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安抚
在白容华“生”下皇子后的第五天，白氏姐妹的省亲期限已到，宫人们仔细伺候着，接白容华回宫坐月子。
白家出了皇后，如今又出了大皇子，一路上自是风光无限，羡煞多少闺中少女。
邹妍“龙颜大悦”，赶至白容华的宫殿，看看自己传说中的好大儿。
她从乳娘怀中接过孩子。
好软！
当那孩子刚到自己的臂弯，邹妍登时便僵住了胳膊，像是抱地/雷一样，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孩子抱坏了。
那婴孩又软又小，睁着乌亮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邹妍。
邹妍也好奇地望着他，心中不免思量：
这孩子是真好看啊，生得白胖圆润，眼睛灵动好看，原来这世上竟有真的“美人胚子”，一看就知道将来必是美人。
也难怪白家会选他来充当皇子，只是不知这孩子父母的基因有多强大，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白如初的身子依然很虚弱。
她在宫人的搀扶下勉强靠近邹妍，手指轻轻触碰婴儿的脸颊逗弄孩子，时不时偷偷抬眼观察邹妍的神情。
当日她被皇上撞见自己和魏家哥哥拥抱……
虽然后来皇上没说什么，可白如初心下惴惴，生怕今后会被皇上翻旧账，到时候且不说自己的性命，整个白家都会受到牵连。
见邹妍似乎很高兴，白如初纠结了一下，才捡起自己皇后的身份道：“请陛下为大皇子赐名。”
白如初十分紧张，没有注意到身后妹妹的神情已然扭曲。
白如梦要装出坐月子的模样，此刻只能躺在床上。她看着白如初黏在皇上身边，妒火几乎要溢出眼眶。
邹妍想了想，邹忱的名字是心字旁，那么这一辈孩子的字辈就是心字旁。
她抱着孩子，在殿内踱步思索。
这是邹琰的大皇子，是白家为了争宠假孕弄来的孩子，是邹琰用来遮掩性别的工具……
可怜这孩子还这么小，却注定要与权力纠缠不清。他虽锦衣玉食、身份尊贵，却终究是阴谋的产儿……或许他今后最艳羡的，便是寻常人家简单幸福的快乐。
邹妍在心中长叹一声。
正所谓：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
邹妍沉吟：“就叫……惬，惬意的惬。”
“惬……”白如初微微一愣，转而勾起笑意逗着孩子，“惬儿，惬儿……真好。”
白如梦的脸色却阴沉下来：这什么名字！怎么没有继承皇位的含义？这孩子可是大皇子啊！
她绞尽脑汁地揣度君心：看来皇上对这个孩子一点也不上心，莫非他是想要等姐姐生下嫡子？
不！这绝对不可以！
要是姐姐有了孩子，这宫里哪还有自己的地位！
就在此时，有宫人前来禀报：“陛下，娘娘，江婕妤来了。”
“别让她进来！”白如梦正在气头上，听到这个消息登时火大，大声叫道，“她毛手毛脚，伤到孩子怎么办！”
天大地大，产妇最大，邹妍理解产后抑郁。虽然白如梦没有真的生孩子，但假孕毕竟是件大事。像她们这样的贵族小姐，身后有家族施压，想必白如梦的精神压力很大。
邹妍把孩子交给乳娘，来到白如梦床边，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温声劝道：“好，都依你，先不让她进来，你刚刚生产完，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白如梦愣住：以前皇上可没有这么温柔……
转而心中一喜：看来皇上还是在意自己和孩子的！后位指日可待！
邹妍又对下人吩咐道：“你们好好伺候白容华，朕还有些折子没批，先回勤政殿了。”
“皇上不多陪陪妾身吗？”白如梦赶忙拽住邹妍的袖子。
邹妍只是笑了笑：“朕晚些再来看你。”
出了白如梦的宫殿，邹妍瞬间松了一口气，但仍挂念着被拒之门外的江宜。
江宜喜欢孩子，可白如梦不给她看望小皇子，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江宜还没走远，蹲在花丛里rua她的小兔子，头上的步摇也一晃一晃。
邹妍组织好语言，倾身蹲到江宜身边，温声道：“你想去看孩子，是不是？”
江宜撅着嘴，看样子并不高兴。
邹妍只得哄道：“但是孩子现在太小了，非常脆弱，等他长大一点，我再让你带他玩，好不好？”
江宜还是不说话，依然情绪低落，却乖巧地点点头。
“宜儿真乖。”
看江宜妥协，邹妍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起身准备离去。正当她转身之际，这才发现江宜今天没有带小棉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太后身边的一名女官。
邹妍登时便意识到不对劲。
她轻咳一声，挺直腰板，暗中掐紧自己的掌心，对着女官冷淡问道：“江婕妤身边的小棉呢？”
女官答道：“回陛下，那名宫女失足掉到井里了。”
邹妍心底一凉：太后佛口蛇心，想必小棉就是太后解决掉的。
可是为什么……
邹妍神思一晃：没错，后宫之中人命如草芥，太后都能对邹琰的生母下手，区区一个小宫女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
邹妍眼底一片阴沉。
小棉那姑娘，明明自己前几天才见过，怎么转眼就……
邹妍努力压住心底的沉痛，缓缓对那女官道：“你回母后那去吧。”
女官道：“回陛下，奴婢是奉太后的命令……”
邹妍眯了眯眼睛。
她胆小怯懦，喜欢回避矛盾，然而此刻却如同行走刀尖，无路可退。
心跳得极快，邹妍也顾不得那么多，语气中的平缓一扫而空，刹那，一阵冰凉的氛围迅速压了下来：“怎么，你要违抗朕？”
女官被邹妍吓住，赶忙道：“奴婢不敢……”
邹妍没再理她，拉起江宜就要离开，那女官本想跟上，邹妍冷冷回眸，那女官瞬间白了脸色，灰溜溜退下。
邹妍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天哪！刚刚那么拽的人是自己吗……
这种走出舒适圈的陌生感让邹妍惶惑不安，她性子过分软弱，从不与人针锋相对，或许是因为套了皇帝的身份，才让她有了站出来面对矛盾的勇气。
只是……
她还是很害怕。
邹妍语无伦次地安抚江宜：“嗯……这两天你先跟我住，让文犀照料你，回头……回头我让你哥哥从你们府上再选个侍女送过来……”
几日后，勤政殿——
江合跪坐在邹妍身侧，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陛下，据微臣所知，七年前白家与碧石门交往甚密。”
文犀听见二人的谈话内容，即刻从暗处现身，向邹妍抱拳行礼：“陛下，属下有事禀报，或许与丞相所调查之事有关。”
在得到邹妍的许可后，文犀继续道：“您先前派属下去碧石门假充弟子，寻找与白家有关的物件，属下潜伏多日，最后掌门房间的暗格里发现了这个。”
说完，文犀双手奉上一个物件——正是那日邹妍来不及细究的金色挂坠。
邹妍接过挂坠，发现是一枚样式精巧的长命锁，后面刻着“如秋”两个大字，下方还有八个小字，邹妍一看便明了：这应是白如秋的生辰八字。
只是她身为现代人，对八字命理只有粗浅了解，便将长命锁交给江合。
江合接过一看，却是一怔：“这锁……”
邹妍歪头问道：“怎么了吗？”
江合神情放空，喃喃回忆道：“陛下原先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只是您在病愈后就再也没有戴过。”
江合说完便沉默下来，看着锁上的小字发呆。
这时有宫人前来禀报：“陛下，魏将军求见。”
邹妍扶额，心中十分抗拒：“让他进来。”
于是便见魏朝进来，他规矩行礼之后，本分站在阶下禀报：“关于丞相先前的问题，臣回去和舍弟翻了一些典籍，发现确实有让二人气运相连的秘术。”
江合抬眸：“哦？”
邹妍一头雾水，装作若有所思地点头。
魏朝道：“这个秘术叫作同生共死，顾名思义，便是要同生，才能共死。”
邹妍：（听不太懂）嗯嗯。
江合闻言却是一颤，刹那满面惊愕。
邹妍察觉出江合情绪的强烈波动，赶忙凑过去轻轻扶住她：“怎么了叔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江合身子微颤，她忽然抬起头，猛地攥住邹妍的手腕，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手腕扣在自己掌心，似是害怕眼前之人逃走。
台下的魏朝看见二人亲近，不由得微微蹙眉：他早就知道江叔圆蒙蔽圣听、只手遮天，如今看他和陛下二人的情状，看来这种现象比他想得还要严重。
看见邹妍吃痛的神情，江合刹那回过神来，赶忙由坐变跪：“是臣失礼。”
邹妍把她扶起来安抚道：“没事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可否告诉我？”
江合深呼吸，缓缓吐字道：“当年白公子和陛下同患重病，想必就是中了这个秘术，因为……”
她把长命锁有字的那一面翻上来，嘴唇微颤：“白公子和陛下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样。”
听到江合这么说，邹妍也吃了一惊：“那……那会是谁……是谁要害……”
江合蹙眉：“恐怕就是白家自己……”
台下的魏朝突然冷冰冰打断：“不可能，魏家与白家交好多年，知道白家素来端直，又十分看着白公子，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邹妍心中一紧，涌起一阵隐蔽的委屈。
她想起被太后害死的芳妃，还有那自相残杀的白氏姐妹……
这便是魏朝口中的“端直”？
“何况，”魏朝顿了顿，淡淡看了邹妍一眼，“也不一定就是这种秘术，陛下如今龙体安康，看来陛下和白公子的气运或许并未相连。”
江合顿了一下，难得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对着魏朝冷笑：“是与不是，你去碧石门查查不就知道了。”
魏朝面色冰冷：“臣自会去碧石门查探，还白家清白。”
说罢，他没有行官员礼节，而是抱拳行礼：“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