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家

    那天在民政局分别后，梁颜和傅蕴深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她在悲伤之余，却也松了一口气，心中像卸下了一个包袱。和傅蕴深在一起并不美好，褪去爱情的表面，尽是一地鸡毛。

    她并不算一个内心平和的人，她非常小心眼。和傅蕴深在一起时，她可以忽略旁人的风言风语，傅母时有时无的暗示，因为她爱的只是傅蕴深，不用在意他人。可是婚姻的维系并不是靠爱就可以。当怨念积攒到一定地步，爱也成了恨。就像满载的火药桶，只需一根导火索，就足以毁灭一切。

    但她发觉自己变的越来越不像自己的时候，选择离婚也就不奇怪了。梁颜心中不免自嘲，难怪有人说她冷漠自私，尽管直接提出离婚，是对傅蕴深的不负责，但她还是这样做了。抛去外在原因不谈，更多还是为她自己。也许那个人说的对，她这样薄情寡义的人，这一生都不配有人来爱。也许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保留着最后一丝体面。

    和傅蕴深提出离婚的第三天。他们来到民政局门口。三年前，他们甜蜜蜜的牵手进去，三年后，他们在这里分别。排队的人不多，不过半个小时，红本本变绿本本，曾经相爱的人自此毫无关系。出来后，两人径直离开，没有寒暄。傅蕴深公务繁忙，平时里会议很多，出差更是家常便饭。而且他们现在也没有寒暄的必要了。傅蕴深是个高傲的人，不会去做苦苦哀求挽回的事。梁颜是个心硬的人，她能走出第一步，便不会想着回头。这一点，两人到是出奇的相似。

    梁颜她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离开这座城市也没有什么需要告别的。她需要交代的只有傅蕴深一人，话说明白了，一切也交代清楚了，她可以离开了。只是心中有何滋味，也只有自己清楚。

    飞机起飞了，熟悉的城市一步步后退，梁颜最后看了一眼，和她生活四年的城市告别了，也和傅蕴深，她逝去的爱情作别了。

    飞机四点在南城降落。

    梁颜乘出租车从机场回到城区，在沿河老城区西山口下车。

    在阔别故乡四年后，梁颜又再次回到了南城。她在这里出生长大，几乎没有离开过。自读大学后，她再也没有离开这么久过。这里有她最甜蜜的回忆和她最爱的人，她在这里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幼童，到长成亭亭玉立的青葱少女。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

    她走在人行道上，街道两边的风光和从前比是大不相同。从前两旁的大树枝叶舒张，树叶几乎铺满路面，而现在枝丫都被锯掉，视野是空阔了，但却没有从前的感觉。从前两旁的店铺装饰的各有不同，现在都换上了规格统一的店牌，记忆中熟悉的店铺也不见了。时光流逝，丢了太多东西了。

    梁颜沿着街道一直走，走到巷子里，走到尽头，软枝黄蝉从院墙里伸出头来，梁颜的心里感到一丝宽慰她终于回家了。想是一直眷飞在外面的游鸟，回到了它筑的巢，欢快的鸣叫的那种满足感。

    梁颜推开院门，看向院子四周，熟悉的摆设和从前一样。院子西角的天井，小时候梁颜最爱奶奶在井里冰过的西瓜，晶莹剔透，吃起来是沁人心脾的凉爽。院子的东边是奶奶侍弄的菜地，奶奶觉得外面的菜都是打农药的，坚持自己种菜。从前那般美好，只是奶奶不在了，她也离开了，菜地也荒芜了，只有墙角旁的软枝黄蝉还好好开着，花开灿烂，生机勃勃。

    走进房子里，房子里的东西都用防尘布盖着，尽管梁颜许久没有回来，房子里也没有多少灰尘。她看到干净整洁的桌面纤尘不染，四年没有回来了，这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收拾。她知道是许姨的功劳，许姨是父亲再婚的妻子，一个非常温婉的女人。

    梁颜在回来的路上就接到了父亲打来了电话，叫她今晚去家里吃饭，她早将自己回南城的事情同爸爸讲了。

    梁颜稍微了收拾一下，就去父亲家了。

    梁颜刚一上楼，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楼道上。一看到梁颜，就高兴的冲向她。那是梁颜的妹妹梁安安，虽然她们也没有相处多久，但不知怎的，梁安安很黏她这个姐姐。听见梁安安的笑声，门开了，是父亲，看见她，笑着说“来了，进来吧，你许阿姨正做着饭呢。”梁颜笑着回应，牵着梁安安上楼了。一进屋，看着许姨将菜摆上桌。看见梁颜，微笑道，“颜颜来了，等一会啊，饭就快好了，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说完，又一头扎进厨房忙活起来了。梁颜一进去，就被梁安安催促着进去参观她的房间。过一会儿，饭菜好了，众人一块吃饭，其乐融融。饭后，安安又吵着要和姐姐玩，梁颜陪她一起绘画，写作业。一转眼九点了，许姨赶着安安去洗澡睡觉，她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梁父送梁颜下楼。梁父同她扯话，说这么又带了这么多礼物。两人渐渐走到了小区门口，梁父停下脚步，看向梁颜，欲言又止。梁颜知道父亲有话要和她讲，也停下来，静静地等。梁父点了一支烟，他戒烟后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但是遇到难事时总是忍不住点一支烟，也不抽，看着它慢慢燃。他将烟放在一旁的台阶上，让烟静静的燃，父女两也不说话。

    终于，烟要燃尽了，梁父出声，“你离婚了。”梁颜答道，“是。”梁父虽然已经听梁颜讲过，却总是不信，总想亲口听她说。他虽然没有去参加梁颜的婚礼，却也见过傅蕴深。梁颜和傅蕴深当初结婚，他不是没有担忧。傅家家大业大，傅蕴深自己又是上市公司总裁，他们二人在一起，他总怕自己的女儿会受伤害。但是看他们在一起，相处的十分恩爱，他自是希望女儿能过的好，却没想到还是离婚了。

    他问梁颜，“怎么回事，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梁颜答道，“不是，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和他继续在一起，也不想将就下去。”梁父不出声了，他没有立场去劝梁颜，当初他和梁颜母亲离婚，到底是对她的伤害。他和梁颜母亲离婚，梁颜由奶奶带大。梁颜奶奶过世后，梁颜又和她母亲去了深城，他们父女二人，其实相处的也不久，有些话也不好说。少晌，梁父开口，“既然已经这样了，爸爸也不好再说什么，你自己过的开心就好。”梁颜答，“我知道，爸，你不用担心我。”

    说到这，梁父也不说什么了，他摸了摸女儿的头，“不管你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梁颜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父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