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纸中境10
小王的反应比白昼更大：“梅江的女儿？梅老板根本没有女儿啊！”
老刘毫不客气，扬声反驳：“你怎么就知道他没有女儿？”
“我，我，梅老板不是带着儿子和老婆去潮都了吗？”
姚远打断了两人对“梅老板到底有没有女儿”这一问题的讨论，提出了横在他们眼前的第二个问题。
“这个母体和小窗花长得很像，你能看看它是不是小窗花吗？如果是她，她又为什么变成了异鬼？”
姚远将母体的照片发在了群聊，照片上，“母体”的面部虽然不算太清晰，但不论是年龄、体型还是发型，都和小窗花对得上号。
“什么？！”这次轮到老刘惊呼了。
惊呼过后，他很快开始了神经质一般的碎碎念：“是了，是了，我早该想到的，从听说这个异鬼会剪纸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当年造纸生意刚起步，梅江经常住在厂里，时间久了，和小窗花的妈妈有了感情，就生下了小窗花，经常在厂里玩。小窗花的妈妈是出了名的手巧，女儿随妈，五岁的时候就能剪出漂亮的剪纸了。
“我老婆当年在梅江造纸厂上班，楠楠放暑假的时候她就带着楠楠一起，两个小姑娘常常见面，就成了好朋友。”
白昼的脑子有些乱了。
梅江、小窗花、造纸厂、私生女……
一刹那，她想起了在梅江办公室发现的那一角纸钱。
“母体……不，小窗花，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她问。
“四年前的‘黑洞’事件，当时她就在厂里。”老刘声音载满了隐忍的悲痛，“和我的老婆女儿在一起。”
“就在厂里？”
“对。孩子们平时都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写作业，出事的时候他们都在里面。当时有人从二楼跳下去，运气好，就活下来了。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运气这么好啊！两个小孩没人管，怎么活得下去，怎么活得下去……”
白昼心里起了异动，回忆起在梅江办公室时，自己对着纸钱默念“无意冒犯”的样子。那时房间门口被风吹来一张废纸……
但是造纸厂内门窗紧闭，哪里吹得进什么风？
她心中突生一股恶寒，四肢攀上了冰冰凉的寒意，背部汗毛直竖。
是那个时候，有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把照片放进了她的包吗？
是……小窗花？又或者是在此亡命的其他魂灵？
“啊——”一声尖叫划破僵局。
白昼看向声音来处，捏了一把冷汗。惊声尖叫的是夜烛的人，她有印象，昨晚入住招待所时，他曾兴致高昂地找她合影。
而此刻，这个男孩被小窗花的左手牵引，用大片大片的红纸包裹着，逐渐靠近工厂顶端熊熊燃烧的火舌。
小窗花还在咯咯发笑，诡异的童声在这样的场景下越发邪性。
“是你吗？坏孩子。”
没有时间留给白昼思考，几乎是本能发作，她支起弩，迅速瞄准小窗花的左手。
在白昼左手的按压下，弩身上原本黯淡的紫色原石此刻流光溢彩，焕发耀眼光芒。
这箭矢速度极快，带着足以穿透小窗花的手腕的力量冲她直奔而去。
小窗花迅速收起左手，堪堪躲过这一击，但还是被蹭破了皮。
随着小窗花的动作，男孩身上包覆的红纸也快速抽离，他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直叫唤。
小窗花的头一摆一摆，像是出现了什么故障似的，慢慢将视线转向白昼。她的笑容丝毫未变，像极了人造的鬼娃娃。
“坏孩子，是你。”
众人皆惊，顺着小窗花的眼神望去。
黑暗中的角落，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走出。
在火光照耀下，她的发色和瞳色极淡极浅，为她平添一分脆弱感，像是整个人在下一秒就会消亡似的。
而她手持的黑弩已是张开状态，似乎在向所有人昭告着：这就是刚刚射出那只救命箭的人。
“对，是我。”
白昼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但那种情况下，她别无选择。
抛开伦理道德那一套不谈……受到性命威胁的人可是她的粉丝诶！
“嘻嘻嘻嘻嘻嘻，找到了，坏孩子。”
小窗花的笑声陡然变高，原本漆黑的双目中红光一闪，像是找到了自己最爱的猎物。
她右手的剪刀迅速闭合，化为锐利的匕首。下一秒，身着血红色棉服的鬼娃娃就猛地向白昼飞扑而来。
白昼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跑跑跑跑！
她迈开步伐，在空地狂奔。来不及想了，什么都来不及想了，保住小命要紧！
耳机里，方磊和大伙的声音乱成一锅粥。随着方磊的号令，其他人也纷纷向小窗花发起攻击。
但小窗花的反应实在太快，闪现就像没有冷却时间似的。在灵活的闪避中，她无限躲避着射向她的箭矢，竟然没有一人能够射中。
远程攻击尚且如此，大多数近战更是连小窗花的衣角都摸不着。
小窗花身后，姚远和方磊穷追不舍。
姚远狂奔在前，将手中的黑曼巴甩得虎虎生威。黑夜中，鞭杆上本不显眼的的黑色原石随着主人甩动的频率不时绽放金色异光，而鞭身更是如有灵识，在姚远手中却显得柔软而乖巧。
姚远手上发狠，将鞭子一甩，一瞬间，鞭身就好似灵蛇一样裹上了小窗花的腰。
小窗花终于回头，一双大眼睛凝视着姚远，脸上依然是咧到耳边的丑陋笑容。
“你也是、坏孩子？”
跟了一路，累得要死要活，终于被这鬼娃娃正眼瞧上了，姚远有些感动，立刻大声回应：
“我是！我是！我也是坏孩子！”
小窗花的头一怔一怔地诡异扭动起来，诡异的童声咬字清晰，音调高昂：“嘻、嘻嘻嘻嘻嘻……”
“下一个、跟你玩。”
她眼中红光略过，一个闪身，就挣脱了鞭身限制，再次投入到对白昼的追逐中。
靠！
打架还分先后顺序？
好在这也多多少少阻碍了小窗花的脚步，让白昼的亡命奔跑变得轻松了些。
但这快跑依然惊心动魄，白昼背部已经被汗打湿，身体浸透了冬夜的寒意，步伐逐渐沉重起来。
正当白昼累得不行，在心中默默写下遗书时，姚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她。
“白昼，接住！”
余光瞥见一旁橙色光芒一闪，白昼一个侧翻，凭本能抓住那橙色物件，才发现那是一条手链，上面坠着一块流着金光的橙色原石。
就在抓住原石的那一刹那，白昼感觉自己身轻如燕，每一步都好像能在原地跳跃起来。
这是什么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超级大宝石？
她感动得快要落泪了：姚老板，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呀！
有了这手链，白昼终于感觉自己在这场追逐战中占了上风，她默默将手链贴身戴上，随着体力慢慢恢复，脑筋也得空转了起来。
她游刃有余地回头看看战况，才发现小窗花在接连受到其他人的攻击后也产生了变化。
她不再执着于攻击白昼，而是在追逐白昼的同时对前方展开无差别攻击。
猛烈的刀风呼啸而过，周遭的灌木被齐齐切断，留下满目疮痍的断口。再仔细看，造纸厂的外墙甚至也被切掉一大块。
已经有人因为小窗花的猛烈攻击而受伤了，耳机里陆续传来呼救的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白昼右脚发力，灵活一跃，跳上了前方离她最近的那棵树，重新张开弩。
“方队，姚老板，抓住机会。”她对着耳机轻声说。
左手按上原石，瞄准，射击！
小窗花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毫无准备，而这箭矢太快太狠，根本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箭矢直指小窗花的右手，这一箭直接射入她的虎口。
面对战局中突如其来的转机，大伙心头都止不住地振奋起来。
“漂亮！”姚远握住拳，音调也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
小窗花一声哀嚎，有一瞬间停下了不断追逐的步伐，而后是更刺耳的怒吼。
她正要扑上白昼的身体，姚远就再次舞起手上的鞭子，那鞭身如蛇，以闪电般的速度缠上小窗花的脚。
“麻醉！”方磊几乎叫破了嗓子。
数颗蓝色子弹迅速向小窗花射去，没入小窗花的身体。
小窗花就这样保持着坠在地上握住右手的动作，一动也不动了。
成了吗？
在场每一个人心头都浮现出同一个问题。
过了几分钟，毫无动静。
有胆子大的凑上前去看：“闭眼了，也不动了。”
方磊本想劝阻大家不要向前，但见这鬼娃娃确实没动静了，也舒了一口气。
他走到小窗花面前又观察了一会，对着一旁待命的镖师说：“拿捕获网来。”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放下了心头压着的石头，纷纷向前享受来之不易的胜利喜悦。
爱玩夜谈的镖师争相与麻醉状态的小窗花合影留念，有的已经开始构思文案怎么写了。
白昼也将信将疑地凑上前。
不知怎么，她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觉。
麻醉这种东西，当时对“绿宝石”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啊。看来人形异鬼也有类别之分？“绿宝石”擅长贴身肉搏，小窗花偏向远程攻击，所以更脆弱一些？
正当白昼陷入思索时，她突然觉得脚踝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不耐烦地低头，她一下被惊得没了言语。
白昼身旁的镖师快她一步喊出声：“靠！这是啥！”
黑中透红的纸缠住了每个人的脚。
以迅雷之速，这些纸迅速扩大、缠绕，包敷人们的身体。
白昼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纸张禁锢了双手、胸腔、脖颈、面部。
这纸张透着沁入骨髓的冰冷，像是一座永远看不到光亮的黑暗囚牢。
恐惧。
她的心中只剩下恐惧。
在几乎难以呼吸的黑暗中，她听见小窗花的声音模糊而尖锐。
“坏孩子，你们都是坏孩子。”
“一·个·也·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