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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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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如果不是与顾敛打赌,沈斯衍压根不会来看这场慈善音乐会。

    也压根不会遇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我记得你十点钟还有个视频会议?”

    沈斯衍与顾敛被困在后台某间化妆室里,与众多观众一起。

    几名高个白人正在想办法把窗户砸开,他们已费尽各种气力,但很显然这种双层钢化玻璃在没有任何工具的辅助下实在不好对付。

    于是,这群倒霉鬼既不敢出去,也不能砸窗跳海逃走。

    空气仿佛在狭小的化妆室里凝滞,哭声此起彼伏,恐惧逐渐笼罩在他们心头。

    谁能想到这座建在海上的国家级歌剧院会突然起火呢?

    “是。”

    “我很庆幸你还记得。”

    沈斯衍靠在墙角,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秘书电话。

    火是从舞台开始燃起来的,相当突然,把当时正在演奏的整个交响乐团都吓了一跳。

    人们当即四下逃散,而火势也以诡异的速度蔓延开来,在许多人跑向大门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警方来得很快,可以肯定的是,火势已被控制。

    但他们依旧出不去。

    因为这是一场人为灾难,他们遇上了亡命之徒。

    秘书给到了最新消息,称警方正在调取监控确定暴徒具体人数,从黑客手中夺取控制权需要一定时间,在此之前,他们还是得自行求生。

    “我还记得你好像不太会游泳?”

    顾敛脱下黑色西装,将领带解开,挽起衣袖系在手臂上。

    “要不,我们再来打个赌。”

    说话间他已将腰间手枪扣在掌中,子弹进入枪膛,枪口对准整间化妆室唯一一扇窗户。

    “顾敛,你开枪他们就会找过来。”

    沈斯衍显然对打什么赌不感兴趣,他低着头指尖始终在手机屏幕上来回触碰。

    即使在这样慌乱紧张的情形下,男人依旧衣冠端正,气度俨然。

    十点钟的视频会议自然赶不上了,他需要想点办法让会议以别种方式进行。

    “当然。”

    “但是我不开枪,他们也会找过来。”

    好似低音bass,沉重低哑,语调却格外轻松,仿佛此时并未身处火海。

    扣动扳机,连续砰砰几声,玻璃碎裂。

    最靠近的两名白人冲上前,用手肘将碎玻璃击打下来,先后从这道逃生出口跳入海中。

    化妆室内立即混乱起来,众人拥挤着向前,所有人都想赶紧逃出去。

    毕竟谁都不知道暴徒与大火,哪个会先找上门来。

    2

    舒觅很讨厌仓皇紧张的情绪。

    比如现在。

    窗户被那个脱下西装外套的男人打穿了,狭小空间里的人都像是疯了一般,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出去。

    明明枪响之前,他们还互相安慰,此时却为了尽早逃离而甚至动起了手。

    她也很后悔自己没有提前一步离开歌剧院,明明她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

    连uber都叫好了。

    她把不耐烦直接写在脸上,抱着琴盒,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一面化妆镜前。

    她并不是在等屋里其他人逃出去,她是在纠结逃或者不逃。

    对于一个小提琴手而言,没有什么比怀里的这把琴更重要。

    即使在这种情形下,对就是现在,她也必须考虑这个问题。

    要命还是要琴。

    于是,当她弯下腰摸到绑在大腿外侧的那把格洛克43时,化妆室里仅剩下了包括她在内的三个人。

    注意到角落里投放在自己身上许久的那道目光,舒觅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她抬起手,用牙尖勾住手腕上的头绳,随意地将头发扎成马尾。

    “先生们不走?”

    她并未起身,而是将椅子搬转了方向,在不太能够确定眼前两个男人的国籍时,她首先用德语问道。

    在这种外面大火可能随时会烧过来,潜伏在暗处的暴徒随时可能会找过来的糟糕情形下,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是舒觅向来是很自信的人,她自信自己的枪法,也自信自己还有命能继续拉琴。

    所以,即使大多时候她都喜怒形于色,可这一刻,她漂亮完美的脸蛋上找不出丝毫惧意。

    化妆室一度很安静。

    那个脱了西装外套的男人把玩着烟,似乎很想抽,似乎又觉得在火灾现场抽烟是件太不明智的事。

    而始终在角落里斜斜靠着的那位,他虽然毫不掩饰注视的目光,但他面无表情,唇线紧抿,大概是不怎么想搭话。

    又或许,他们听不懂德语。

    舒觅很快就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她也不再说话,而是仔细注意着屋外动静。

    她不信火会烧过来,滞留近三十多分钟了,这间化妆室还完好无损,说明火势早已被控制。

    所以她需要面对的只有暴徒,不明数量的暴徒。

    虽然自信,但是棘手。

    3

    “他们大概不会找过来。”

    “因为他们打算炸掉整个歌剧院。”

    在接了一通短暂的电话后,沈斯衍抬眼,将视线再次落在化妆镜前,正在勾描唇线,看似轻松实则细胞都在紧绷的小提琴女士。

    在对方琥珀色瞳仁里闪过清晰可见的震惊时,他指了指那扇早已没有玻璃的窗户。

    “或许,您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以一种不会伤害到小提琴的方式。”

    观察,沈斯衍的爱好。

    尤其在这种混乱环境里,即便他不时地需要使用手机回复消息和邮件。

    害怕、紧张、慌张这都是很正常的情绪,毕竟他们确实遇到了危及生命的事情。

    但是这位小提琴女士传达给外界的只有不耐烦。

    他算不上反感艺术,但又不能说喜欢。

    更何况,在原计划中,他本就没有来看音乐会的打算。

    因此,在大火烧起来之前,他仅仅将注意力分出了一小半给金色舞台。

    嗯,她是个尤物。

    “中国人?”

    小提琴女士第一时间给到的反馈与沈斯衍料想的不同,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半眯起来,很快,他就从中读出了不屑与不满。

    “你们打算用什么方式离开?”

    她换上了中文,与相对生硬且刻意的德语有很大不同,她咬字清晰,流利而动听。

    随即,窗外传来机翼高速旋转的呼啸声。

    把琴盒往怀里抱紧了些,她终于站起来,依旧带着高度警惕,却向窗户靠近了些。

    “噢,原来先生能飞。”

    叶家的直升机一共来了三架,其中两架在空中盘旋,帮忙打捞在海中落单的倒霉鬼。

    另外一架则悬停在三楼窗户边,将救生软梯放进来。

    顾敛躬身站在窗台上,单手拽住软梯,从裤兜里掏出火机,点燃了叼在嘴角的烟。

    “还不走?”

    “你要是被炸死了,继承叶家的可就是我了。”

    说着,他身形敏捷地爬上软梯,在机上人员的帮助下,顺利进入机舱。

    “还不走?”

    沈斯衍把同样的问题抛给小提琴女士。

    就在刚刚,他收到了秘书传来的最新消息。

    炸弹已经被警方找来的特殊人才处理掉了,所以如果暴徒找不到这里的话,他们也能算是暂时解除了生命危险。

    “如果埋了炸弹……”

    她有着很好看的脖颈,尤其是将头发全都扎起来后。她的下巴永远是轻轻扬起的,仿佛骄傲的天鹅,用质问而非疑问的目光将沈斯衍上下打量。

    “为什么还不炸?”

    4

    舒觅感受到了男人想要传达给她的善意,但她不想放下警惕。

    暴徒埋了炸弹为什么还不炸的原因,她能想到,但女性的直觉在告诉她,危机还没解除。

    它甚至在靠近。

    “您有枪吗?”

    将裙袂撩起,当着他的面,解开那把格洛克43,她熟练地让子弹上膛。

    男人张开双臂,优雅缓慢地转了一圈,笑着说:

    “如您所见,我是商人。”

    “但那位先生有。”

    说着,舒觅将琴盒塞进男人怀中,手指离开皮革时,她不太放心地注视了对方几秒。

    “请您带着我的琴先行离开。”

    她愿意短暂地信任他,但她不愿意信任他的人。

    因此,她认为让他带着自己的琴先上直升机,是当下比较妥当的选择。

    只是她没想到,化妆室的门在下一秒就被人用脚暴力踹开。

    紧接着便是轻机枪无脑地扫射。

    她被揽进怀抱中,连带着她的琴。

    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他们滚到了衣橱后。

    “看来不行了,女士。”

    将琴盒重新归还给她,男人半蹲着,额前碎发垂落在眉眼处。

    “并且您的格洛克43需要暂时借我使用。”

    他取走枪,脱掉西装外套,罩在她头上。

    舒觅没想过她敏锐的听觉会用来数枪声。

    数自己格洛克43的枪声。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没有第五下。

    在罩在自己头上的西装外套还未被拿开时,她听到了那早已上了直升机此时又折回来的男人在说话。

    “沈斯衍,十点钟的视频会议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噢,原来他叫沈斯衍。

    5

    十点钟的视频会议对沈斯衍而言确实很重要。

    因此,在接下来一整月,他忙碌于两国之间,几乎将所有私人时间都压缩了包括睡觉。

    回国的私人飞机上,顾敛将请柬往书桌上一丢。

    “去吗?”

    “说不定能再见一次。”

    那是首次在国内举办的顶尖小提琴比赛,主办方诚恳地希望他能以嘉宾的身份出席。

    在登机前,他仅睡了两小时,如果顾敛没有连门都不敲就进来的话,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处理好邮件,在床上躺下了。

    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他挑起眉峰,嗓音是沙哑的。

    “谁?”

    顾敛闻言,认为他在故意装作不知道。

    “那把格洛克43的主人。”

    “噢。”

    沈斯衍却是很自然地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拉开抽屉,将格洛克43取出,把玩在手中。

    “是小提琴女士。”

    6

    舒觅并不想参加此次在国内举办的比赛。

    她认为音乐不应该被比较。

    但她在偶然间听到了些关于某个人的消息,于是冲动之下,就答应了主办方邀约,并买了最近的航班,提前一周回到了国内。

    当车子驶入云境大观的地下停车场时,她注意到自家车位旁停了一辆较为陌生的黑色轿跑。

    是七楼住户吗?

    她没有细想,刷卡进入电梯。

    电梯上行,应直达八楼,却在七楼停靠。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条狗冲进来,围着她疯狂地摇尾巴。

    舒觅认识这条狗,是七楼住户养的,叫八宝。

    偶尔会在地下车库碰到溜它的保姆,保姆看起来身强力壮,却总是被这条狗溜得气喘吁吁。

    “呀,真不好意思!”

    跟着进来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他弯着桃花眼,对舒觅满怀歉意地笑着,并将狗拽回到身边。

    “我误按了上行键。”

    随着他进入,电梯门再次关上,男人这才想起来去摁开门键,当然已经来不及,电梯开始上行。

    “您是谢祯?”

    这些年,舒觅常年在国外,不太关注国内娱乐圈。

    不过眼前这位,她倒是听说了些,因为她曾受人委托为他新专辑的主打歌曲录制小提琴部分。

    电梯抵达八楼,舒觅跨出一步,正巧踩在门槛中间。

    “我是舒觅。”

    桃花眼转了转,褐色瞳仁放大了些。

    “舒导的女儿?”

    “小提琴家舒觅?”

    他表情夸张,表达着自己的震惊。

    就这么对视了十几秒,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把手中的牵引绳攒紧了些,他不太自然地说道:

    “七楼住户是我朋友,这是他的狗。”

    “他今天刚回国,我特意过来给他送钥匙的。”

    7

    沈斯衍发现自己确实不怎么有耐心来欣赏艺术。

    即便他知道这是全球水准最顶尖的小提琴比赛。

    他完全放空了自己,直到压轴的那位提着琴走上舞台。

    “听说是导演舒拓的女儿呢。”

    顾敛用了些小手段就让他和沈斯衍成为这次比赛的评委之一,把手中文件举起来看了看,他的语气轻挑又暧昧。

    “她的母亲是金臻影后姜依影。”

    “姜影后是那位天才设计师demi的好友,而demi又是德拉萨尔太太的好友,这么看来,你们也不算完全没有关系。”

    “顾敛。”

    “我才发现你似乎挺喜欢揶揄我。”

    沈斯衍斜了他一眼,没有表露出过多情绪。

    他把之前放空的注意力全部回收,食指与中指在桌面上交替敲击着,毫无意识地,毫无节奏地。

    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第24首。

    嗯,她是个尤物。

    8

    舒觅很肯定自己在评委席上看到了他。

    但她此刻有些生气,因为她差点拉错了音。

    她不喜欢比赛,更不喜欢出错。

    工作人员将一朵玫瑰送到休息室时,她不小心被花茎上的刺划破了指尖,看着鲜血从细小伤口中不停渗出,她承认她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谁送的?”

    她随口问道,把花仍在化妆台上,起身合上琴盒,打算不等最后结果就离开。

    “一位先生。”

    工作人员的回答却使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再次将视线落到了那朵被她嫌弃的玫瑰花上,终于发现了夹在牛皮纸里的一张——

    船票。

    “两周后从s市启航的privé号邮轮。”

    “或许您愿意与我同行?”

    低沉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舒觅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檀香味。

    她转身,迎上他毫不克制好感的目光,琥珀色瞳仁闪耀了下。

    “届时,您会把格洛克43还给我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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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为番外,如果舒觅与沈斯衍并非青梅竹马。

    在正文提到过,沈斯衍是舒觅演戏的原因,所以如果沈斯衍五岁时没被送到舒家隔壁,如果沈斯衍在叶家好好长大,如果沈斯衍没有进入娱乐圈,那么——

    沈斯衍会继承叶家,舒觅会成为小提琴家。

    舒觅喜欢小提琴这一点在正文有透露哦,她格外听小提琴曲。

    她依旧是那个自信又骄傲的大小姐,只是在本章番外中,她的成长更加肆意了些。

    所以,if 并非青梅竹马,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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