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星国2506年, 春，龙城。
李龙泽吃过早饭，在白雾朦胧、太阳还未升起的早晨匆匆出门，走上“热闹”的街道。
街道两侧的建筑有些还是破碎垮塌的, 尚未修复。
如他一般行走在街道上的人很多, 但李龙泽知道, 有神志的家伙少之又少。
他走过一个个好似是精神病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们。
走过一个个扭曲变异, 肉瘤般的怪物。
那些怪物如同患了精神病的普通人类一样，发出各种无意义的鸣叫。
它们不攻击别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盘踞在某一处, 很少动弹。
这是知识大洗礼后的世界。
有如李龙泽这样说不上是幸运还是倒霉的家伙，避开了知识之眼的洗礼，也避开了能令他们进化或疯狂的畸变。
知识大洗礼后, 龙城陷入疯狂混乱。
李龙泽运气比较好，躲进了电控室内。
他值班, 正好错过了电控室外的知识大洗礼。
只是几个小时, 半个下午, 天地都变了。
熟悉的人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
有的疯狂，有的进化, 有的失去了自我意识, 有的……莫名其妙失踪或者死去。
“唉。”初春的风尚有些料峭, 夹杂着未褪去的寒冷。
李龙泽抖了抖单薄的衣衫，双手拢在袖子里, 匆匆绕过游荡着的怪物和同类, 赶到电力局。
“早。”
李龙泽很庆幸, 他是个拥有专业技能的电力工程师, 还能干着从前的活计。
还有个勉强算安全的工作地方，能吃到饭。
踏进办公室，隔壁工位上的同事钱福笑呵呵给李龙泽递过来张传单，边打哈欠边揉眼睛：“李哥，你总算来了。昨晚后街又有人堕落异化，差点儿把电力局大门砸破了。幸好有超凡者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
李龙泽走过几条街，耳朵里回荡着那些疯子怪物的呓语声，脑袋嗡嗡嗡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一目十行扫向传单，诧异道：“知识大弥撒？”
龙城能从一个多月前的混乱不堪，到现在勉强维持住秩序，让各个群体的人各司其职，经历了极其艰难的过程。
超凡者、进化种、甚至是无意识的疯子怪物安排到各自适合的地方，全要仰仗知识教会。
那日，恐怖的天眼陡然降临。
市政府的控制能力跌到谷底，社会秩序崩溃，暴力机构没能力镇压混乱，龙城危在旦夕。
知识教会及时赶到，助龙城市政府重建秩序，收拢超凡者和进化种，有了如今的表面安稳。
知识大洗礼后，除超凡者和堕落种，再次出现了新的进化种群——进化种。
被异化为恐怖怪物，但能够维持自身，拥有智慧和自我认知，仍旧将自己视为人类的异变者。
他们拥有强悍超凡的力量，被称为进化种。
进化种是在直视知识之眼后，通过强悍意志力和机遇，熬过堕落畸变的人。
进化种的力量大多在b级以上，同等级下，进化种比超凡者更为强横，生命力极强。
在知识教会未抵达前，他们都将进化种视为了诡秘一样log的存在，对他们极其警惕。
现在大家都知道，进化种拥有自我认知。
可由于他们外形与诡秘怪物无异，大部分普通人会敬而远之，不敢与他们靠近。
传单，看到了知识弥撒的详细介绍，李龙泽眉头跳了下：“这是上头发的？”
“嗯。”
“并不强制参加，想参加的都可以去瞧瞧。”
钱福眼里有困惑，也有些向往：“政府很支持知识教会，在帮他们树立威信。”
“上面说，参加弥撒，有可能激发潜力成为超凡者，李哥，你说这是真的吗？”
“或许吧，谁清楚呢？”李龙泽摇摇头，对这并不感兴趣：“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经过那次知识大洗礼后的混乱，普通人也知晓了很多与超凡者有关的知识。
必须是拥有大毅力和超强意志的人，才能始终守住对自我的认知，坚定地熬过精神冲击和混乱的呓语声，成为超凡者。
“小钱，你想去的话，还是仔细酌下。”李龙泽手指某一行字，有些严肃地提醒：“参加知识大弥撒，心中虔诚，接受知识之眼的洗礼，有极大可能成为进化种。”
“再然后，才是超凡者。”
“超凡者的觉醒蜕变要经历诡秘的精神和污染刺激，进化种都是经历了知识之眼的知识洗礼。”
“你要去的话，还是仔细考虑好，是不是能接受成为进化种？”李龙泽还有句话没说，参加弥撒的都是知识信徒，钱福已经准备好信仰知识之眼了吗？
进化种拥有意识，可本质上已经成为了怪物。
进化模样千奇百怪，形态各异。
龙城研究院从各个方面对比，确定进化种是比人类更高级的形态，拥有强悍的□□、漫长的寿命和超凡的能力。
官方承认了进化种是人类的进化体。
认为进化种隐藏了人类想要挖掘的无数基因宝藏。
民间许多人难以接受这样的进化形态。
超凡者同样拥有超凡力量，却还是能拥有人类型体。
即便基因已经改变，类似于超凡者那样的进化方向，才是他们理想中的进化种。
“嗯，我知道。”钱福皱着眉头：“下午我先去看看。”
超凡者是普通人目前最能接受的进化方向，但超凡者的进化蕴藏了比进化种危险数倍的风险。
钱福简单吃过饭，走过拥挤热闹的街道，抵达了中心广场。
广场上人头攒动，他到的时候，有许多人在等待着。
知识洗礼，大浩劫中死去了无数人。
变异者、堕落者数不胜数。
但依旧有许多幸存者。
知识教会与龙城市政府还在不停收拢附近城市的残存居民，寻找能吸纳进龙城的有生力量。
有些混乱空旷的城市在被迅速填补。
钱福踮着脚尖，努力看高台上身着白衣、手握权杖的年轻女子。
那是知识教会牧首，传说中s级的超凡存在——宋简辞。
钱福参加过类似规模的祭祖大典。
星国祭祀祖先、崇拜祖先的习俗信仰源远流长，祭祖庆典永远是城市最热闹繁华的节庆。
而祭神弥撒，在此前一直是被明令禁止的□□行为。
在过去的星国，绝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祭神仪式。
钱福听着耳边咏叹调般的祈祷文念诵，他一时有些恍惚。
——神啊。
根深蒂固、源于教育的观念里，神是灾殃，是毁灭的源头，是一切混乱的根源。
人若想过的幸福，好日子只能靠自己。
神的信仰是空中楼阁，是精神鸦片，是邪【教】拐骗，迷惑你的罂粟。
现在，他却在整个龙城的中心广场，参加辉煌宏大的弥撒。
三观的改变只需要一场来自天外的知识洗礼。
毁灭的开端改变了龙城，也改变了整个星国。
钱福想到了龙城的现状。
大洗礼前，他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习以为常地穿过遍地怪物和神经病疯子的热闹街道，考虑着自己是否要变成怪物？
钱福心底深处更想成为超凡者。
进化种的外形令他不情不愿，但钱福又有自知之明。
进化种的毅力考验他不一定能坚持下来，有可能沦为平日习以为常、当空气般忽略的怪物。
可他不想再当一个性命悬于他人之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去的弱者。
成为超凡者需要经过一系列精神考验，最后还要等待排队。
在政府的安排下、进入诡秘生命禁区，催发觉醒超凡力量。
与那些艰苦卓绝的意志训练相比，显然，成为知识教会的信徒，参与弥撒接受知识洗礼是捷径。
而且，钱福隐隐觉得，将来如他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超凡者进化失败，堕落为诡秘。会被当场隔杀。
进化种觉醒失败，还有可能成为无知无觉的怪物。
只要没有太大威胁性，政府压根不会耗费力量杀戮。
顶多将他们隔绝，将来或许还有恢复自我意识的机会。
钱福咬了咬牙，脑海中回荡着见过怪物的模样，他嘴唇有些颤，牙齿不停打架。
——那样的怪物，即便是还有意识，还有超凡能力，可能算是真正的人吗？
钱福不知道，也没有人给他答案。
广场高台上空，风云卷动。
半开半合、神秘玄奇力量的眼出现在天空中。
宋简辞抬高声音：“诡秘窥伺，危险无处不在，或许明日，你我都会成为一具尸体。”
“我们没有诡秘强大，我们比不得它们，能肢体再生，百年来，人类的力量被步步削弱，几乎成了被求困的困兽。”
“人体孱弱，无法与诡秘相抗衡。”
“我们想要强大，想要维持我们的文明，让星国还有将来，能存留在这世上。只能一步步不停向前，坚定地往前走，不管将来如何，至少要保住现在。”
“想进化的勇敢者们，接受知识的洗礼吧。”
“接受主的恩赐，成为捍卫文明，坚定走下去的一员。”
“我们人类，才是这个星球的主宰者。”
“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宋简辞话语掷地有声。
钱福心在发颤，又想起了进化中的怪物模样，又想起昨夜撞见诡秘的心惊胆战。
他天人相争后，还是一点点抬头凝望，放光的奇异眼睛。
广场上一个又一个普通人抬起头，直视知识之眼。
燕塞川站在广场一角，他抿了抿唇：“部长，进化种……跟诡秘有什么不一样？”
“变为怪物，那还是人吗？”燕塞川好像看到了越来越多普通人变为进化种，变为怪物。
诡秘在知识洗礼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有些不再疯癫，完全无行为逻辑，开始有了不同的行动。
怪物和怪物啊……燕塞川迷茫了。
郎非：“谁知道呢。这种哲学问题，别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