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虽然悦昭决定了要把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告诉爸妈,但接连好几天,她都苦恼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或许是她本身的原因,她害怕目前生活的平衡会被外力打破,于是变得特别小心翼翼。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真正到了暖春时节,连走在路上,迎面吹来的暖风都是蕴含花香的。
城中村的春天别有一番滋味,小鸟不时飞来屋檐上停歇,菜市场的时鲜果蔬品种丰富,挑得你眼花缭乱,小广场上的玉兰花骤然盛开。
春暖衣衫薄,穿得少了,人的腿脚都灵活多了,走路也变成了一件开心的事。
年轻人拿着手机拍花,大人带着小孩出来打羽毛球,老人也在户外徐徐踱步,趁机多晒晒太阳。
悦昭听从莫骤的建议,白天坚持在户外跑路,身上出一身薄汗,有益于健康。
悦昭吃得也好,每餐有不同的蔬菜搭配新鲜的鱼虾和肉类,胃口不错,体重也增加了。
某一次,莫骤陪悦昭出门散步,当停在缀满小花的枝条下时,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后说:“怪了,你怎么会越长越好看?比这个季节的每一种花都好看。”
显然他的甜言蜜语也随着春天里的芬芳浓烈起来。
这一天,悦昭晚上休息,不用去打工。她本来和莫骤说好要一起去市中心的一家餐厅吃晚餐,吃完后再去吹一吹夜风,但不巧,下午她收到莫骤的短信,他临时要加班,不得不爽约了。
悦昭叮嘱莫骤别忘了吃晚饭,然后打算给自己简单做点面食凑合吃一顿。
吃完了一碗素面,悦昭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出门去倒垃圾,顺便还去了一趟便利店买回了蜜饯和黑巧克力。
当她拎着袋子走回巷子,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莫骤的门口怎么又静悄悄地蹲着一个人?
巷子的路灯使用年数久了,灯罩上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亮度有限,不走近看不太分得清是不是见过的人。
悦昭皱眉,不免有些担心,这不会又是谁来守株待兔,蹲俞滕的吧?
上一次俞滕的那件龌龊事她还没忘记,如今貌似又来了一个,她不由觉得很不舒服,心想俞滕这人品行不端,还老给合租的人添麻烦,真让人讨厌。
悦昭叹气,快步走上前去。
当她停在自己屋子门口的台阶上,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女孩时,有些惊讶了,她已经睡着了。
女孩的身边竖着一只印着卡通涂鸦的拉杆箱,像是从老远赶过来的。
仿佛有心灵感应,就在悦昭看着女孩的同时,女孩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一抬下巴,视线刚好对上了悦昭的脸。
悦昭看清了女孩的长相,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
女孩的表情略显尴尬,对悦昭礼貌地笑了笑。
或许是女孩笑容很纯真,笑的时候两颊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悦昭也跟着她笑了一下,开口轻声问她:“请问你找谁?”
女孩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本想说“我找男朋友”,但话到嘴边却临时收回了,改成:“我来找一个认识的人,我知道他住在这里。”
悦昭有些诧异,但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还是一个来找俞滕的女孩。
在悦昭的注视下,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让自己的行为举止显得过于突兀,便解释了一句:“我有些急事要和他商量,没有打通他的电话,所以……”
事实是,女孩是来突击她男朋友的,自然不会事先联系人。
急事?悦昭迟疑一下,问她:“你是不是也来找他还钱?”
天色不晚了,一个拖着拉杆箱赶来的女孩,像是做好了准备要把时间耗在这里,说明这件事真的很急,可能还不容易完成……一切迹象都让悦昭猜测到一个可能,俞滕的老毛病又犯了,和眼前这个女孩发生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人家也找上门了。
女孩听悦昭这么说,着实愣了一下,瞬间生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颗心迅速下坠。
片刻后,她忐忑地开口:“嗯,差不多吧……难道之前也有其他女生来这里找俞滕还钱吗?”
听见俞滕的名字,悦昭觉得自己没猜错,也不想说谎,便点了点头。
女孩的脸色很快苍白了几分,微微低头抿了抿唇,纤细的手指扶上身边的拉杆箱,抓紧后问得更细致:“是一个看上去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生吗?”
悦昭说:“是的。”
她没有必要为俞滕那样品性的男人遮掩。
悦昭的肯定似乎让女孩受到了一种沉重的打击,她的头垂得更低了,视线盯着地上的一点,自言自语一般说:“俞滕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悦昭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忍心她继续蹲在门口,便好言告之:“他知道你今天过来的事吗?如果知道那估计他不会回来了,像是上一回,他就没回来,在外躲了两天。我建议你不如先回去,等手机联系到了他人后再说。我想他不至于一直关机。”
女孩木然地听着,片刻后颤抖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撇过头去,手指攥紧拉杆箱,使了劲往外拖,人也跟着往巷口的方向去。
拉杆箱在铺砖的地上连续发出又沉又钝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声音远了,悦昭也瞧不见她的人影了。
悦昭在屋子里一边看书一边等莫骤回来。
手上的书是悦昭在附近的小书店买的,题材是偏惊悚的,大晚上看不太合适,但她迫切想知道凶手是谁,也顾不得其他了。
悦昭正专注在情节里,急骤的敲门声却响起了,她吓了一跳,差点连书都掉在地上。
“谁啊?”悦昭放下书,快步走到玄关,看了看门上猫眼,门外是俞滕。
“快开门!我有话问你!”俞滕清楚悦昭在里面,手掌一个劲地拍门,语气相当烦躁,“快把门打开!”
悦昭斟酌后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悦昭便嗅到了俞滕身上浓烈的烟酒味,心想大意了,不该轻易开门的,但已经来不及了,俞滕急躁的质问劈头盖脸而来。
“你对方佳芹胡说八道什么!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议论了,你是哪位啊?”俞滕浑身是酒气,瞪着眼睛朝悦昭凶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表面上与世无争,其实就是个事儿x!”
悦昭退后一步,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去计较一个混蛋的胡言乱语:“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说的人。”
俞滕认定悦昭在装糊涂,上前一步,歇斯底里地怒吼:“方佳芹!我女朋友!你在她面前诋毁我是吧!别不承认,她都和我说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说你为什么嘴贱,非要坏我和女朋友的感情!真奇了怪了,我没有得罪过你,你到底为什么阴我?为什么!”
俞滕事先并不知道方佳芹今天会来找他。
自从他和方佳芹在明面上分手后,他们没有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方佳芹偶尔会主动找他问一些工作上的琐事,他一直不咸不淡地回应她。
他本意是不想彻底断了方佳芹的念,除非他真的找好了下一个。
但自从他被女经理拒绝,甚至在公司穿小鞋后,他找回了自知之明,也算是明白了一个事实,即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也唯有方佳芹是最吃他那一套的。
他开始给予方佳芹频繁的回应。
可喜的是,方佳芹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她爸爸准备给未来的女婿买一辆五十万的车做陪嫁,她家的老房子也会在这两年拆迁……这些信息等于是诱饵,明确抛给他,让他付出行动。
俞滕不是傻子,很快懂了,表面上继续和方佳芹嘻嘻哈哈,私下反复冷静计算,假如真的和方佳芹结婚,他究竟能得到多少利益。
既然暂时没有新的目标,并且在那些白富美眼里,他不过是一颗尘埃,那么或许他不该再好高骛远,抓住眼前的实际利益才是要紧的。
前女神在的公司,他估计也待不了太久,他第一次考虑去方佳芹的城市发展。
俞滕计算完了,才明确给了方佳芹回应,表明自己对她的爱意从未变过,和她分手的这段时间,他同样也在思念里煎熬,只是苦于她父母的冷漠态度让他自尊心受损,暂时找不到台阶可下,他只能对她故作冷酷。
方佳芹对此温柔地说:“其实我爸妈他们人都很好的,只是他们都不想我远嫁,所以上一回你来家里,他们对你不是很热情,但如果你改变主意,愿意过来找工作,他们一定很高兴。俞滕,你要知道,我爸妈只有我和我弟两个孩子,他们从不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弟弟有的我都有……我也不傻,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方佳芹表达的态度让俞滕真正松了一口气,心里也不免窃喜,怎么说方佳芹也是小康家庭的女孩,到了结婚的时候,她父母一定会给她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
那不就等于是他的了?想到此,巨大的喜悦在俞滕心里蔓延。
至于和嫁妆对应的彩礼,他可以慢慢想办法,也许可以学网上一个帖子里的说法,先让女朋友怀孕,成功的话就不用出一分钱。
就这样,俞滕和方佳芹迅速复合了。只不过,方佳芹很在意俞滕过去那段时间是不是一个人过的,她反复问了很多次,俞滕都演技不错地呈现出自己的专一,说没有她,自己吃不下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还能有什么花花肠子。
方佳芹似乎始终不太相信,于是选择在今天突击他,谁知突击得太精准,直接碰上了悦昭。
方佳芹作为一个第六感很强的女孩,在几句话里就明白了重要的信息——俞滕这段时间绝不是一个人。
俞滕在撒谎。
就在一个半小时前,俞滕正和几个兄弟在下馆子,热热闹闹地喝酒吃羊肉,忽然就接到了方佳芹的电话。
方佳芹在电话里哭着质问他为什么骗他,他吓傻了,装糊涂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方佳芹怒道:“你别装了!你对面的女邻居全都告诉我了,这段时间有其他女孩找你。俞滕,你真是又色又抠门,连收尾工作都做不好,让人家找上门来要钱!你以为我不记得大三时候那件事了?你真当我是一个傻子是吧?”
当听见悦昭把他的事全兜出去了,俞滕没法再赖账,立刻在电话里请罪,让方佳芹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反复问她在哪里,他要去找她下跪。
方佳芹在他承认的那一刻已经死心了,挂了电话。
俞滕回拨过去,方佳芹就是不接,情急之下他只好联系了方佳芹的闺蜜,谁知刚发出消息没多久,那闺蜜一段气势汹汹的语音就甩过来了。
“脏男人,你还想接近芹芹?有多远滚多远!恶心死我了,你这个嫖虫!”
俞滕匆匆解释了一段,却发现自己被她拉黑了。
就这样,一个半小时前,俞滕还是那个自认意气风发,可以坐拥美人及其丰厚嫁妆的聪明男人,谁知丑事如此快被揭露,他顷刻间什么都没有了。
俞滕简直不能承受命运的急转直下。他沮丧地快坐在马路上了,在各种情绪流淌过后,他明确地恨上了悦昭,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悦昭见俞滕气势汹汹地闯进屋子,心里害怕,想随手抓起一件什么东西可以抵挡他,谁知被俞滕没给她这个时间,他瞬间贴得她很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没有理智地凶道:“你找什么?手机啊?想通知莫骤吗?我告诉你,就算他回来了,你也得给我一个说法!你说你一个女人,为什么嘴巴这么贱,在我女朋友面前说三道四?你是不是一早就看不惯我了?因为我不像莫骤那个舔狗那样讨好你?”
悦昭的手腕被俞滕扣住,他一张通红的脸近在咫尺,激动不迭地说着话,悦昭耳朵嗡嗡直响,只想立刻把他甩开。
俞滕激动地宣泄自己情绪,几乎是对着悦昭的脸大吼:“要我讨好你,凭什么?就凭你有点姿色?以为自己值钱啊?一个打工妹罢了,谁看得上你?你当所有男人都是傻子?都馋你身体?”
悦昭撇过脸去,躲着他的口水,用力挣扎,不想再听他说半个字。
“呵呵,我猜你有不少经验吧,是不是被很多那样的傻子上过?也就莫骤那个蠢到极致的人,还当你是清纯的……”
俞滕梗着脖子激动地喷粪,忽然间,一侧脸被用力地扇了一个耳光,让他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悦昭直直地盯着眼前这张丑陋的脸,骂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敢打我!”俞滕第一次被女人打,自尊心受不了,脑子里除了“打回去”没有其他想法。
他一高个子竟然直接向悦昭扑过去,悦昭瞬间就被推到了地上,后脑勺直接磕在了地板上。
俞滕伸手狂抓她的头发,反复喊:“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悦昭一阵钝痛,瞳孔里移动着施暴者的影子,被一阵又一阵的粗重呼吸侵袭着,整个人有一种即将被淹没的错觉。
她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头皮更是被扯得很痛很痛。
就在她试图从恐惧的情绪里找回理智,伸手去抓不远的椅子腿,却意外发现俞滕的脖子在一瞬间被一个人迅疾地用手臂勾了回去。
悦昭终于找回了新鲜的空气,也收回了手。
俞滕的眼眸短暂闪现出诧异和惶恐的情绪,他费力转过身,发现是莫骤,肾上腺素急速上窜,本能就是还手。
但莫骤速度更快,在俞滕转过身的当下,直接往他脸上砸了两拳,俞滕喊痛之时,膝关节又被重重一踢,他滑到在地上。
莫骤快速弯下腰,双手拎起俞滕的衣领,用力将他整个人往后推。
莫骤的力气之大让俞滕产生有了一种错觉,自己有可能会被眼前这头发疯的野兽直接掷出窗外。
俞滕被莫骤粗暴地压在墙上,莫骤的一条手臂横在他脖颈,冰冷地质问:“你想对她做什么?”
他人走在巷子里就听到悦昭屋子传出的动静声,他几乎是狂跑过来,一进屋子就看见了直接点燃他怒火的一幕——俞滕整个人把悦昭扑倒在地。
俞滕急道:“疯子!放开我!你去问她在背后说了我什么!”
莫骤的眼眸如结冰的岩石一角,尖锐且冷削,他死死地盯着俞滕,后者在他眼眸里察觉到了嗜血的危险,突然间酒醒了一大半。
下一秒,莫骤的手臂压得俞滕的脖子更紧。
“你松手!”俞滕呼吸一窒,头发凌乱,费力挤出声音,“你以为我想上她?放心,我没你这么饥不择食……”
话没说完,俞滕颧骨上又落下一记惊雷般的拳头。
悦昭听见了莫骤指关节收缩的声音,心里一凛。
俞滕猛咳出来,嘴边流出口水。
悦昭飞快来到莫骤身边,冷静劝他:“我没事,你快松开他!”
莫骤纹丝不动,如一座冰冷的雕塑,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
悦昭伸手去拉扯莫骤压在俞滕脖子上的手臂。
莫骤忽地松手,俞滕立即坐了下去,猛咳出来,片刻后疲惫地抬眸,将视线对准莫骤的眼睛,嘲笑道:“哈,原来是真的,你就是在学校里打伤了人,待不下去才出来混的!人渣,他妈的小流氓!”
悦昭已经抱住了莫骤的腰,眼神冰冷地看着俞滕。
俞滕吃力地站起来,喘着气说:“你们两个真假啊,一个扮清纯,一个明明馋人家身体还一个劲地装!呵,以为自己是英雄救美啊?你们虚伪不虚伪?恶不恶心?我看着都累了,你们想做什么就直接做呗!我不奉陪了,今晚就让出屋子给你们这对狗男女快活!”
俞滕说着往地板上吐了口水。
悦昭紧紧抱着莫骤,稳定住他的情绪。
俞滕朝莫骤伸出中指,轻蔑地说:“都是男人,你有什么好装的!承认吧,你满脑子就是想着该怎么上她!”
莫骤的手指在瞬间动弹了一下,及时被悦昭发现,她把他抱得更紧,顺便轻轻哄他:“你何必在意一个不是正常人的单细胞生物说什么,让他继续发酒疯吧,我们当看笑话好了。”
俞滕又激动地骂了几句类似“这一屋子的男盗女娼,谁也别装得比谁高贵”后,才绕过他们走出屋子。
悦昭一直抱着莫骤,等屋子里只剩下她和他,她也没有松开他。
片刻后莫骤说:“你放开我。”
悦昭看了看他的表情,小声说:“可以,不过你要冷静下来。”
莫骤没说什么,悦昭一点点松开手,退开了一步,给他一些空间。
莫骤却走上前,在她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