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换座位,小情侣划掉被)
第五十八章
提交了删除账号的申请后, 陆平本以为他解决了最大的一桩心事,一定能睡个好觉,但不知为何, 他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睡着后各种梦境接踵而来,但睡醒后, 又一个也不记得。
周一早上, 他无精打采地走下楼, 顶着一对深深的黑眼圈。
陆妈妈还没出台, 见儿子这幅精神不济的样子, 很紧张地问:“平平,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陆平不想让妈妈胡思乱想,特意打起精神,曲起手臂做了个大力水手的造型, “我身体好着呢!”
现在已经十一月份了, 天气逐渐转凉, 早上出摊时冷极了。陆妈妈提前穿上了薄毛衣和厚外套,跺跺脚,推着三轮车走出了小院。
陆平尾椎骨的伤已经好了,他也想跟妈妈一起出摊,但陆妈妈没同意。
“你看看你这黑眼圈, 赶快回床上再躺会儿, 省得上课时犯困。”陆妈妈叮嘱他。
一阵寒风袭来, 陆妈妈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连忙戴上手套, 又蒙上围巾。
陆平心疼她,最近这段时间, 陆妈妈出摊带的东西要比平常多很多,除了去北岸“cbd”卖嵌糕以外,还会辗转其他地方继续卖到中午,这一切都是为了多赚些钱,好盘下一家合适的店面。
陆平问:“妈,咱家还缺多少钱啊?”
陆妈妈不愿说:“你个小孩子,专心读你的书就好了,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盘店哪有这么容易。若是租房的话,商铺的合同都要一口气签两年,房租半年一交,除了房租以外,装修什么的也是一大笔开销……这账越算越多。主要是,家里有两个孩子要养,再怎么从牙缝里省,一家四口人衣食住行,每个月也要花出去大几千块钱。
嵌糕价格低廉,陆妈妈做内馅儿向来真材实料不打折,这么算下来,一只嵌糕也就赚个三五块钱罢了。她一个月至少要卖出去两千只嵌糕,才能赚够一家子的开销。她做早市,陆爸爸做夜市,夫妻俩轮流出摊,攒钱的速度不算快。
陆平咬了咬牙,一个念头升了上来:“妈,如果缺钱,能不能找人借?”
“找谁借?咱家的亲戚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给你办升学宴,你那些叔叔伯伯就出一百块钱的红包,却带了一大家子来吃饭……”陆妈妈自然是不肯向那些爱哭穷的亲戚们低头的。
陆平:“我可以向沈……”
“——陆平!”陆妈妈打断了他的话,她很少叫儿子全名,但每次叫他全名,都表示她生气了。“妈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妈妈知道,学生时代的友情是最纯粹也是最珍贵的。你和小沈同学交朋友,那就全心全意的交朋友,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情张口管人家借钱!钱好还,人情不好还。”
钱好还……人情不好还……
陆平听得懵懵懂懂,他一方面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不应该向沈雨泽借钱;一方面又觉得,沈雨泽了解他的梦想、知道他的追求,若沈雨泽知道他家在做生意的事情上有困难,是会主动帮他的。
陆妈妈见儿子不说话了,又怕自己说得太重,打击了孩子的一片好心。
她是个软和性子,柔声道:“平平,你还小,你不懂,这世上的感情大多是越用越薄的,同学情、朋友情、亲戚间的感情都是这样。只有两种感情不在这个范围内。”
陆平问是什么感情。
陆妈妈回答:“第一种呢,就是爸爸妈妈对孩子的爱,骨肉亲情。你是在爸爸妈妈的爱里出生的,你越长大,爸爸妈妈就越爱你。”她又说,“第二种,就是夫妻间的感情,爸爸爱妈妈,妈妈也爱爸爸,我们经历过的事情越多,我们就越爱彼此。”
陆平听得脸红:“……什么爱不爱的,妈,你说的好肉麻。”
“肉麻?肉麻就对了!”陆妈妈笑起来,“爱情这个东西,你个十七岁的小乌孙哪里懂呢!”
陆妈妈去出摊后,陆平又回到卧室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
他睡不着觉,满脑子都回荡着妈妈说的话。
他一会儿想,真的不能向沈雨泽借钱吗?一会儿又想,爱情真的那么神奇吗?
他十七岁了,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学校里严抓早恋,看到男女生交往过密,班主任就会找他们谈话。可陆平一直以来,都没有对哪个女同学动过心,至于女明星,他倒是能欣赏,但也单单只是“欣赏”罢了……
所以,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爱情的滋味,会比他和沈雨泽在一起时,还要舒服自在吗?
……
今天路上有些堵,从北岸到南岸的公交车耽搁了好一会儿。
陆平跳下公交车,踏着早自习的预备铃急匆匆奔进校园。他以为其他同学应该和他一样,都闷头往教学楼冲刺,可不知为何,教学楼前聚集着一堆同学。所有人都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陆平:“?”大家都这么悠闲吗,一点也不怕迟到?
他顺着众人目光看去——一中教学楼前的空地上竖立着一座极夸张的电子大屏,据说这座大屏非常耗电,所以常年都是关机状态,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日照太强烈时给同学们挡太阳。
陆平入学以来,只见它开启过三次,一次是“欢迎新同学来到椒江一中”,一次是“同学们假期愉快”还有一次是“高考学子捷报”,总之,如果没有大事,校长是舍不得多花一点电费的。
但是今天,这座大屏居然启动了!它不仅启动了,还在大屏幕上放出了沈雨泽的照片,下面滚动着一排鲜红的大字:恭喜我校高二八班的沈雨泽同学取得椒江市英语演讲比赛冠军!
陆平:“……”
一中打败了宿敌实验,校长之“喜”溢于言表,甚至不惜动用这座烧钱的大屏幕,把好消息昭告天下。
只不过,沈雨泽看到自己的照片被放得这么大、挂得这么高,他会不会“喜”就另说了。
以陆平对他的了解……嗯,那家伙绝对要黑脸了。
光是想一想沈雨泽又震惊又生气的模样,陆平就忍不住想笑。
围在大屏幕下方的同学们议论纷纷:“沈雨泽太‘龙’了吧!”“之前英语月考拿了满分,这次又拿了演讲比赛冠军。”“听说实验中学的人气坏了,还在他们学校的空间墙上骂人呢!”“啊?我怎么听说是捞人?有人想捞沈雨泽的联系方式……”
陆平昂首挺胸从这些八卦的同学身旁走过,明明大家称赞的对象是沈雨泽,可他与有荣焉,比沈雨泽本人还要骄傲。
他进班时,班里同学也在议论周末的英语比赛,陈妙妙作为亲临现场的人,当然要发挥她的小广播站能力,把比赛当天的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她口才极好,一件简单的事情被她说的跌宕起伏,以她为中心围了好几个女同学,一个个聚精会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认真听她的叙述。
原本八分惊险的事情,被她加工后就有了八十分的惊险,渐渐的,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这不可能吧?”有一位女同学提出异议,“沈雨泽两次演讲,都有评委给了满分?”
“这有什么不可能?之前月考的时候,他不是也拿了满分吗?你们如果不信的话……”陈妙妙眼睛一转,抬手指向人群外围的陆平,“你们不信的话就问陆平!他也在现场,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还蹭不到第五排的位置呢!”
一瞬间,所有女生的目光又同时落在了陆平身上。
陆平何曾被这么多女孩子关注过,若是以前的他,这时肯定要尴尬地低下头躲开众人的目光了;但如今的陆平大不一样,他十分骄傲地回答:“是!沈雨泽就是这么优秀!”
那股自豪感,都快从他眼睛里溢出来了。
整个早自习课,大家都没心思晨读,整个班里纸条乱飞,很多人都在后悔当天没去现场观赛,现在只能靠别人的描述去想象沈雨泽大杀四方的快乐。
在早自习快结束时,沈雨泽这位“迟到特权分子”终于来了。全班人的目光仿佛一个个小探照灯似的落在他身上。不知是哪个男生高喊了一句“恭迎龙王归位!”,所有人都噼里啪啦的鼓起了掌。
“龙”在当地方言里是“牛x”的意思,这里除了玩梗,也是在称赞沈雨泽厉害。
可惜,被称赞的这位男同学心情肉眼可见的很糟糕,他面无表情地提着书包走到了最后一排,陆平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一同起哄鼓掌。
沈雨泽把书包重重放下,冷着脸问:“你也跟他们一起胡闹?”
“怎么是胡闹?这是大家为你高兴呢。”陆平忍笑,“你看到教学楼外面的电子屏幕了吗?”
“……看到了。”沈雨泽性格内敛,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出名方式。当他看到自己的照片放大几十倍出现在那里时,后背发麻,恨不得直接办理退学手续。
陆平故意使坏,问他:“你开心吗?”
沈雨泽无奈:“换做是你,你会开心吗?”
“我会开心啊,可惜我没那个福气。”陆平耸了耸肩,“校长抠门的很,平时才不会舍得开大屏幕呢。除非我成了高考状元,考进清北,他才会把我的名字挂在那里吧。”
“……”沈雨泽沉默了。
好吧,“成为省状元”这个愿望确实距离陆平太过遥远了,以陆平的成绩,保持这个势头211差不多,985就要全凭运气了。
陆平看了看墙上悬着的时钟,好奇地问:“对了,现在才七点半,你今天怎么就到校了?”
一中的早自习每天七点开始,但沈雨泽这家伙有特权,从来没上过早自习,每天都是七点五十五踩着第一节课预备铃进班。不过,他晚到也有好处,陆平可以开开心心在早自习时霸占两张桌子。
听到陆平的问题,沈雨泽脸色更难看了:“是校长让我早点到校的,他说有事要和我谈。”
“什么事?”陆平八卦极了,“你这次为校争光,按理说应该是有奖金的!是不是要给你发钱?有多少钱呀,一千块有没有?”
这个小财迷,就惦记那几张钞票了。
沈雨泽点了点头:“确实有奖金,一千五,但是我没要。”
“为什么啊?”陆平着急,“就算你看不上这点小钱,但这一千五是你应得的呀,干嘛不要?”
“因为,校长说想在今天的升旗仪式之后给我办个颁奖典礼,为此,他还提前准备了一张两米宽的塑料板□□票。”
陆平:“……噗!”
升旗仪式全校所有人都要出席,陆平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在全校一千七百名师生的见证下,沈雨泽从校长手中接过一张巨大的□□票,握手、合影、微笑……陆平觉得自己很难不在现场笑出声来。
他幸灾乐祸:“这么一看,校长还是蛮有仪式感的嘛。”
沈雨泽斜睨他一眼:“——他要求我在领奖前当众朗诵一遍我的演讲稿。”
陆平:“……”
他好累,他笑不动了。
虽然沈雨泽的第二篇演讲稿确实让陆平很感动,但陆平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可以淡定地在全校师生面前再听一遍!
他会尴尬到离开这座星球的!!
陆平忙问:“你拒绝他了吧?”
“当然。”沈雨泽点了点头,后面半句话他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现在还不到当众出柜的时候。
陆平终于松了一口气。
早自习本应该安安静静的,但班里同学都聊得热火朝天,他们的悄悄话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都叽叽呱呱,没人发现,教室后门的那块玻璃窗外,多了一双猎鹰般的眼睛。
“猎鹰”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班主任吴英霞。
她背着手站在后门的小玻璃窗外,悄悄观察着班里同学——谁和谁在聊天,谁在抄作业,谁在补觉,谁在听歌……全都一览无余。
她一边观察着,一边记下班里那些调皮捣蛋的人名。
陈妙妙又在梳她那几根头发了,她今天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洗刘海儿,她头发是细软发质,现在刘海儿全糊在她脑门上,她总觉得周围人都在看她。于是,她悄悄从书包里掏出小镜子,又拿出一把掌心大小的木梳,仔仔细细地捣鼓她的头发。
她好不容易捣鼓完,把小镜子拿远,想自我欣赏一下,结果意外通过镜子的反光,看到了站在教室后门的班主任!
而且,她还和她对上了视线!
嘶——这是什么校园恐怖片剧情!
陈妙妙:“!!!”
她唰一下合上镜子,把镜子和梳子往书包里一扔,正襟危坐,两只胳臂像小朋友一样规规矩矩叠放在书桌上。
高中生之间有一种格外奇妙的气场感应——只要一个人突然安静下来,静默就会在转瞬间传遍整间教室!无需多说一个字,他们的第六感就会告诉他们:警报,警报,后门出现敌情!
可惜,他们死到临头才安静,实在是太晚了。
在一片死寂中,吴老师推开教室后门,阴沉着脸走进了教室。
所有同学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连向来特立独行的沈雨泽在这种氛围下,也没有出声。
“你们真是了不起了,你们出去看看,还有哪个班的早自习能比咱们班还乱?”吴老师从桌子与桌子间穿行而过,没走过一排,就要点几个人名,“班长,亏你还是班长呢,教室这么乱,不知道组织纪律?周跃,作业抄的怎么样啊,周末不写作业你干什么去了?陈妙妙,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带发卡来上课,把你的刘海儿全给我别上去!”
她点到的每个人,都垂着脑袋,安静如鹌鹑。陈妙妙心中不忿,委屈地抓了抓自己的刘海儿,她发际线高,所以才格外注意刘海儿,若全撩上去……不就要露出自己阿哥似的额头了吗?
吴老师一步步走到讲台上,语调阴沉:“还有某位男同学,我在这里就不点名了。我今天一来,就看到他的照片挂在了学校的大屏幕上,老师打心眼里为他骄傲。你能为校争光,这是大好事,但你能不能也为班级争争光?”
陆平:“……”
沈雨泽:“……”
这位“男同学”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不如直接报沈雨泽的学号叭。
吴老师:“我已经听到不止一科老师向我反应,说这位男同学和他的同桌经常在课上聊天、传纸条。你们就有这么多话说吗,难道你们是一年见一次的牛郎织女吗,不抓紧时间把话说完就没机会再说了?”
老师的比喻实在太搞笑,不知从班级哪个角落传来低低的笑声,但又很快刹住。因为这些话的指向性实在太明显了,有同学按耐不住,悄悄回头看向最后一排的陆平和沈雨泽。
沈雨泽倒是临危不乱,被老师点名,他装作没听到,一派淡定;陆平脸皮薄,垂着脑袋不肯抬头,但看他通红的耳尖,他这时候一定在脚趾扣地。
被点到的两个人都不说话,吴老师有脾气也没地方放。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a4纸,慢慢展开,按在桌上,用手掌压平四角:“这样吧,咱们班里的座位也有很久没换过了,这是新的座位表,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把座位换好,不要影响第一节正常上课。”
说着,她给班长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班长组织所有同学换座位。她第一节课是隔壁班的,要赶快回办公室拿教案,没时间盯着自己班里。
待吴老师走后,班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他们之前已经调换过一次座位了,本来以为现在的座位能一直坐到期末,没想到又要换!很多人都舍不得和现在的同桌拆开,但吴老师的话就是圣旨,他们不听也要听。
一时间,半个班的同学都涌上了讲台,伸长脖子想看清楚班长手里的座位调换表。他们班一共五十个人,八个人一排,可以排六列,还甩出来两个“尾巴”,之前沈雨泽和陆平就是被甩出来的“尾巴”。
陆平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费力挤进了人群,认真在那一排排的人名中寻找自己和沈雨泽的名字。
他对彼此的名字太熟悉了,几乎是一眼就望到了——新座位表里,沈雨泽的位置靠窗,在倒数第二排。
陆平自己被扔到了第四排,第三列。
他们果然被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