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
周遭万籁俱寂,鱼晓答完之后,对面的灰衣人一时半刻也没了声响。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qaq
鱼晓瞅着对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后退半步,然后——转身就跑!
两人此刻身处山林,鱼晓一跑,地上的落叶顿时被踩得沙沙作响。灰衣人瞳孔骤缩,他已放出神魂威压,结果这小丫头在他的威压下竟然还能行动自如?
一时间,他面上凶煞之气尽显,厉声喝道:“站住!”
鱼晓当然不会听他的,这个时候不跑,难道还等着跟灰衣人讲道理吗?这人先前把衡炎打趴下了都还要补刀,完全不顾及这具身体是她一个无辜路人的,显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她可不指望对方会对她心慈手软。
灰衣人见她脚下不停,再次怒喝一声,从手掌之中倏地抽出一张金丝网。
那金丝网有如活物,飞到半空中后就自动放大形状,鱼晓只觉得自己头顶上有东西罩了下来,身体顿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她明白这会儿是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想爬起来再跑,结果下一刻,金丝网的四个角直接收缩,将她牢牢束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灰衣人也在慢慢走近,并再次用神识查探。
这丫头能不受他威压的压制,让他不得不生出几分警惕。
只不过,他用神识查探了一圈又一圈,怎么看对方都只是个没什么灵力的凡人。灰衣人眉头一皱,难道是他想多了?
他此刻伤得极重,衡家小子刚刚太阴险,专挑他旧伤处打,导致他现在体内灵力淤滞堵塞,身体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也许正因为这样,才让他放出的威压威力没那么大了?
灰衣人正举棋不定着,就见网中的鱼晓不停在那儿挣扎,她挣了好半晌才认识到自己挣不开,于是又开始认怂。
“哎大仙我就一无辜路人,您放过我吧,你们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池鱼么……”
“……”
灰衣人见她这副样子,越发肯定她只是一介凡人。金丝网在修真界是知名之物,一般修士都应知道被这网网住后不能乱动,否则会越收越紧的。
想到这里,灰衣人不再犹豫。他是被人花了重金雇佣来杀衡炎的,为了这单买卖他已折腾许久,现在只要上去把这丫头连带着衡炎的元神一起拍死,这生意就算了结了。
他抬起手,手掌如同五指山一样向网中的人压了过去。
鱼晓身体被金丝网裹着,见到对方动作后本能地举起手臂抵挡。
怎么办怎么办,这次真的要凉了?
对面掌风如山,鱼晓惊惧之下,身体内气息也不受控制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她手背上的点朱忽然再次被催动。
亮到刺眼的红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直接击穿了灰衣人的手掌。
“你——!”灰衣人面色狰狞地捂住自己的右手,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丫头体内的灵力明明就一丁点儿,先前衡炎又已经用过一次点朱,按理说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催动第二次的!
灰衣人还在惊疑,却见鱼晓往地上一躺,这丫挣不开金丝网,竟然直接裹着网兜向山下的方向翻滚而去了。
“哪里跑!”
灰衣人立刻气急败坏地提气去追,结果发现自己灵力凝滞,轻身的法术已经使不出来了。
他顿时脸色铁青,那件金丝网已经被他炼成了本命法宝,原本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把自己的本命法宝使出来的,奈何当初和衡炎第一次交手时他已将其余法宝都耗尽,因此才不得不动用起这最后的一件。
而现在,他没有灵力招回本命法宝了。
眼见鱼晓越滚越远,灰衣人来不及多想,直接纵身扑了上去。
这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是让这小丫头下山后找人破了他本命法宝,那他不死也得残!
正在拼命滚动中的鱼晓感到身上一沉,随即身体被人压住,下一刻,她的脖子也被掐住了。
妈蛋,这人竟然想直接掐死她!
鱼晓觉得脖颈仿佛被毒蛇勒住,她的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大脑的缺氧令她无法过多地思考,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攻击他!甩开他!
似是感应到主人的意识,点朱猛然间再度爆发。这一次,红芒竟正中灰衣人的眉心。
“啊啊啊——!”
灰衣人额头瞬间被扎出一个血窟窿,黑血喷涌而出。
一击得中,鱼晓根本不敢停下,她闭上眼,举起手又再度发出第二击!第三击!
衡炎是怎么运转灵力的,她之前在魂体状态时一一看在眼里,此刻她疯狂调动体内气息,手背已经灼热得快要燃烧起来,然而求生的欲望让鱼晓爆发出非比寻常的潜力,经络中每一丝一毫的灵力都被她挤压到了右手,紧接着又转化为红芒射出。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没了动静。鱼晓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到灰衣人直挺挺地倒在山坡上,而裹住她的金丝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鱼晓浑身是汗,灵力的过度消耗让她整个人像被撕裂了一样疼。她艰难地从网中爬出来,摇摇晃晃地想往山下走,然而才走出一步,她体内气力就仿佛彻底被榨干,让她再也支撑不住的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幽暗的树林间只有夜风刮过的窸窣声。被冷风冻醒的鱼晓呆呆地仰头瞧着天上的月亮,好一会儿才猛地忆起自己的处境,她立刻往旁边看了一眼,就见月光下,灰衣人仍然四肢僵硬地倒在白天的那个位置。
她不确定灰衣人是不是死了,也不敢上前去查看。
之前她碰了一下昏倒的衡炎就被附身,谁知道现在靠近这个灰衣人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而想到衡炎,鱼晓心中又是一阵发紧,那家伙在被打倒之后神魂就跟她失去联系了,不会也死了吧……
鱼晓试着在脑海中呼唤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心中无措,也不敢在山林野外多逗留,感到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便撑着酸软的双腿站了起来。
虽然是黑灯瞎火的深夜,但鱼晓经过两日修炼,如今目力变强许多,在黑夜中也能清晰地视物。回去路过深潭的时候,她还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珍珠。
这是之前衡炎做的手链法宝,结果被灰衣人给打散了,鱼晓想了想,将珍珠一颗颗都捡起来收进怀里,然后才继续跌跌撞撞朝往山下走。
一路坎坷地回到家后,鱼晓整个人都虚脱了。背靠着门框喘了会儿气,她一扭头,看到衡炎的身体还静静地躺在里间的床上。
现在该怎么办呢?
衡炎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接下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别的危险?
鱼晓只觉得头大如斗,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她扶着墙走到床边,开始查看起了衡炎的身体。
没有呼吸,但面色如常,身体也有温度,并没有僵硬腐化什么的,除了没气息之外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鱼晓检查了一会儿,便去掐衡炎的人中,接着又拍打他的脸颊试图把他弄醒,结果动作中,她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他腰间的小布袋,
鱼晓一愣,想起衡炎之前几次试图打开这个袋子,还说这是他的储物袋。
她立即伸手去扯袋口的绳结,结果布袋一扯就被扯开了,一堆晶莹剔透的小石头噼里啪啦的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我去,这不很容易就能打开的吗?
鱼晓正暗自嘀咕,就见袋那子里还在源源不断掉东西出来——阵盘,药瓶,好几把扇子,一些看不出名堂的材料,各种散乱的玉简,数不清的符纸,最后甚至还掉了把剑出来。
这么跟个荷包一样的小布袋里竟然装了这么多东西?!鱼晓觉得自己再度被刷新了世界观,原来空间口袋真的存在啊!
只不过现在也不是感叹的时候,鱼晓抓起掉在地上的几个药瓶,毫不犹豫地将每个药瓶里的药丸都倒出一颗,然后全部塞进衡炎嘴里。
这些药瓶上没标名称,就算标了她也看不明白,所以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喂完药后鱼晓就眼睛一眨不眨的在床前守了会儿,衡炎却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果然故事里一颗仙丹下去就满血复活的剧情都是骗人的。qaq
鱼晓颓丧地沿着床沿坐到了地上。如果衡炎一直不醒那该怎么办呢,他身体留在这里,会不会继续招来祸事?
可她也做不出来把他丢到荒山野岭的事,这附近的山林虽然常有人活动,但偶尔也有野狼出没,把他扔回山上的话,说不定本来没死的也得死了。
那该把他送哪里去呢?放到深潭底下那个石洞?
也不妥,她不是衡炎,震慑不住那个树灵,人家恐怕不会同意放个人到它的洞里,况且如果被它察觉到衡炎处于这种濒死状态,会对他做出什么也很难说。
还有那个灰衣人,也不知道到底死没死,以及有没有其他同伙。要是灰衣人没死,肯定还会找上门,要是死了,那算不算是她杀人了?他尸体还留在山上,被人发现了会不会查到她身上啊……
想到这里,鱼晓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管怎样,她好像都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至少得先出去避避风头!
而且她还不能光自己跑路,得把衡炎也拖走,毕竟如果他会招祸,那留在这里说不定会连累桂山村其他人。
鱼晓手忙脚乱地把地上掉的东西统统塞回了衡炎的储物袋,然后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子。她自己的家当都在这箱子里了,几件衣服,几串铜钱,她取出来后也一股脑儿地往衡炎的储物袋里塞。
不得不说这储物袋还挺方便,简直收纳神器,跑路必备。
鱼晓甚至异想天开了下能不能把衡炎的身体也塞进去,只不过她拿着袋口比划了半天,感觉无从下手,只能作罢。
麻利地将储物袋重新扎紧后,鱼晓又瞥见木箱子底下还有一只黯淡无光的玉镯。
她微微一愣,想起来这个镯子是戚家奶奶留下的遗物。
戚家奶奶便是当初收留鱼晓的那个老奶奶,也是这间青瓦屋的真正主人。她曾和鱼晓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去世的时候也是鱼晓给送终的。
而戚奶奶在临终前,因为误把鱼晓认成了自己已故的孙女,还曾拉着她的手交代过一些遗言。
这遗言便是要孙女去报答一户姓江的人家。这家人据说对戚家有大恩,曾救过戚奶奶全家人的性命,只是后来,江家人带着小公子江沐云去了仙门修仙,两家人便从此失去了联系。
修仙什么的,鱼晓当时因为不知道这是个修仙世界,且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生死离别伤心,所以听到后并未当真,只以为是老人家临终前神志不清说的胡话。
现在想来,戚奶奶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木箱底的这只玉镯也是江家当初送给戚家的,鱼晓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玉镯也带上了。她虽不是戚奶奶的亲孙女,但却受其照顾了大半年,他日若有机会遇到江家人,她会替戚奶奶完成心愿报恩的。
将东西都匆匆收拾好之后,外面天还黑着,鱼晓又去后院堆柴的地方拉出来一辆破旧的木板车。
车板狭小,木轮上的辐条也断了几根,滚动起来颠簸得不行,不过这会儿也没别的工具可用了,鱼晓费力地将衡炎的身体拖出来放到板车上,然后试着推了推。
车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声,在深夜里听着格外惊心动魄。隔壁井口的张猎户家霎时传出一阵叫骂:“哪个孙子三更半夜在外面瞎闹腾!”
鱼晓没有出声。
屋里的人骂完之后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
鱼晓最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青瓦屋,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家,她心中默默说了声再见,然后推动板车,缓缓走出了桂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