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魂离体
“说罢, 那日你为何不在三少爷身边服侍,又为何知情不报?”林母眸中带泪,神情冰冷地看着下方的跪着的有才。
有才已双腿打颤,脸色惨白, 现下已这般, 还有何可辩解的, 他直接磕头道:“夫人, 都是奴才的错罢, 若不是那日奴才也喝了酒, 也不会让三少爷……”
话未说完, 便被一脸痛苦的林清之打断:“母亲, 犯了最大过错的是我,有才只是听从我命令的罢。”
“哦?你还有理了,是罢!”林母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眼里的愤恨一览无余。
“不是的,母亲, 我……我以为自己能处理好此事的……可……”林清之双手捂脸,心底泛起一股密密的疼痛, 他总觉得自己有些古怪,为何啊?不就是失去个女人罢了,还有孩子,可他现下不是又将迎娶表妹进门了吗?他不是一直想着要迎娶表妹的吗?况且表妹也怀了他的孩子,他该开心的, 不是吗?
“父亲, 孩儿犯了错,请按家规处置孩儿罢!”
林清之整个人狼狈至极,往日里总是飘逸着的乌发已凌乱, 红着眼,看着上方的铁青着脸的林父。
“哼,你不说,我亦会按家规处置你!来人啊,将这个不孝子拉去祠堂,我今日就要在列祖列宗面前对你这个不孝子进行家规处置!”林父一甩袖,便先行离去。
底下的下人也架起了精神疲软身子高大的林清之,送去祠堂。
一行几人离去,正厅只余下林母以及跪在地上戚戚然的薛悦和脸色惨白的有才。
“姑母……”薛悦跪在地上微挺着鼓起的肚子,眸中带泪地看向上方的林母。
“可别,我可没有你这般侄女!”林母神情平静,眼眶虽通红着,但已然冷静了下来。
“我林府的门有那般容易进的吗?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孙女,竟也几次三番勾了我家三儿的魂,我可真的是小瞧你了!”
“来人,将她给我押下去,丢到后院杂房去!”
薛悦没想到这老妖婆竟对她敌意这般大,她现下可是怀了她家三儿的孩子啊,她怎么可以这般对待怀了身孕的自己?那夏菀菀就这般好,竟教老妖婆的眼里只看得见夏菀菀?
“姑母,悦儿……”
未待薛悦说完,林母烦躁出声:“堵住她的嘴,拉下去,将她的丫鬟也给我拉下去!”
“唔唔唔。”薛悦挣扎着,使劲挺着肚子,妄图林母心软,可林母却是眼神冰冷地看着她的肚子。
被拉下去的薛悦,仇恨在心里翻滚着,林清之怎的这般废物,竟还求着家规处置,他难道心里就没有我与肚子里的孩儿吗?这老妖婆,待我取了林清之正妻职位,再夺那诰命之位,定不会再这般受她欺辱,即便她是林清之的母亲又如何,林清之的心里压根就没有她这个母亲!
“只余你了,你可还有何要辩解的?”令人生厌的薛悦被拉走,林母揉了揉眼皮,哭肿的眼睛生涩。
“奴才没有要辩解的,还请夫人责罚!”有才心如死灰,他自小便入了林府,即便知晓林府家规虽严,但当家之人性情温和,对待下人都颇为慷慨,可这一次他真的是触犯到夫人的底线了,他眼里含着泪,静静等待着他的结局。
看着下方跪倒在地的有才,林母心底一阵叹息,她也算是看着有才长大,情谊也不一般,可现下他不但知情不报,还让那歹人有了可乘之机。想到离去的菀菀以及团团圆圆,她恨啊!
“仗责五十大板,受了刑后你也不必继续服侍那混账东西了,便去后院马厮罢,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一个好归处!”
没想到还能继续待在林府,便是劳累艰苦的马厮又如何?有才心里对林母感激不已,忙磕头跪谢。
有才被拉了下去,林母高昂着的头瞬间低了下去,心里又痛又苦,竟一下子晕厥了下去。丫鬟看罢,惊恐出声,门外的常氏元氏皆赶了进来。
……
林府祠堂位于后院深处,黑暗之中似是有灵,供奉着林府历代先祖。
此时的林府祠堂已被点上了烛火,外头雪花纷飞,拍打着窗户,有胆小的下人哆嗦了一下身子。
林清之跪倒在林府的灵位牌前,神情颓废。身后站着林大哥林二哥,两人皆神情焦急。而林父已手执林家冷光闪烁着的训诫鞭,此鞭通体为铁制,看着便让人心底发怵。
“林家家规,你犯了其中两条,其一男子未满三十不得纳妾。其二任由林家血脉流落外头。两条,便是鞭责六十!”
林清之垂着头听着,沙哑出口道:“孩儿领罪,请父亲责罚!”
下一刻林父手中的铁鞭已挥至他的后背,一瞬间疼痛感袭来,林清之咬了咬牙,虽说他历时三年战争,身子骨健壮了不少,但仍然承受不住这一鞭铁鞭的威力。
后背的疼痛让他已无暇顾及心底的难受,渐渐地挥鞭次数增加,林清之挺直的腰杆有些弯曲了,汗水布满了青筋暴起的额头脖颈处,双拳紧握着。
虽说林父是一个文人,只是心中的愤怒让他下手越发重。
一鞭又一鞭,下人们缩着脖子默默待在角落里,林大哥林二哥皆神色不忍的看着被鞭责的三弟。
“几鞭了?”林父停下手中的鞭子,喘了口气问道。
“回父亲,已有三十鞭。”林大哥急忙垂手道。
“嗯,剩下的三十鞭便由你这个大哥鞭责,你作为林家下一家主,理应行使这个职责。”林父将手中的铁鞭递了过去,林大哥接过,被那铁鞭的刺骨的寒意激得身子一哆嗦,咬牙拿了起来。
林父在一旁站着,脸色还是那般阴沉,一双眼锐利地看着林大哥。本想着松几分劲的林大哥只能在心底给三弟告罪一声,便挥起鞭子砸向林清之已衣裳破碎流血的后背。
林清之已有些神志不清了,被鞭刑了三十鞭,他的身体仿佛到了极限,现下被年轻体壮的林大哥鞭打,终是忍不住痛呼出声,嘴角霎时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迹。
听到三弟的痛呼,林大哥心下更是焦急,只是父亲就在一旁盯着,他也不好松了力道,只得硬着头皮挥动着手中泛着寒光的铁鞭。
林清之后背破碎的布条已与血肉搅和在一起了,双眼密布着红血丝,腰杆子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嘴里再也含不住的鲜血一下子吐了出来。
他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后背的疼痛了,只是觉得自己好累,他脸色惨白,嘴角染血地看了一眼上方的灵牌位,仿佛见到了一束光,他想伸手出去触摸,只是手臂刚刚抬起,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轰隆”地一声,林清之高大的身影跌落在地,后背已血泞不堪,林大哥惊得扔掉了手中的鞭子道:“父亲!”
林父看了一眼地上晕倒的林清之,似是叹了一口气道:“抬下去罢,请个大夫到府上来。”
林清之晕倒的一刹那,感觉自己仿佛脱离了某种束缚,他眨了眨桃花眼,看着下方后背血肉模糊的自己,焦急的林大哥林二哥,以及漠着脸的父亲,眼底茫然至极。
他这是死了吗?他看了一眼虚幻的手掌,轻轻伸出手指,触碰那灵牌位,手指一触而过,摸不到实体。
林清之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忽而他似乎感到了一阵吸力,仿佛要引他去某个地方。他垂头想了想,莫不是要归去那阴曹地府投胎?
随着吸力,他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他来到了林府上方,看见了自己被大哥二哥抬到了清心院,看见了沉香院里躺在塌上被大夫诊脉的母亲,看见了书房父亲神情颓废的模样,看见了沉香院里焦急担忧的大嫂二嫂,看见了正在厢房里哭泣咒骂他的铭哥儿荣哥儿,看见了正待在杂院抚着肚子脸色阴沉的表妹……
黑夜里林府灯火通明着,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上贴红彤彤的对联,却没有一点喜意。雪花飘啊飘,他也飘啊飘,竟是飘到了骠骑大将军府中,他有些疑惑,他不是应该到阴曹地府去的吗?莫不是让他再看一眼已经和离归家的夏菀菀以及两个孩子?可是他们都没有关系了,他为何还要来这里?
将军府此刻也灯火通明着,整个府邸红光闪耀,他于人群中看见了笑容灿烂眼眶通红的夏菀菀,心底竟泛起一股痛来。痛?他为何还会感觉到痛,他现下不就是魂体吗?他有些烦躁地移开了视线,看见了窝在夏将军夏夫人怀里的两个孩子。圆圆小肉脸被嘴里的饺子撑起一个大包,眼眶微红着,只是这也遮掩不了她脸上的笑意。而团哥儿则伸出胖爪子颤巍巍地舀起一颗水饺往夏菀菀嘴里塞。
林清之浮在上空静静地看着,不知为何,他此刻竟觉得将军府特别暖和,那雪落下也遮掩不掉他们脸上的笑意。他伸出虚幻的手掌,试图接住飘落的雪花,只可惜雪花穿过了他的手掌,飘落下去,夏菀菀恰在此时抬起了头看向门外,林清之看着那双清透的眼眸,本是虚幻的眼眶微红。
圆圆抬起小胖爪指着外头,奶声奶气道:“娘亲,外头放烟花啦!”
话落,“彭”地一声,整个将军府的上空被照得通明,那五彩的光落了林清之的眼,竟教他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