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老婆
秦尤路上还在颠三倒四地说胡话:“但是我不想去医院,那里有大规模的生化武器,好多黑死病的僵尸,我会被织女星人抓去做研究,僵尸都喜欢吃我的脑子…那是什么鸟?”
贺峥都给她逗笑了:“我看你脑子都快烧糊涂了。”
正因如此,他是一刻功夫也不敢耽误,引擎轰地震天响,车辆恍若尖锐的白虹穿梭在滚滚车流中。
秦尤坐在副驾驶上不安分,一会儿拨拨这个一会儿踢踢那个,降温的冰袋也不老实捂着,瞧见她试图解开安全带,贺峥空出手制止:“坐好。”
还是被她扯开了,她踢掉拖鞋光着脚,不管不顾地爬到他身上,树袋熊似的紧紧勾住他脖子,一面乱吻一面发疯:“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都是一块电子线路…”
贺峥本来就心急,被她这温香软玉一通磨蹭,更加躁了,他拨开她挡住自己视线的脑袋,摁紧她的腰哑声说:“乖一点,别乱动。”
秦尤还真就乖乖听话不动了。
她趴在他胸膛前,像只娇小的昏昏欲睡的树懒。
开着车注意力实在不能分散,他稍稍低头亲了下她鬓发,猛踩油门加快速度,风驰电掣赶到就近医院。
挂了号吊上生理盐水,躺在病床上的秦大律师终于安分下来了,只是不知是输液叫人犯困,还是她天生嗜睡怎么也睡不够,一沾床就又进入昏沉的梦乡了。
贺峥是打算守着她的,奈何技侦那边尸检出了结果,他需要回去一趟,于是他一个电话召唤来了小曼女士这头神兽,郑重嘱咐完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小曼女士一直觉得和自己未来准儿媳的首次会晤过于仓促又潦草,老想来一次庄重正式的,和准儿媳多接触接触。
寻不着良机啊,狗儿子有了老婆忘了娘,怕她烦人总捂着金屋藏娇不让见,她又再不能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地闯进家去,万一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怎么办?
小曼女士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清楚年轻人谈恋爱,她一个老的终究是不便掺和,静静观望着就好,所以查探敌情的电话都很少打。
这可不得把小曼女士给憋坏了,这么些天她满心焦灼翘首以盼,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这第二次接触机会,高兴地不得了。
哪怕接到来电时她还正在麻将桌上大开杀戒玩得不亦乐乎,一听前线有难,立刻义不容辞地出兵支援了。
当下她守在准儿媳床边,对着昏睡的人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那可真叫一个满心欢喜,路过的护士都险些以为她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变态。
秦尤和案子两头都急,但以贺峥私心来说,他更想去陪他家生病的律师,是以他半秒都不耽误。
尸检报告拿到手,他大致扫几眼,走到刑侦办公室门口边低头翻看着纸页,边冲里边的在座各位打了个响指。
一伙人撂下咖啡泡面什么的纷纷跟着去了会议室。
侦查办案,信息实时同步很重要,只有当全部人第一时间掌握了最新线索,才不会错漏潜在隐藏的蛛丝马迹。
刑侦队以高效英勇闻名,队员行事都很利落不含糊,信息采集也十分迅速——这是贺大队长数年□□出来的,想当初他刚接手那会儿,真是远看群英荟萃,近看萝卜开会。
他接手后案件侦破率也噌噌往上升,不失为市局的首席游骑兵,老朱同志麾下最得意的铁血军。
言归正传,信息搜罗地快固然好,但放到当下似乎并没什么卵用。
一没在各大收容所问出死者身份——都说不曾见过这么号人物,兴许是个混迹街头的流浪儿,二没在捡到的那枚烟嘴上检测出全面的指纹。
为什么说全面呢?指纹仅有半截,压根无法准确比对。
至于其他的,水域附近商船渔船活动有异样或是目击吗?没有。能通过烟草品牌找到嫌疑人吗?很难,因为牌子烂大街,几乎每家超市每家便利店都有供货,公路上有监控吗?附近有什么人烟吗?或许有看到过那辆可疑面包车的目击者吗?
得了吧,这是南区。
荒郊野岭,堪比流亡之地。
贺峥默默听完他们的唠叨,说:“无名尸的特质增加了排查的难度,失去有效的路面监控和社会关系网,要想筛选出嫌疑人确实无异于大海捞针。只能先复盘死者被害的过程,你们看这个。”
他摁下遥控器,大屏幕上播放出一组照片,全会议室的人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一种类似于难以下咽的菜色。
不像贺峥,贺峥皮糙肉厚又见多不怪。说句难听点的,就是让他拿着这些剥肠挖肚的血淋淋的照片下饭,他也不会感到半点不适。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完肤,淤青和烟头烫伤的疤痕随处可见,尸检出肠子被打断,腹腔里全是血水,推断虐待时间长达5至6小时,最终因外伤性蛛网膜下腔出血而死亡。”
“蛛网膜下出血是打击颌骨、颈部、项部以及挥鞭样损伤时,椎动脉入颅处发生破裂,流出的血液进入颈髓和脑底蛛网膜下。她背部和颈项部都有明显的鞭痕,最关键的是…”
贺峥指腹一按,滚动到最后一张照片,全会议室人止不住地倒抽了口凉气。
郝诚实更是胃里一呕,险些要吐出来,好在及时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他已经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了,可不能再让师兄师姐们看笑话,但他觉得自己心里都快染上阴影了,第一次看见的惨不忍睹的画面仿佛还历历在目。
贺峥:“尸体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因此没在体内提取检测到什么精/液。外部为棍状的钝器所伤,加上死者胸部被剪掉,浑身鞭痕…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强/奸性犯罪,而是以折磨他人来取乐的虐杀。”
“这种犯罪心理的主要成分是由反社会人格障碍、畸形的内平衡需求、畸形的杀戮欲/望组成,再带一点补偿性强/奸欲/望,自我认同方面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
“一方面是犯罪人在现实社会中被忽略被轻视,他们追求权力与控制感、征服感,在施害的封闭过程中,他们会认为自己就是唯一的主宰,拥有绝对的支配欲,从而使他们获得无与伦比的快感。”
“另一方面,他们也可能在现实生活中足够成功,已然获得了足够多的满足以致于再没有其他合法正常的方式来取得新的刺激。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中胚层体型。”
贺峥说到这顿了下,想到了秦尤,她应该没这么变态吧?
他接着又道:“中胚层体型,他们精力充沛、渴望冒险,作案目的已经并非是为了取得某种认同或是满足某种特定的欲/望,他们的需求只是为了寻找刺激感本身。假如是后者,那这种罪犯的危险性和复杂性要远远高于任何犯罪人。”
贺峥停了停,说:“但不论哪种,如果不尽快破案找到凶手,那极有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欲望是不会被一次性满足的,凶手已经尝到了甜头,很快就会上瘾,就会为了补偿这种内平衡的需求和追寻刺激感再度作案。”
言罢贺峥扫了众人一眼,虽是无声,但眼里的意味很明显。
这是道难关。
众人纷纷沉默。
“不能坐等着人第二次犯案,目前线索继续跟进,收容所找不到就去街面上问问看,江边那辆面包车的痕迹就跟着公路最近的监控挨个盘查。歇了大半个月了,都给我行动起来!”
“是!”
简洁明了的会议旋即结束,贺峥看了眼表,晚六点,他指尖敲了敲桌面,犹豫片刻叫住卫君澜:“澜澜。”
“嗯?”
他说:“你现在升副队了,自己也能独立做主,案子有什么事情不必一一跟我报备经我点头同意,大伙儿都相信你的能力,带着他们好好干吧。”
卫君澜多瞧他两眼,道:“秦律师那有事儿走不开?”
贺峥:“……”
贺峥心思被一语道破,面子上很是挂不住,他哑炮片刻,搬出了老朱同志画大饼的那套:“啧,我跟你说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我是在给你锻炼的机会,让你日后好独挑大梁,不想抢你风头…”
他说着说着就不称职地溜了。
到门口刚想钻上车,郝诚实又颠颠地跟在贺峥屁股后面:“贺队,你去南区调查吗?我也去我也去!”
贺峥:“……”
见个老婆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想了下说:“行啊。”随后又搂过他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想法,要是成了就能一举把这案子给破了,不过有点危险。”
郝诚实眼亮晶晶:“什么想法?”
贺峥:“直觉告诉我,凶手再次作案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九,而且选定的目标肯定也还是流浪儿,因为这类人最不引人注意又最好下手,没反抗能力嘛。然后你看你啊,条正盘靓的小白脸一个,长得又清纯又雌雄莫辩,你要是不开口说你今年22,我都还会以为你是个十五六的黄花姑娘呢。我的想法就是,你装成年轻俊俏的流浪儿在南区大街上晃荡几天,以身诱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到时候这案子一破,啧,你不就立头等功了?保不准市长都得亲自给你颁奖呢。”
郝诚实被他这么一通实力忽悠,真信以为真了,紧接着又想起那幅几乎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画面,顿时整个人都焉凉焉凉了,委屈道:“贺队…不是吧?”
贺峥一本正经:“我觉得这个点子不错啊,你放心,你肯定死不了的,大伙儿暗中保护你呢。”
虽如此,郝诚实还是不太买他的账,他终于意识到再在贺队身边待下去人身安全都不保,脑筋转过几个弯,立马改口说:“我、我突然想起来了!澜姐那工作量忒大,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我先去帮她,帮她啊!”
说完撒丫子跑了。
贺峥笑笑,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去医院探望老婆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