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刘飞听出了林路沅话里有话, 弯着腰的上半身顿住，回过头仔细看他，没能从林路沅的脸上看出其他的信息。
他“啧”了一声, 放弃继续观察，神色不耐地把肩膀上的手挥下来：“不摸就不摸。”
林路沅无奈地喟叹了下，没再继续说什么。
他见时间不早, 没有继续耽搁，说道：“你不是说要帮忙浇水吗, 开始吧。”
刘飞：“现在需要我就肯出声了, 刚才问你话怎么就跟个哑巴似的。”
说完, 他走到田埂的另一边, 墨绿色的军靴踩在田道上咯吱响，他郁闷地踢了踢, 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撅起嘴，岔岔道，“莫遥不联系我，你们也不跟我说，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他声音并没有特意压低，旁边的林路沅听得一清二楚：“……”
刘飞眼尾往林路沅的方向小幅度瞥过去, 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的气越来越盛，最后气鼓鼓地没再说一句话。
大不了，他晚点自己找莫遥问清楚。
两人各负责一片区域, 刘飞好动，浇了不到一会儿，注意力就被两棵光秃秃的苹果树吸引。自从上次采摘后，苹果树一直在修生养息, 只在分叉的枝丫上，冒着几抹绿色的枝叶。
他伸出手戳戳深褐色的枝干，龟裂的表皮粗粝磨人，有一节节带着斑点的细纹，他虽然总往后勤部跑，但对植物一窍不懂。
刘飞嘀咕道：“这都开裂了，是不是要死了？”
这时，身后传来声响，林路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刘飞回过头看他，发现林路沅的视线落在枝干上。
林路沅：“那是植物生长的纹路。”
刘飞问：“你懂？”
林路沅：“这是种自我保护，粗壮的枝干才能更好地结出果实，而它们在表面的保护下，也能保存更多养分。”
刘飞：“行吧。”
他没那么多的好奇，就是太无聊。
主要还是林路沅不跟他说话，现在主动跟他聊天，他心情很快好起来。
有了交集，两人浇水地速度快上不少，林路沅的速度要快上他一些，他浇完也没闲着，走过来这边的田埂，接着继续。
一浇完，林路沅便接到了任务，后勤部开会，他与刘飞告别。
离开时，林路沅依旧不放心地叮嘱道：“没事就回去，还有不要乱摸，知道吗？”
刘飞：“哼！”
林路沅：“……”
一场无效沟通结束，林路沅沉着脸离开。
另一边，莫遥连夜收拾行李。
暖和的被子是肯定要带走的，莫遥先把厚厚的被子折叠好，放入到折叠袋中，以求用最小的面积装最多的东西。
他把被子装好，目光就落在零零散散放在身边周围的物件上，他数了数……自言自语：“外套、靴子、土壤、塑料盆、小推车还有大米……”
嘶，东西好像很多。
莫遥有些无头绪地挠挠后脑勺，不是好像，是真的挺多的。
每样都是他用白花花的贡献值兑换回来的，一件都不舍得丢弃。他把之前备用还剩下的封口袋都拿出来，一件件地装进去，再从大到小地折叠放在一块。
很快，他叠放好三座小型山峰，每座都达到他腰的位置。
莫遥从山堆里退出来，他快步走到床头边，手伸进软厚的枕头里，带出来一柄套着褐色刀套的匕首。
他抽出匕首，银灰色的刀身上泛着冷戾的寒光，他指腹抚摸，凉意沁心，冻得他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把匕首从兑换到现在，都没有用过一次。
这不由地令他回想起遇到变异霉菌那事，当初匕首在身上的话，肯定能把那讨人厌的触须给割下来。
莫遥抬手朝半空挥舞，匕首化成银灰色的光影，在视野里来回闪现。
他心满意足地把匕首插回到刀套里，用匕首只能抵御普通人，莫遥心里想，若是真到那时候，光有匕首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还是得好好锻炼身体才行。
莫遥暗暗下定决心。
次日一早，江一皙过来敲门。
莫遥顶着黑眼圈开门，昨晚收拾出两大箱行李后，他情绪有些激动，在床上来来回回地翻滚都没能成功入睡。直到凌晨三点，眼皮子才告诉他困了，还没睡到四小时，就被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吵醒。
江一皙挑眉：“没睡？”
莫遥打着哈欠，眼尾泛光：“没睡够。”
江一皙没忍住笑了一下：“看来是我的失误。”
莫遥摆摆手，表示不是他的问题，接着侧开身，邀请他进来。江一皙跨步进入到客厅，第一眼便看到客厅里摆放着两个快到胸口的行李箱。从鼓囊囊撑起来的外壳看，确定了这里面都装满了东西，没有多余的空隙在。
莫遥逐渐清醒过来，在发现江一皙视线一直落在箱子上时，不由地脸微微发烫，赶忙解释说：“我把东西都装起来了，才会这么多的。”
“嗯。”江一皙附和，心里却升起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来。
他走上前两步，环视着收拾得空荡荡的房间，声音平淡道：“那边东西都齐全，带不带都没关系。”
莫遥抿嘴，一脸郑重道：“浪费资源可耻。”
何况他的被子才刚洗过的！！！
水费那么贵，洗一次得花几个贡献值呢，这被子他还可以再撑半个月！
江一皙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只要莫遥想，别说两大行李箱，再多几倍的行李，他都能应付得来。
江一皙：“早餐直接过去吃吧。”
莫遥：“行。”
得到他的回复，江一皙速度很快，拉起两个行李箱，交代着莫遥把房间门锁好，莫遥快步地跟上去。
他在后面伸出手，想要分担其中之一。
江一皙的后背像是长了双眼睛，莫遥的手还没触碰到行李箱，他清冷的声音就响起来：“还是我来吧。”
莫遥悻悻地收回手，满脸惭愧地跟在他身后。
他看到江一皙的步伐轻快，踩在楼梯上的速度丝毫没有被手中的两个巨大行李箱影响，仿佛他提着的不是上百斤的重物，而是两件迷你版可爱玩具。
这就是强者的力量吗？
莫遥艳羡地直勾勾盯着，默默地吞下口水。
他们前脚一走，不到几十秒，居住楼下停了辆白色带有蓝色五角星的轻甲车。
轻甲车的后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穿着研究所制服的年轻青年。其中一个望着莫遥居住的那间房，拧着眉没说话。
他旁边的青年推了他一把，说道：“上去呗。”
“你说博士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不就是个待确认种植员，还值得让我们来请人过去。”被推了一把的青年脸色不太好地吐槽，“所里都没人有过这样的待遇。”
同行的人望了眼楼上：“没办法，谁让基地里几年没出过新的种植员了。”
说完，他提醒道，“你这种话最好少说，博士听到会不高兴的。”
青年低声骂了句什么，扯动衣领，收敛脸上的不耐，跟着那人上楼。
当然，他们扑了个空。
门铃响了许久，都没有人开门。
没能看到想找的人，他们只好下楼，询问管理处。管理处看到是研究所的人，如实告知莫遥已经退房，至于去了哪里，这便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两人听完，脸色都不太好看，蓝博士交代他们的事，看来是完成不了了。
基地里的地图，除了标记出来的重要区域以外，其中有一处是白色的不规则图案。这片白色图案坐落在地图在最右上端，距离三区住宅区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
越野车行驶在宽敞的沥青路上很稳，早晨的基地，上空浮着一层灰白色的雾霾，能见度不高。
莫遥有些困，那种整宿睡不好的疲顿感仿佛嵌入到全身的细胞里，他昏昏欲睡地半阖着眼，几乎就在下一秒，就能完全地睡着过去。可下一秒，又被突然的警惕给惊醒，他激灵地睁开眼，看着车外正常倒带的景物。
迷迷糊糊地往旁边驾驶座上的人望去。
接着，驾驶座上的人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江一皙：“困就睡吧。”
声音好似带上了不同以往的温柔，然而迟钝的大脑没能完全地接收到信号，莫遥乖乖地点头，嘴角微扬，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很快，莫遥沉入到睡梦里。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蓝，蓝色的天幕与脚下的水面连接在一起，是清澈荡漾着的大海，浪花阵阵拍打他的脚踝，丝丝凉意舒服得令他忍不住地轻吟一声。
莫遥迎着风的方向，展开双臂，风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肢，和单薄的肩膀。莫遥有些不满，他记得他不是这样子的。
可……
不是这样，又是什么样？
莫遥顺着沙滩一直往前走，在远处，有个闪耀着的光点，光点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到了后面，莫遥奔跑起来，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捂住激烈碰撞的胸腔，带着炙热的喘息，停在光点面前，直到他看到光点里的人，身形迟疑地顿住。
那是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另外的“莫遥”微笑地看着他，在察觉到他的打量时，“莫遥”笑容更灿烂了。
他抬起手，招呼他过去。
“很高兴见到你，莫遥。”
莫遥倒抽口气：“你……你是谁？”
“莫遥”微微歪头，满脸纯真地看他：“我是你呀。”
莫遥：“？？？”
“这个世界的你。”
莫遥明白了什么，他攥紧拳头，冷声质问：“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
“莫遥”摇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伸出手指向某个方向，用他最熟悉的声调说道：“我一直在那里看着，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说完，他蹲下来，双臂环抱住膝盖，声音带上了低落，“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这样我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莫遥”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像是有太阳光，透穿他的身躯。
莫遥见状急忙地想要拉住他，手指刚触碰到他的身体就轻松地穿了过去。他肩膀一顿，不可思议地瞪圆双眼，提高声量地喊道：“你得说清楚，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有你到底是真实世界的我还是这个世界里的莫遥？”
“你别走！”
莫遥急得双眼通红，可眼前的人还是消失不见了。
他神色惊慌地站起来，开始四处寻找“莫遥”的踪影，蓝色的海天沙滩岸线上，只有他一人踩踏出来的脚印。
下一刻，莫遥听到熟悉的机械声。
[叮！检测到宿主精神状态不稳定，已采取强制性清醒功能。]
[叮，成功启动强制清醒功能~]
……
“嘶——”
莫遥捂住骤然刺痛的脑袋，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的脸色有些惨白，恍惚中好像有人在梦里叫了他好几声，就在这时，他发现越野车停在了沥青路旁，旁边的的江一皙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见他清醒过来，他吁出口气，道：“你状态不对。”
莫遥意识有些飘忽，他听出来江一皙口吻里的关心，但大脑像是被封印住了，无法深入地思考。
他摇摇头，轻声道：“做了个噩梦。”
“但我好像，忘记梦到什么了。”他抿紧双唇，只要一想太阳穴便突突地跳，于是只好放弃。
江一皙眸色沉了沉，没有再问什么。
他耐心等待莫遥缓过劲来，看到莫遥精神状态逐渐恢复，江一皙重新启动越野车的引擎，车速不紧不慢。
莫遥并不是完全忘记了，他记得梦里见到了另外的“莫遥”，神态、长相和说话的语调与他如出一辙，像是完美复制出来的新的自己。
他双手垂放在大腿间，思绪慢慢飘远。按理说他是带着游戏系统穿越过来的，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秘密，那人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真可惜，他没能在梦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就在这时，有东西从眼前划过。
——是对话框！
[叮~检测到新的种子。]
莫遥闭住呼吸，语速极快地喊道：“停车！”
“呲——”
越野车急刹住，江一皙回过头看他，莫遥来不及多解释，只说道：“我好像看到有东西，等我下。”
莫遥打开车门跳下去，江一皙跟着他下车。
莫遥往过来的方向慢慢地移动，他看着道路两旁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枯黄野草，希望那一闪而过的对话框能再次出现。
他仔细地盯着每处草丛，不放过任何不同的颜色，但这里除了黄不拉几的枯草，就是黑沉黑沉的泛着难闻气息的土壤。
莫遥有些泄气，在快要放弃时，大脑叮的听到声响，对话框突然出现。
[叮~检测到新种子。]
[被人类遗弃在大自然的野生小麦种子，可怜兮兮的等待着它的有缘人，然而时光的长河已经将它遗忘，在它消耗尽最后一丝生气之后，迎来了它的新生~]
[恭喜宿主发现新的种子——“死亡的小麦”，请问是否现在拾取？]
莫遥站在草坪角落，右手轻轻一抬，在半空中停下来。后方跟随着的江一皙上前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莫遥蹲下来，在一堆枯黄的草坪里看到了一株不一样的植物，正是他要找的“死亡的小麦”。哪怕已经枯死，它还是坚强地直着腰杆，稀稀疏疏的十几粒麦穗呈现自然垂落的状态。
他一把薅起，抬起头看向江一皙，道：“我看到了这个。”
江一皙察觉到这株枯死的植物与其他枯草的区别，虽然他没能从中感应到什么生命的痕迹，但不妨碍他选择相信莫遥。
江一皙道：“你眼神不错。”
莫遥厚着脸皮应下：“嗯，我开始也不确定，这不下车慢慢找嘛。”
莫遥悄悄地按掉对话框，他把那株麦穗揣入到口袋，神色自然地与江一皙对视，当着异能者的面，他没有着急拾取进系统里。
不过他很好奇，这东西在基地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最后却被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嘿嘿，就是不知道这“死亡的小麦”得怎样复活。
莫遥装作轻松的模样，朝着车停的方向走，说：“它是一种小麦，其他的我还不知道。”
“它是枯死的。”
江一皙淡淡道，“正常来说，它不可能重新种出来。”
还是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
莫遥愕然，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江一皙看着他，道：“如果是你，我持保留意见。”
莫遥眨巴着眼睛看他。
对上江一皙的目光，过了两秒，他笑了。
这笑容到莫遥这里，是如负释重，看来他不需要努力解释什么，就可以将这件疑点重重的事蒙混过关。
两人重新回到车里。
两个小时的车程，最后三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越野车率先经过道检测门，在玄关处停下，在检测门的旁边，是个四方形的管理处。从里面走出来个穿着制服的人，那人看清车辆时微愣，待走到车前，在看到副驾驶座上的人时，惊讶已经明晃晃地挂在他的脸上。
管理员：“江队！”
江一皙：“嗯。”
管理员：“请江队和这位出示下身份卡。”
莫遥听话地拿出来递过去，检测过后，身份卡重新回到莫遥手里，莫遥把身份卡放好，听到那人喊道：“无异常。”
接着，江一皙启动车辆，缓缓驶过检测门。
穿过检测门，便是宽敞的道路，驶上一段距离，就可以看到一栋栋排列整齐的双层楼房。先入眼的是整面雪白的墙，二楼长廊上嵌着明亮的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一楼则是钢制大门，门侧有识别感应器。
江一皙把车停在其中一栋，识别感应器自动亮起红光，“嘀——”的声音，钢制门缓缓打开，车子驶入进去，停在干净的前院。
莫遥下车，循着江一皙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扇紧闭的门。他走过去，门似有感应的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圆溜溜的金属脑袋。
“这……这是什么？”
莫遥被突如其来的金属脑袋吓一跳，蹦回到江一皙的身旁。
江一皙道：“智能管家。”
不等莫遥反应，智能管家从门里走出来，圆圆的脑袋下面是桶圆形的躯体，底部是四个可以360°旋转的滑轮。
它来到两人的面前，发出甜甜的机械音：“主人，欢迎回来~”
江一皙冷淡道：“嗯，回去吧。”
智能管家：“好哒，主人。”
智能管家转身，不做停留地消失在门前，莫遥随着房间的主人走进客厅，宽敞的客厅，陈列着简约风格的家具，干净亮堂，不见丝毫灰尘。
莫遥不免惊叹，有个智能管家就是好。
他问：“这智能管家哪里买的？”
他没有在投放处看到过。
江一皙：“持有a级以上身份卡可申请。”
莫遥：“……”
竟然不是人手一份。
江一皙挑眉：“你要？”
莫遥摇头：“我就问问，其实并不是很想要。”
为了个智能管家拼死拼活地赚取贡献值，这可不是他的初衷。
他干笑地拉过自己的行李，江一皙松手，看着他不自然地表演，“江队，我住哪里呀？”
江一皙：“二楼，我带你去。”
“好。”
二楼的视野不错，透过刚才从外面看到的玻璃墙，能清晰地看见一楼前院里停放的越野车，在前院的另一边，种植了棵不认识的树。
树不高，枝叶裁剪得体，一看就知道智能管家平时都很尽职。
玻璃墙的两边，各自有扇门，江一皙把他带到其中一间，打开门。
房间很宽敞，刷着鹅黄色的墙面，有张铺好床垫的床和办公桌，靠墙那面还有衣柜和立式衣架，整体是明亮简约的色调。
江一皙把行李箱放进去，对着他说道：“先下楼吃早饭。”
莫遥：“那你住哪里？”
“你对面的房间。”江一皙笑了下，“以后有事直接敲门就行。”
莫遥诚恳道：“谢谢你。”
江一皙没再说什么，两人重新回到一楼，这时智能管家又冒出来了，他的机械双手端着餐盘，上面是面包片和牛奶，在它们的旁边，还有一罐番茄酱。
是莫遥制作的那罐，还剩下三分之一。
他记得，江队提起搬家这件事也才两天的时间，他竟然不止把这里的一切处理好了，还率先一步将自己的东西搬进来。
这时，早餐摆放到餐桌上，智能管家甜甜说道：“主人，请用餐。”
随着智能管家的离开，餐厅里有一瞬间的寂静。就见江一皙在看着他，嘴角微扬：“欢迎住进来。”
莫遥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意识到，他不是简单地搬个家，而是跟江队字面上“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