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残存·磨灭
“听我说，同胞之子啊。”
某时，某地，某个人对某个人这么说。
“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杀死那个人。他是暴君，也是贤者；他是恶魔，也是天使；他是恐惧，也是救赎。”
如今，某人口中的“他”在遥远的未来正在注视着这一切，在怀念着这一切。
“你还能听到吗？对不起，可我必须这样对你喋喋不休，因为只有你，只有你可以拯救‘人类’，拯救这里，同胞之子啊，伟大的祭司啊，神明的爱子啊。”
某人还在说着什么，对正在随风飘散的灰尘。
“同胞之子啊，请记住不要怜悯。”
某人——一具已经褪尽了肉体和内脏，正在一点点风化，逐渐消散的白骨说道——
“即使他是你的亲兄弟，也绝对不要怜悯。只需要毫无保留地挥剑，杀死他就可以了。”
——心脏狂跳。
双眼睁开了。
“……”烛夜黯在蠕动的黑暗里抬起手臂，腐烂的肉块上爬着蛆虫，黑色的脂肪成块地挂在发黄的手臂上。
他在进行“活祭”。
用自己的尸体哺育“某种怪物”，然后令其增殖，逐渐演变成践踏世界的大军。
不知道第几次，他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真是令人厌烦……”烛夜黯缓慢地从黑暗里爬了起来，而黑暗似乎饿得很，争先恐后地跃起，缠绕在他的尸体上，想要将他拉回去；但，当黑暗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就变成了灰色的结块，然后一点点化为灰尘。
“……纯度依然不及格……”烛夜黯看着那灰色的灰尘喃喃道，“看来尸体并不足以成为这活祭之黑的养料……”
说完，他用力一挥右手，黑暗瞬间破碎，然后一点点汇聚并缩小，化为一个小小的结块。
“那么……是时候打开培养皿了。”
在彻底摆脱了黑暗之后，干瘪的尸体一步一步地，有力矫健地，神态自若地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好像棺材一样的东西里面——
“不过在打开培养皿之前，还是需要注入一点新的肉体才可以……那七百三十六个肉体就这么浪费在那不成器的东西上也挺浪费的……还不如我自己吃掉呢……”
在无奈，阴暗，而且不带有任何对生命的尊重与怜悯的声音里，烛夜黯浸泡在了祭品的棺材里。
“确认使用者基因序列，序列号异常……异常值修复，开始注入。”
来自异星界的科技切下祭品的脑袋，抽取混杂在脑髓里的灵魂与念体结晶，注入到了烛夜黯体内。
沙沙……沙沙沙沙……
似乎是什么坏了，令人心底发毛的摩擦声从装着烛夜黯的棺材里涌出。
——“同胞之子啊，不必在意你的兄弟，你只需要彻底面对你内心的黑暗，然后拥抱他，接受他，让他替代你，然后替代我——培养出真正的黑暗吧，同胞之子啊。”
烛夜黯的肉体似乎是类似于女性生殖细胞的东西，而“某人”的信息——灵魂残渣则是类似于男性生殖细胞的东西，装着这两种东西——棺材则是子宫。
这个东西是什么？它在培育什么？
没有人知道。
因为这是古代宇宙的■■的残存之物，是已然磨灭之物的新的起点。
——啊啊，遥远的过去啊，在新的世界里诞下新的过去之物吧。
“啊啊，遥远的过去啊，在新的世界诞下新的过去之物吧。”
某人与烛夜黯一同诉说着，一同诅咒着世间万物。
脑域，异星界——
“呵呵，怎么说呢？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烦啊。”雷利斯打了一个响指，机械化的手掌擦出了一缕火苗，将他右手握着的雪茄点燃，“居然想要唤醒‘人类’去灭绝人类……这种混账事也只有这个混账东西干得出来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冷冽清澈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雷利斯看都不看，直接向后甩出一根雪茄；那人则是轻轻一抬右手，一抓，就将雪茄抵在了唇边。
“借个火？”雷利斯依然看都不看那个人，仅仅是再次打了个火。
那人也不客气，直接站到了他旁边，点燃了雪茄，在吸入了一口之后吐出了一缕带着一丝丝奶油香气的烟雾。
“今天居然出来了，看来你还是很信任那几个受难者啊。”
“那是自然，”白夜潜神色平静而冰冷，“只要他们有着憎恨神明的意志，那么镜界就永远不会被解构。”
“但是你也感觉到了吧？那个烛夜黯在做什么？”雷利斯嘲讽地笑了笑，“仅仅是染指堕落的第七之星的力量还不够，他居然还要彻底地，完全地解放■■■，果然，憎恨与仇恨的力量可真是源源不断无穷无尽啊。”
“虽然感觉你是在嘲讽我，但是我还是不予置评好了。”白夜潜熄灭雪茄，转身要走，“我要回去了，计划还很顺利……如果烛夜黯实在超出控制了，可以让帝星紫微杀了那个死尸。”
“杀死？别说笑了。”雷利斯吐出浸透了厌恶与憎恶的话语，“那可是源于第七罪的污泥，完完全全的‘恐惧（fear）’，是神明的堕落姿态……现在的帝星紫微是人，是叛逆神明的人……只有真正的……”
“别啰嗦了，听起来真令人扫兴。”白夜潜打了个响指，身后打开时空的门，“时间到了，我要回去了。改天聚一聚喝一杯吧。”
“第九之星的状态怎么样？”
在白夜潜将要离开的时候，雷利斯突然说道：“如果再不聚集九枚星……恐怕要面对的灾难可就不只是区区的一个堕落之星了。”
“过去宇宙的神选者……■■■的■■……”白夜潜冷冷地道，“他若敢来犯……呵。”
“最好不要掉以轻心，”雷利斯说道，“那个东西的力量……绝不是现在的宇宙可以接纳的范围。”
脑域，某处，某地——
“听得到吗？同胞之子啊，你应该醒来了。为你准备的躯体已经成功漂流到‘这个世界’了。”
“听得到吗？同胞之子啊，你应该醒来了。召集剩下的祭司们，让她们作为‘女王’的核心，向背叛我们的叛逆之人挥动爪子吧。”
“同胞之子啊，同胞之子啊。”
“睁开眼睛——”
黑暗之中，灰色的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