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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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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明姝虽不关心朝堂大事,也知道京兆府衙同稽巡司一向不对付。京兆府领宫里的命,稽巡司则受将军府差遣,而裴星洲,是陆君潜心腹中的心腹。

    如今父亲被稽巡司捉去,对阮明姝来说,营救之事反倒有了曙光。

    直接去求陆君潜是绝对行不通的,每每想到陆君潜说给她烧纸时的冷漠神情,阮明姝心中便气闷不已。

    为今之计,只能先去求陆老太太。

    可是陆老太太愿不愿帮,这拿不准。即便愿意,能尽几分力,也未可知,毕竟她对陆家既无前恩,也无后用。

    除非她答应给陆君潜做小妾?

    若是陆老太太仍有让她入府为妾的意思,那确是现下最好的法子了。一来有了交换,老太太会尽力帮忙。二来,后面赵为铭定会报复,若有了陆家做靠山,借赵为铭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乱来。

    她已经太累了,家财散尽,铺子也没了,尚欠着解三元替她担保借来的钱,不知如何来还。还要时刻提防着赵为铭,其实提防也没用,她就是只蚂蚁,逃得了一时,可总有被碾死的一天。

    而现在,只要她愿意进陆府做妾,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这对身心俱疲走投无路的阮明姝来说,实在太诱惑了。

    陆君潜虽冷情冷心,但比赵为铭却是不知好了多少。阮明姝心想。她只是有些怕陆君潜,可对着赵为铭,则是本能地犯恶心。

    可是、可是当她设想自己真的做妾时,抗拒、羞惭、恐惧便如潮水般涌上来,压得她几近窒息。

    她着实下不定决心。

    阮家在皇城东南角,陆府则在城北,离得很远,靠两条腿走过去是不行的。

    可张老伯是撇下租车的主顾跑回来报信的,得赶紧回去,阮明姝想着离清河坊不远还有家专门雇轿子租车的,便让张老伯先走,自己带着绿绮去找马车。

    她披上斗篷,出门后特意留心四周,怕有人跟着。赵为铭昨日出了大丑,说不准今天就来寻麻烦。

    直至走到坊门处,也未发现什么异常,阮明姝稍稍放心些。

    “阮小姐?阮小姐!”突然听到一位年轻姑娘叫她。

    阮明姝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

    转头望去,路北面只有一个裹着帽巾的子女,想来便是她在叫自己。

    阮明姝停下脚步。

    那少女快步走近,然后慢慢解开遮住面容的绒布巾子。

    阮明姝惊呼一声,吓得退后几步。

    竟然是鸢菲!

    “阮小姐你不要怕!我是来谢罪的!”鸢菲急声道。

    她举起两只手,手腕处皆有些不正常的弯曲,“我现在也不能伤人了。”

    绿绮并不知道鸢菲的事,但见小姐神色惊慌,立刻上前,伸出双臂挡在两人之间。

    “你,你怎么”阮明姝还是有些紧张,不安地看了看四周。

    大白天的,偶尔有行人经过,也有几位老者坐在自家门前晒太阳。

    “将军饶了我一命。”鸢菲低头,苦涩道。

    她穿着粗布衣裳站在瑟瑟寒风里,娇媚鲜妍的脸蛋如今变得憔悴枯瘦。

    阮明姝不由想起初见时,她锦衣华服、艳光四射的模样。

    “我要回家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京城。”她将两只残废的手缩了回去,愧疚道,“先前对您做了过分的事情,临走前,想来谢罪。”

    “这”阮明姝一时语塞,搞不清楚状况。

    鸢菲两手并用,费力地掏出怀中金钗,枯瘦的脸蛋因疼痛显得扭曲。

    “您也刺我几下吧,这样我才能安心些。”

    阮明姝记得鸢菲那日拿她威胁陆君潜,是要他放了狱中某人。不知是否因为父亲如今也身陷囹圄的缘故,阮明姝此刻提不起什么恨意。

    她叹了口气:“鸢菲姑娘,你那日虽刺了我一簪,却也手下留情,并未用力。现在你两只手都受了伤,尤其是刺我的那只,恐怕当时就被匕首穿透了。只要你日后行事,不再连累无辜便好。”

    鸢菲眼角渗出泪,越发羞惭,她颤声道:“我一定谨记阮小姐的话,余生积善行德。”

    阮明姝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陆将军竟宽厚至此,真令人意想不到。鸢菲姑娘,陆府应该对你不薄,你又为何”

    其实阮明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陆君潜对刺客都可以饶一命,怎么对着无辜的她就不愿怜香惜玉了呢,开口就要给她烧纸,气死个人。

    鸢菲用肘臂擦了擦泪,也不相瞒:“我行刺将军,是因遇人不淑,受了蒙骗。那人说,因将军陷害,他家破人亡,等报了仇他便娶我。我是个乡野丫头,什么都不懂,只听信他,为了他进陆府,做内应打探消息。”

    “其实,”鸢菲凄然一笑。

    “其实是他喜欢一位小姐,这位小姐因家里获罪,一条白绫吊死了。他便想要将军的命,替那位小姐报仇。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一直利用我、骗我,其实这也没关系,我心甘情愿的。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让我爹娘替他手下顶罪”

    “鸢菲姑娘。”阮明姝本想安慰一下。

    鸢菲却以为她听烦了,忙吸吸鼻子,歉然道:“对不住,扯了这么多。将军答应我,只要我交待所有知道的事情,便念在我曾舍身救过老太太的份上,饶我一命,让我带着父母永远离开京城。我便将所说的全交待了,将军果然没有食言。”

    “原来是这样。”阮明姝也是不由感慨。

    “阮小姐,你是个好人。”鸢菲认真道,随即笑了笑,“虽然您爱冷着脸,假笑时唇角都懒得多勾几分,长得又叫人嫉妒,但一定会有好报的。我以后,会时时为老太太和您祈福。”

    “会有好报”阮明姝喃喃重复道,尔后轻轻一笑,“鸢菲姑娘,各自珍重。”

    北风虽凌冽,暖阳渐高悬。

    阮明姝向北,鸢菲往南,二人就此别过。

    阮明姝心中感慨,也不理会身后问个不停的绿绮,又走了半里路,眼看车行要到了,没想到鸢菲竟又追了上来。

    “鸢菲姑娘?”阮明姝疑惑极了。

    鸢菲大口大口喘着气,苍白瘦削的脸蛋终于有了点血色:“其实,其实其实是将军,是将军让我,向您谢过罪,再离京的。”

    她一边费力说道,一边捂着胸口,叫呼吸平复下来。

    阮明姝呆了好一会,才用确认的语气问道:“陆将军?”

    鸢菲点头。

    “让你来同我谢罪?”阮明姝白玉似的纤手指了指自己。

    鸢菲又点点头:“他让我只谢罪,不要多言其他。所以刚刚我才没说”

    阮明姝一时神色复杂,心中疑惑重重,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冀。

    “那为何又追过来告诉我?”

    鸢菲低头想了想,才认真回道:“我先前也是疑惑,将军为何要让我来找您,还不要我提起他。可是刚刚同您道别后,我走在路上,我想将军这么做,一定是因为您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阮明姝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否认,白玉似的纤手猛地抬起,却又觉着反应过激了些,便掩饰性地拢了拢斗篷。

    “这两年,老太太待我极好,我却辜负了她的恩情。她很喜欢您,想让您进陆府。我想,我没什么能将功赎罪的,便把我所知的都告诉您,如能促成一段良缘,那就再好不过了。”鸢菲说着说着,两眼又泛起泪光。

    阮明姝的心,因“良缘”二字颤了一下,但很快便沉下去。

    “多谢你鸢菲姑娘,”她对鸢菲说,“只是我想,须得夫妻佳偶才有‘良缘’一说。”

    为妾便是做个奴才,哪里能称为“良缘”。

    阮明姝和绿绮下了车,远处执抢而立的兵士朝此处投来警告的目光。

    车夫登时紧张,告罪道:“车停在这儿,若碍着将军府的人可糟了。二位小姐,让小的在街角处侯着吧。”

    阮明姝点头允了,理了理衣裳,带着绿绮往陆府西偏门处走去。

    她此次来,并未有约,有些担心扑了空,见不到陆老太太。

    “早知先写封书信,若见不到老太太,也留个消息。”来得匆忙,阮明姝有些懊悔。

    “这里空旷,风也比别处大。”绿绮今日穿的披风,没有帽子,小脸蛋被风刮得生疼,头发也吹得乱糟糟的,两手捂着嘴巴抱怨道。

    阮明姝怕灌风闹肚子,紧闭着嘴没回她。

    “诶,小姐你看,那是陆将军么?”绿绮兴奋道。

    阮明姝闻言便要去看,好巧不巧,风势陡然更盛,吹得她睁不开眼,头上兜帽都被掀落。

    “唔。”她有些难受地闷哼一声,偏过头来免去直对寒风。

    马蹄声急,陆君潜的身影就这样从她视线中飞掠而过。

    阮明姝樱唇微微张开,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陆君潜身后的轻骑已成队飞驰而过。

    阮明姝慌忙避让。

    陆君潜也许是没瞧见她,更有可能是视而不见。不管怎样,阮明姝松了口气,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陆君潜眼神极好,一半是天生,一半是戎马中历练出来的。他在翻身上马时,已经远远瞧见阮明姝了。但他有要事在身,又没什么话好说,便只做看不见。

    策马经过阮明姝身旁时,还是忍不住用余光一瞥。

    正瞧见她的兜帽垂落,青丝飞舞。

    早年他在北地杀胡,一次行军,冰天雪地里瞧见株花树,枝条细却直,不生枝蔓,清疏的小白花儿雪中寂寂开着,一眼就捕获他的视线,让他看了许久。

    因时机不宜,他没问随军将士们这是什么花。

    及至后来凯旋,他又想起冰雪中那抹姝色,可再询问时,却无人知晓。众人都说他定是眼花了:苦寒之地万里冰封,何来花树?怕不是劳累过度,将冰凌看错了。

    此刻,萧瑟冬风中我见犹怜的惊鸿一面,叫他莫名又想起此事。

    一声嘶鸣,黑龙驹敏健地掉过头。

    渐远的马蹄声复又渐近,最终在她身边停下。

    “阮明姝。”他居高临下,喊她的名字。

    阮明姝僵硬地转过身子,仰头看高坐马上的那人。

    日光炽盛,银丝轻甲上闪着光,刺得阮明姝微眩,纤弱的身子被罩进对方投下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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