来,她眉间一点点皱起,问他:“你减肥?”
陆蘅被她一本正经疑惑的表情逗到,压住想要扬上去的唇角,保持平静,“嗯。”
肆宁疑惑加深。
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此时不胖不瘦的身材看着刚好协调,如果再瘦,不就成竹竿了?
他怎么想的?
忍笑太艰难了,尤其在她面前,陆蘅不动声色的深吸起口气克制住,继续装出冷静,声线磁性,一字一句道:“减减肥,这样等大风刮起来的时候,我就能和你一起飞了。”
肆宁:“……”
陆蘅说这话的时候太认真了,认真到肆宁心情极度复杂,复杂着复杂着,就无可奈何的笑了。
“你什么意思啊?”
她猝不及防的一笑,陆蘅心脏遭到猛击,如同那时在餐厅里不经意的一瞥,整个人僵硬住。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松开时手微微发颤,他深吸着气别开眼。
眼不见心不乱。
“没什么意思”,陆蘅视线飘忽不定,“就是觉得自己太胖了,想减减肥。”
肆宁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目光太灼热,陆蘅坚持了没几秒,就认输了。
他重新看回她,她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此时恢复以往平静,但眼眸里氤氲着难以言说的柔和明净,不像之前那样清冷淡然。
陆蘅只觉得自己快被这姑娘折磨死了,眼睛再一次别开,不自在的落在地上,声音生硬:“不是要回教室吗?走吧,现在回去还能休息一会儿。”
他说的有道理,肆宁收回点目光,不急不慢的走向他。
经过他身边后,她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看前方道路,仔细看看,两条路是有不同的,除了长相一样的大楼外,这条路两旁的树比另一条多,视线再放远一点,这条路的斜前方远处有一处池塘。
有了记忆节点,以后肆宁应该不会再走错方向。
平心而论,她该谢谢陆蘅。
可那两个字刚在心里冒出来,就被她压下去。
他说过,不想让她对他说谢谢。
她身上还背负着一场电影的惩罚,已经够沉重了,不能再火上浇油。
彼此无言的往前走着,肆宁视线随意的看着地面,若无其事的将那些投过来的目光屏蔽掉。
“明天再减肥吧。”
陆蘅侧头看她:“嗯?”
肆宁垂落在地面上的视线没有动摇,“我请你吃饭,现在。”
总要还回去的,她不想亏欠任何人,无论事情大小。
更何况,早上那顿饭是他付的钱。
“……”
意料之外的情况,陆蘅用了好几秒来适应这个转变,“为什么?”
肆宁说:“早上你请我,中午我请你。”
“……”
陆蘅看着她平静淡定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姑娘虽然话少,但凡是说出口的都够直白,从不拐弯抹角。
估计是不愿浪费力气说废话。
有什么就说什么,快准狠,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她应该是这么想的。
“那明天的电影还能看吗?”
今天早上她下意识对他说出谢谢后,陆蘅死皮赖脸给她的两个选择,一个是中午一起吃饭,一个是明天看电影。
刚才在餐厅的那顿饭不算数,因为不是他提起来的。
可现在她突然主动要请他,他就不得不多想了。
吃饭或者看电影于她而言都是委曲求全,做哪样都一样,倒不如早解决早完事,请他吃完饭就算翻篇了。
完全符合她的作风。
但也似乎不太对,她说的是偿还的意思,早上他请了她,所以她还回来,两不相欠。
跟那两个“惩罚”选择好像也不沾边儿。
陆蘅有点头疼,这姑娘的脑回路太复杂了,他实在解读不了,搞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非陆蘅提出来,肆宁还真没想到这方面,看电影是他“罚”她的,请他吃饭是她还他的,在她眼里这是两回事。
竞也可以混为一谈吗?
她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可行。于是说:“你可以和别人去看。”
他和谁看都是看,不用非得是她。
“……”
陆蘅觉得自己还真是够了解她。
他从她侧脸上挪走视线,面无表情的看向前面,用平淡的语气礼貌询问:“那我可以拒绝吃饭吗?”
“……”
肆宁脑子里蹦出来那部电影,她也只是在网上刷到过宣传,一眼而过,连官方放出来的预告都没点开看。
关于电影演的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因为没兴趣。
没想到他会如此执着想看,还非要她一起。
估计他是觉得她早上已经答应了,如果她改变主意,他就要浪费时间和口舌去重新约别人。
想想确实挺麻烦。
看场电影而已,在肆宁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总归不超过两个小时,坐在影院里各看各的互不打扰,看完后各回各家。
况且已经答应了,且现在他已经出现不高兴的苗头,何必呢?
“是两回事”,她说。
陆蘅一怔,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什么?”
“现在吃饭,和明天看电影”,肆宁说,“是两回事。”
陆蘅一颗心跌宕起伏,折磨的他够呛。
她的意思他大概是懂了,刚才还憋屈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她目视前方,所以看不见他嘴角无法抑制的往上扬了扬,只听他平静自若的说了句:“好,那我们现在去吃什么?”
肆宁人生地不熟,不了解附近餐馆情况,需要听他的意见,“你想吃什么?”
“先去外面看看吧,附近吃饭的地方挺多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