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悦昭站在窗前，仔细打理着她的春兰和铁线莲。她在清水里兑了一点醋，均匀后，慢慢浇在兰花的土壤里，这是她从网上看来的窍门，不知有没有用。
她一边打理花一边回想昨晚和莫骤的对话。
她对他说：“你没必要感觉难受。”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说其他的什么才合适。
趁着上午阳光不错，悦昭出门去买了一些菜，又去便利店买了牛奶、沙拉酱和小面包，还有洗手液和洗发水。
便利店播放着她说不出名字的歌曲，歌词甜腻，曲调简单，是一首进入大脑皮层，不用多思考便能感到愉悦的歌曲。
她的心情竟然跟着阳光和音乐明媚了起来。
回到巷子，悦昭在自己屋门口停下，刻意往对面看了一眼，窗后静悄悄的。
傍晚，莫骤从公司回来时，刚巧悦昭烧好菜，他走过她窗下，嗅到了味道，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她移身过来，举着木勺子，微微一摇，和他打招呼：“大周末的，你去哪儿了？”
莫骤说：“去公司加班了。”
悦昭说：“我刚做好了晚饭，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莫骤想起昨晚她除了那句“你没必要感觉难受”之外，什么也没多说，便表示：“我自己回屋找点吃的就行。”
悦昭温和地说：“不如一起吃吧，我做了番茄鲈鱼，你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悦昭说完就走过去开门了，邀请他进屋。
莫骤似乎是以“有些勉强”的高冷姿态被悦昭热情邀请进屋，共进晚餐。
悦昭做了三个菜，番茄鲈鱼、肉末水蒸蛋和西兰花腰果沙拉，莫骤一尝，味道都很淡，胜在食材新鲜。
他很安静地就着这三个淡菜吃完了悦昭给他盛的一碗饭。
悦昭见他胃口不错，于是心情不错地说：“喜欢的话下次再来吃。”
莫骤放下筷子，沉着反问：“下次？”
悦昭说：“对啊，反正住这么近，休息天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吃晚饭。”
莫骤略微讶异，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冷静问她：“你不觉得麻烦？”
本以为她昨晚的冷淡态度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悦昭却说：“一点都不麻烦。”
莫骤想了想问：“因为我们是朋友？”
悦昭看了他一眼，用力地“嗯”了一声。
如果说莫骤一整天都对她昨天的态度感到失意，但此时此刻，他觉得那点失意正快速消散开去。
况且他还吃了她亲手烹饪的晚餐。
悦昭吃得慢，等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她轻轻放下筷子，静静地看他。
不知为何，莫骤今天看起来特别冷静，但也特别好看，这样凝视他时间稍长，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想着该从何说起。
“你有话要对我说？”莫骤看出了她的犹疑。
悦昭默认。
莫骤漫不经心地问：“是说出来能让我开心还是伤心的话？”
“嗯？”悦昭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你听了会开心还是不开心。”
莫骤的表情很平常，语气也是：“没事，你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我都接受。”
无所谓了，反正刚吃了她亲手做的菜，今天够本了，就算她说出一些让他扎心的话也能接受。
悦昭有些尴尬地垂下眼眸，声音如同一杯温热的开水：“我想说，你一直对我很好，我能感受到。这段时间和你相处，我已经认定你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同样也……”
又是这些话，莫骤在心里淡淡地说怪我自己要来吃饭。
悦昭说了一半，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右手不知不觉盖在左手上，食指划了划左手背，稍许的停顿后才继续说：“同样也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语速在刹那间静止，实在不知该如何把话说下去。
莫骤等了片刻，没等到她说下去，便提醒她：“一个可爱的好人，是吗？”
悦昭抬起眼眸，带着勇气地看向他：“你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好人。”
莫骤明白了她的意思，本想自嘲几句后便走人，却察觉到她白皙的双颊急速透出一层淡淡的暖霞。
“好到让人忍不住去喜欢。”悦昭小声说。
莫骤的眼眸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冷静问：“喜欢？”
悦昭腼腆地说了“是啊”两个字，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尽快把心想的表达出来：“我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莫骤心下愕然，她的话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虽然我不确定这样的喜欢是偶然发生的还是能一直持续的，但是能确定的是……是每天一看见你，我都能感觉到开心。”悦昭断断续续地说。
莫骤从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中回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即便她的喜欢只能持续一天，甚至只有一个小时，也妨碍不了他此刻的高兴。
对他而言，她喜欢他几分钟也如同是被他赚到了一般。
“老实说，我现在不适合谈恋爱，因为缺少对未来的规划，但我就是想对你说出我的感觉，算是一种表达吧，我想传递给你，让你知道。你不用再为昨天那件小事感到难受了。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悦昭持续看着他，一颗心轻轻晃动了一下。
莫骤也看着她，很快明白她为何要对他表达这些，仅仅是因为他告诉她他心里难受，她就说出这些来安慰他，证明他在她心里不是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是有存在感的。
悦昭说完后看看坐在对面的人，他纹丝不动，像寒冬雪地里的一座雕塑一般，让她猜不透他此刻心里的想法。
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还在不停地拿右手指去划左手背。
片刻后，她听见莫骤的声音：“你的手背快流血了。”
……啊？悦昭恍惚，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背，并没有出血。
她还想再仔细检查一下，手已经被人直接拉过去了。
莫骤暖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清声说：“我听明白了，我现在一点也不难受了。”
仅剩下和难受截然相反的情绪。
悦昭的手被他笼罩着，暖热暖热的，忽然意识到他的手竟然这么大，明明看起来手指纤细，展开后盖住她时竟然是这么大的手掌。
他轻而易举地按住了她紧张不安的举止。
他的手热得简直和小火炉一般。
她同时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密，以及那一丝不容忽略的害羞。
莫骤坚持帮忙洗了碗，悦昭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后便准备赶去打工了。
莫骤要送她，被她一个劲地拒绝了：“现在又不晚，我自己去就行。你忙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最终莫骤没拗过她，答应不送她，回去睡一觉，等迟一些再去接她回来。
悦昭快步走了。
夜晚，悦昭把三大袋垃圾搬到小推车上，推出天井。
夜幕下的路上空无一人，她干完这吃力活，慢慢推车回来，冷不丁又瞧见天井的门外有个人影在徘徊。
悦昭走过去，人影模样逐渐清晰，原来是一个很年轻的圆脸男生。后者见悦昭往天井的门直直走来，瞬间停止了踱步，紧张地开口：“请问一下，你知道郑若涟在楼上吗？”
悦昭有些猜到他是谁了，于是说：“我不太清楚。”
男生的声音有些急切：“我是她的同学，她有段时间没来学校上课了，我想问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悦昭说：“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
男生见她守口如瓶，很是沮丧，咬了咬唇说：“我知道你在这家餐馆打工，我听她说起过你，应该就是你没错！”
他说着从裤袋里取出一张折叠成块的纸，飞快地丢给悦昭：“这个麻烦你转交给她，多谢了！”
悦昭一看，男生丢过来的纸轻飘飘地落在小推车上，而他已经转过身，飞快地跑走了。
片刻后，悦昭弯腰把纸捡起来，拿在手上。
悦昭回到店里，对老板娘说了这事，并把这纸交给老板娘。
老板娘拿过后瞟了一眼，也懒得打开看，语气无奈地说：“他前两天中午来过，我和若涟她爸都没让他上楼探望若涟，就怕他刺激到若涟。”
老板娘又叹气，慢慢把纸夹在了记账本里，眼睛里带上了愁意：“青春期就是这样，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是吧？悦昭你上学的时候找过对象吗？”
悦昭说：“没有。”
“那你当时很听话啊。”老板娘合上记账本，拉开抽屉将它丢进里头，“若涟以前也很听话，我和她爸都猜不到她会在这个年纪找对象，真的太早了，双方都不成熟。男孩子倒也还好，女孩子容易吃亏。”
悦昭听到这里问老板娘：“她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老板娘说：“谁知道呢？她现在什么心里话都不和我说，每天闷在房间里，人都快发霉了，今天我劝了她老半天才给她洗了个头……算了，大不了申请休学。”
悦昭觉得老板娘人很坚强，女儿的心理出了严重问题，她一边照顾女儿一边坚持营业，对所有客人都笑脸相迎，看不出什么消极的情绪。
悦昭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那个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每天都会早起，将自己打扮得端庄得体的妈妈。
老板娘整理好抽屉后合上，不经意间多嘴问一句：“悦昭，你还在和爸妈吵架啊？有没有打电话回去过？”
悦昭摇头。
老板娘说：“嗐，父母和孩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等你当了妈妈后就会明白了，他们为来为去还是为了你。”
悦昭凝思，她忽然间有些想念妈妈了。
悦昭走出餐馆，莫骤在外面等他。
她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调整好心情，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莫骤等她走到面前的一刻，把手里的一块巧克力递给她：“路过附近的小店，买给你吃的。”
悦昭的脸有些发烫，说起来长这么大了，她还从没有收过异性送的巧克力。
她收下，但不再说谢谢。
“这个巧克力比较甜，我听见有人在说才买了。”莫骤看着悦昭，很有效率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悦昭愣了，他怎么能做到如此坦然地提出一个突兀的问题？
莫骤说：“你说你不知道对我的喜欢是偶然还是持续的，所以我要确认一下，此时此刻你的喜欢还在不在。”
悦昭笑了笑，没及时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慢慢剥开他送的巧克力。只不过这巧克力的包装有些硬，手剥有些难度。
下一秒，莫骤从她手上取回了巧克力。
悦昭纳闷：“怎么了？不是给我吃的吗？”
难不成不回答喜欢就要收回去了？
莫骤把巧克力剥开，掰下一角，递到她嘴边，且不准备放过他重点关注的问题：“你告诉我，你现在喜不喜欢我？”
朱古力的香味在鼻尖萦绕，浓郁香甜。
好吧，她必须承认，此时此刻自己对他的喜欢指数又忽然上涨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