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明史案件牵连无辜 保姆传话左右…
赵小姐真的生病了。丁耀亢也就很着急，他那几天也就顾不了修改稿子，亲自与王一明一起忙前跑后地煎药。王一明说:“老爷子，你就别跟着忙活了，有我就够了，你跟着忙乎反而更添乱。”
丁耀亢就说:“你毛手毛脚的，我也不放心。实在不行，你到外边再请一个老妈子，咱俩就都不用这样乱忙一气了。”
王一明觉得丁耀亢说的有道理。确实，他们两个大男人也干不好这活，而且还都着急。本来他们已经有过一个厨师，但这个厨师人家只管做饭，别的事儿不愿意参与。像煎药这种事情，本来厨师也可以做的，但是这个厨师说怕担责任。说煎药这活不是厨师干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想除了做饭之外，再多做任何事。
王一明就觉得这个厨师是比较懒惰，早就想换掉他。这回借着为赵小姐煎药这件事情，他就跟丁耀亢商议，可不可以找一个既可以照顾赵小姐？又可以随时能为他们做饭的老妈子。丁耀亢觉得他这个建议比较好，就同意了。
于是王一明就说，那我就去张罗找个人。
他们这一张罗，赵小姐非常不好意思，虽然她头晕目眩的，但她心里的事儿依然解不开，也没办法跟丁耀亢去讲。
他们这一乱套，赵奎早把消息透露给徐靓。徐靓一听说要去找老妈子，急中生智就对赵奎说:“你直接去跟丁老头讲，说你认识这样的人，而且特别会做饭。他要是同意，我就给你推荐一个人。这样的话，有什么事也好帮你。给你也就找个帮手。”
他这话说的赵奎很是高兴，他巴不得早点有人替自己，如果说徐靓派了自己的人进到宅子里，以后就不用自己操这些闲心了。而且他也不担这么多责任，现在自己也怕有些信息传达不到，让徐靓责备自己。
但是作为下人，他几乎是不太有机会去跟丁耀亢说事儿。第二天，他好不容易才找个机会，很卑微地对丁耀亢说:“好像听先生说咱们要找一个老妈子会做饭的，恰巧我有个亲戚能够做这些，不知道可否来试一试呢？”
丁耀亢一向是对下人一视同仁，他对赵奎说:“好啊，你赶快让她过来，如果能住在咱们这里就更好了。”赵奎也说不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否住在这里，他也不知道。但他满口答应说可以可以。
丁耀亢就说，那你就今天去通知一下她，看能否真的过来。如果过来的话，那可太好了，现在赵小姐正生病，也有人能够更好的帮个忙。
赵奎就出去找徐靓。徐靓很快就找来一个女人，这女人还算手脚利落，确实既会做饭，也会照顾人。丁耀亢非常满意，王一明也不再手忙脚乱。
在这个女人的照顾下，他们的生活走向了正规。丁耀亢也能够有精力接着去修改自己的手稿，赵小姐很快也就恢复了健康。这期间，徐靓没有去找赵小姐。
赵小姐见徐靓没有动静，自己又吃了几副汤药，身体恢复了，她就开始帮助丁耀亢继续修改手稿。但她心里还是很紧张，觉得说不定哪一天这徐靓就来找自己，而且很快也有可能就会离开丁耀亢。
这次自己生病，看得出丁耀亢确实是很心疼自己。没有老妈子在身边的时候，丁耀亢那几天亲自煎药，像照顾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她，她心里很是感动。
赵小姐心想，如果真能够嫁给丁耀亢这样的人做女人，说不定这辈子就值了。她在帮丁耀亢整理手稿的时候，通过丁耀亢笔下的描述，他觉得丁耀亢是一个很细腻的人。越是感到丁耀亢的好，她越感到自己的卑微，自己即将离开丁耀亢那种舍不得的心态就越加强烈。
这一天，柳先生突然造访。柳先生拿着手稿，对丁耀亢说:“先生，这里有一处提到金国的内容，是否妥当，请先生再过目一下。”
丁耀亢拿起手稿一看，是描写岳飞抗击金国的那一段。他重新看了一遍，觉得应该问题不大，不会引发出什么麻烦的，就又让赵小姐给他整段的读了一遍。赵小姐读了一遍之后，也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柳先生就很尊重他的意见，说那就好，我只怕这里会出什么不利。
柳先生只是从读者的角度去考虑，在文笔上柳先生没有什么章法，他生怕引出麻烦连带自己。其实他并不是多虑，那一段恰恰是在后来被人家抓住了把柄，他自己也因此受到牵连。
他当时之所以能够警惕，是因为《明史辑案》目前已经把所有的有关联或关联的不大的人抓了一大批。就连书店的老板都给抓了起来，阳明斋的老板已经抓了起来，现在书铺也关门了。所以柳先生他能不害怕吗？但丁耀亢既然说没事儿，他也就放心了。
其实，不仅阳明斋的老板被抓，连卖这本书专柜的店员也同样给抓了起来。负责办案的刑部官员叫罗多，是鳌拜钦点的办案官员。鳌拜在派罗多出来之前对罗多说:“江南之地，素有反清复明的汉人。此次派你去处理此案，你大刀阔斧去做，给汉人一个警示。”
罗多是满族官员，也是鳌拜比较信任的亲信。他不想用汉人来处理这件事情，怕汉人官员庇护汉人。罗多也没有让鳌拜失望，凡是与案件有一点瓜葛的人，通通抓了起来，然后再一个一个排除。宁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开始就连原告吴之荣也收监入狱。每次审理吴之荣，他提供的名单都被一次次刷新，人一次次被收监。开始抓的人多达3000多，湖州的监狱和杭州的监狱都装满了这些嫌疑人。
罗多用排除法，一个一个排除，先是审理查继佐，罗多问:“查继佐，你可知罪？”
查继佐自然不会认罪，他辩解说:“小民是状告《明史辑略》的第一原告，只是后来被庄允诚买通知府，重新刊印。并去掉了查某的编撰名字。”
罗多就问:“第一刊本有你的名字，你到底是参与了编撰，还是没有参与？”
查继佐说:“我与庄家无任何交集，也不认识庄允诚之子，查某本是江南舞文弄墨之徒，因略有些名号，便被庄家盗用虚名，以装点其书。查某当初读到该书，发现有自己的虚名，便书信与学政举报此事。才有其二版三版之变。”
罗多把他的审讯记录一一去落实。最后，知道查继佐确实是最早的举报人，便把他作为证人放回去。
可以说，在这个案件中查继佐算是第一个被释放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就连书的序作者李令皙，也被当做主犯给抓了起来。李令皙的四个儿子全部也当成同案犯给逮了起来。
罗多虽然在京城带了一些人来，但办案过程中还要使用当地人，因为人手实在不够用。在抓捕李令皙的儿子时，抓捕的官员特别同情李令皙，不就写一篇序言吗？至于连他的儿子都被抓起来呀？于是对他刚刚满16岁的小儿子说:“问你多大的时候，你就说自己15岁，千万别说已经满16岁了。”
这办案的官员是当地人，觉得罗多这样做有点儿斩草除根的意思，也是想保护李令皙的这个小儿子。如果说不满16岁的话，这样的话就可以把这个孩子由死刑改成流放。那样的话，有可能李家就能够保住一个后代。
可是这个孩子却非常执拗，他对官员说:“我怎么能眼看着我的爸爸和哥哥们去死？而我自己苟且偷生呢？”
办案的官员叹了口气，实在救不了这孩子了，最后落得个李家满门抄斩。
除了写序言的人，另外有16个被庄廷鑨列在编者名单中的人也都全家抄斩。杀了这些人，吴之荣就成了举报功臣。
吴之荣看罗多对自己越来越信任，胆子就大了起来，他与一位叫朱佑明的人有一些过节。所以他说书中有一句“朱氏遗稿”的话指的这个姓朱的，就是朱佑明。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这本书的原作者是“朱国祯”遗留下来的手稿基础上整理出来的。庄廷鑨活着的时候是买了这个朱国祯的手稿，又搜罗出上述那16个人一起帮他进行整理，在最后成为完整一部书的。但他却张冠李戴，硬说这句话指的是朱佑明。
罗多是满族人，对汉族文化还是有一些不通的，他一听吴之荣把那个朱的说成了这个姓朱的，他也不了解。就问这个朱佑明还有什么罪过？
吴之荣就说:“大人，你有所不知啊！你看他的名字中，那就是反清复明。他为什么叫佑明？这两个字就是保佑明朝复兴之意。”
可怜的朱佑明，就因为名字中有这两个“佑明”字，立刻就被杀了。
这些事儿还没有完，案子还在进一步查办中。柳先生之所以害怕，就是因为这些正在发生的事太可怕。丁耀亢一直在居住的四合院里不出去，这些新闻又没人跟他讲，他自然不知道。柳先生觉得不知道也是好事，免得影响他修改书稿。
王一明又是一个非常呆板的人，现在有人专门给自己和老爷子做饭，打点日常，他就更不出门了，所以整个大院就没有多少外部的消息。
徐靓派进来的老妈子，本身就是做老妈子工作的。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进来是为了给徐靓做眼线。
因为心里没有别的负担，所以她干起活来也非常轻松，她以为自己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赵小姐自然也没想到这个老妈子是来监视自己的，她俩毕竟是整个大院唯独的两个女人，所以有时也免不了帮老妈子做做下手。
突然有一天，这老妈子在菜市场就被徐靓给堵住了。
徐靓对老妈子说:“张婶啊！你钱挣得挺舒服吧？什么时候感谢我一下？”
老妈子被他一问，急忙说:“徐老爷，哪天你不忙的时候？我请你吃饭，真是得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这家人家是真的很不错。”
其实这老妈子是周采给找的，周采是有文化的人，想问题可能更周全。眼下《明史辑略》闹得满城风雨，他觉得徐靓现在敲诈丁耀亢有点为时过早，还不知道这部书所牵扯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别弄不好，敲诈不成，再受到牵连，那可就不是损失点小钱儿的事儿。
所以他同意徐靓派老妈子，他说一定得派一个真正的老妈子才行。要先观察，看看什么时机再下手，可别轻易打草惊蛇。不然你敲诈不成，反而被丁耀亢给告了就麻烦了，丁耀亢这个人毕竟也是名人。徐靓现在是走投无路的状态，自己欠了那么多钱，而且欠周采的钱也不少。人家周采没管他要，他觉得也是够意思了。就同意了周采给自己出的主意，并说:“那就请秀才你帮我找一个人吧！我是没有这样的像样人手。”
周采这才把自己用过的这个老妈子找来，老妈子快人快语手脚也利索。而且家里也没什么人，完全可以住在主人家。
徐靓对老妈子也挺满意，就对老妈子说:“张婶，那赵小姐可好？”老妈子一看徐靓打听赵小姐，她眼睛就放了光了。
受人之恩，必将涌泉相报，这也是老妈子做人的一个准则。正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回报徐靓，见徐靓惦记赵小姐，就说:
“赵小姐人可好了！有什么话需要我给你捎过去吗？”
他来到丁耀亢家这段时间，也弄不懂赵小姐和丁耀亢是什么关系。看他们客客气气的，感觉不像是家眷关系。可又不像是师生，又不像是亲戚。这些做下人的又不能多问，他给人家做下人多少年了。自己又是个单身，多年的习惯养成了，是不多问主人的事儿。
但她对徐靓有感恩之心，觉得人家给自己找了活干，自己如果力所能及的给捎句话之类的，这都不是事儿。
徐靓一看这老妈子确实可靠，而且愿意给自己捎话，就对老妈子说:“张婶你给我捎句话也行，你告诉赵小姐:我徐靓没有忘记她，让她也别忘记我！”
这句话是有双关语的，赵小姐听了老妈子捎过来的话，自然知道徐靓还在等待着敲诈。情绪一下子又变得低沉起来，在老妈子看来，那一定是赵小姐和徐靓有了男女之情。
老妈子就说:“小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我可以随时把话给你捎过去。我看得出，那徐公子也确实挺想你的。”
她的本意是想给赵小姐传话，买个好而已。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赵小姐心里的负担可就用加重了。
本来这几天赵小姐的心绪已经好起来，因为最近徐靓也没有打扰自己。没想到身边的这个老妈子竟然还是和徐靓有联络。她猜测，老妈子和那个赵奎肯定都是徐靓安排进来的人。
她现在唯一的最好选择就是被徐靓领回去，如果是在这里继续住下去，肯定会让丁耀亢跟着受牵连。她不想让丁耀亢被敲诈，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最好。想到这儿，她就对老妈子说:
“张婶，你告诉徐公子，我随时等他来接我。”
老妈子一听这话，赵小姐是要跟这徐公子私奔吧？自己来做老妈子，人家主人也没亏待自己，你说自己做这个事儿是不是很缺德呢？赵小姐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她感觉自己在这做着老妈子也挺艰难的。但是两边都答应了人家，这不传话也不好，可是传了话再出大事怎么办？
老妈子可就犯了难。这一天，她做起饭来也就有些心不在焉。那么老妈子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预知后事如何？下文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