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架
夏眠直接转身就下楼加入了单元楼门口中老年妇女的八卦群。
“咋啦?不开门?”有人了然道。
“嗯,估计觉得没脸见人吧,”夏眠抬头瞄了眼二楼的窗户,高声道,“毕竟现在全院都知道她当二奶,虐待孩子。”
“他小姨你打算怎么办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好奇。
夏眠道,“法院起诉呗,反正派出所已经开了条子,等小枫的验伤报告出来,我就去法院起诉。”
“那时候派出所就管不着了,直接找律师打官司就行,到时候该判刑还是判刑。到时候大不了我直接找市检察院起诉,有本事他继续找人。”
“小枫的伤情鉴定怎么说?”楼下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问道,“我让我们家小白催催,能快点。”
老太太姓米,退休前是高中老师,老伴儿姓陈,退休前是华钢的高级工程师,两口子在大院里都是德高望重的人。
她口中的小白是老太太的外孙,原主虽然没见过,但却对他如雷贯耳。
听说是个天才,二十三岁留学回来的医学博士,家是首都燕市的,因为担心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身体,才到这座小城市的医院任职。
是方圆几十里人们趋之若鹜的对象,反正自从这位天才住到家属院,家属院里各种花枝招展的女青年就多了起来。
夏眠纯粹是觉得楼下有个医生很方便。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又忽略了什么。
想不到的事情夏眠也不为难自己,见众人关心小枫,给大家看了一下手中的药,“全身除了脸和胳膊,其他都有软组织挫伤,最严重的是中度营养不良,要花心思好好补起来,”
不管提起多少次,夏眠都怒气不减,关键是,“那个毒妇竟然真的用针扎孩子的嘴!”
“真的?!”
“这也太狠毒了。”
“真不是人啊。”
众人齐声声讨。
刘老太太气道,“真是畜生!一开始我听到过孩子哭,还专程敲门说不兴那样打孩子,没想到她竟然……”
“可不是,真是该千刀万剐!”
“以后她敢出门,唾沫星子淹死她!”
……
众人义愤填膺,夏眠看着二楼窗户闪过的人影心中冷笑,法律治不了你,但舆论呢?
不让她进门?那她就给她好好宣传宣传,正好中午那会儿人不全呢。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网络,但人际交往却更加紧密,一个家属院里住着的人互相之间几乎都认识,一栋楼里的近邻们那关系好的比亲戚都近。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在这个时代可一点都不夸张。
张家还想披人皮?那得看她答不答应!
“这么小的孩子,”米老师叹息一声,心疼的摸了摸一直乖乖窝在夏眠怀中的小孩儿。
小枫似乎只害怕年轻女人,对于老太太的动作只是有些腼腆,侧头看了看夏眠。
夏眠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这是米奶奶,叫人。”
小枫乖乖的开口,“米奶奶。”声音不大,依然怯怯的,但众人知道他的遭遇,只有心疼的份儿。
“唉,真乖。”
“可不是,还说小孩儿淘气闹腾。”有人嘲讽道,“以前真是被她骗了,现在想想,这孩子什么时候闹腾过。”
“对啊,有后妈的孩子都不好过,谁能想到这黄晓娟这么歹毒?”
“张启明也不管,果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啊。”
“幸亏他小姨来了,不然这孩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说到这里,有人担心的道,“他小姨你还走吗?你走了这孩子可怎么办?”
小枫听懂了这句话,立刻看向夏眠,两只小手紧紧的搅在一起,眼底都是不安,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众人见状都觉得心酸,任性和表达情绪是孩子的天性,可是这个不到五岁的孩子竟然小心翼翼到如此地步。
夏眠用力的抚了抚他的背,“放心,小姨不会离开的小枫的,一直带着小枫好不好?”
小孩儿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排小白牙。
夏眠一愣,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的笑容,也许是因为生在泥沼之中,更加难能可贵。
夏眠亲了亲他的小脸,其他人见状也急忙转移了话题,“夏眠你们家哪儿的,怎么会来他们家?”
“我家明溪县的,”夏眠做出悲伤的表情,“我爸走的早,自从四年前我姐被他们害死,我妈大病一场,今年年初的时候也走了。”
“家里就剩我一个,亲戚们商量着谁管我,本来我应该是跟着我奶奶的,后来我这前姐夫说我可以来市里读书,这里条件好,正好也能上个好学校。”
“我奶奶寻思着上学确实重要,而且我大了,平时住校,爸妈留给我的钱也够我上完大学了,我家里还有房子,总归也不亏欠人,他们就照看我一下就行了,也用不着操什么心。”
几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有个人问道,“你姐夫,张启明一直跟你们家来往挺亲近?”
“还行吧,一开始我姐刚去那会儿,他到我们家哭的都晕过去了,后来逢年过节的也送节礼,不过毕竟离得远,近两年就接触的少了。”
夏眠一边说一边翻着记忆,内心不由咋舌,怪不得人们对张启明印象好,这人做事实在挑不出毛病。
不过是狐狸总归会露出尾巴。
“那你就跟着他来了?”有人问道。
“主要是想来市里上学。”夏眠道,“其实也不打算太麻烦他们,开学后我是要住校的,我这位前姐夫说,就是找学校稍微麻烦一点。”
实际上是原身向往大城市,十五六岁的少女,正直叛逆期,成天听着夏二叔家的大姐炫耀大城市怎么好怎么好,明溪县的小县城多么落后贫穷,自然就想往出跑。
而且老家那边夏二叔也确实在打她财产的注意,所以张启明当时随口的一说,原主就迫不及待的
跑来了。
然而也不过是从狼窝跑到虎窝而已,否则张启明的“随口一说”为何那么恰到好处。
想到这里,夏眠忽然道,“米老师,我要转学到华钢高中需要几千块?”
米老师一愣,“转学要看成绩的,成绩可以的话,就交几百块的学费就行了,谁说要几千块的?”
“几千块?”刘老太太惊讶道,“那学校里的老师是金子做的吗,那么贵!”
夏眠道,“可是黄晓娟说要好几千,因为不确定多少钱,所以跟我要了存折和密码,说会看着办……”
“一听就是胡说呢,”刘老太太杵了杵拐杖恨铁不成钢的道,“傻姑娘,你爸妈给你的存折,你怎么能随便给别人?”
米老师道,“是啊,存折不能随便给人。”
“存折是当着我前姐夫的面给的,我这不是相信他的为人吗?而且我之前确实不知道黄晓娟会虐待小枫。”
夏眠叹了口气解释道,“他们俩对不起我姐的事情,是我妈临走之前才告诉我的。”
“我妈之所以一直没来讨个说法,就是想着小枫还得跟着他们过,闹僵了对孩子不好,想着他们就算是因为愧疚也会善待孩子吧,没想到……”
“善良的人才会因为愧疚而弥补,”米老师道,“对于没良心的人来说,没有愧疚,只有压迫和剥削。”
刘老太太说的更加直白,“他们只会因为心虚而更容不下孩子。这孩子毁了,可不就‘斩草除根’了?”
“你知道她花了你多少钱了吗?”刘老太太还是忍不住担心。
夏眠道,“不知道,存折在她手里,密码也告诉她了。”说到这里,她咨询道,“我的钱是有数的,少了的话她这是算偷吧?盗窃罪?”
二楼的窗户咔哒响了一声,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张家的窗户开了条缝。
“应该可以回去了。”王姐笑呵呵的道。
“不回去,再聊会儿。”她凭什么要回去?黄晓娟想把她关门外就关门外,想叫她回去就叫她回去,她以为她是谁啊!
而且,这会儿聚在这里的除了邻居,其他大部分都是院里的大喇叭,八卦王、碎嘴子,多难得的机会?还别说,这种扎在人群里八卦的火热感,还是挺爽的!
夏眠继问,“偷钱超过多少就要坐牢?”
米老师道,“好像是两百以上吧。”
夏眠道,“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算是领教了,黄晓娟家就是太穷了,穷得没有一点底线。”
“她们家条件真不好啊?”人们顿时好奇起来。
“当然了!”夏眠道,“还不如村里呢。”
夏眠给众人科普了一下黄晓娟的家庭情况,因为太可恨,张家所有人的家庭情况她记得挺清楚。
“她爸是当年的下乡知青,回城后也没有工作,觉得做个体户丢脸,一直靠着家里老人接济。”
“她妈就是她爸娶的乡下老婆,精明彪悍,防她爸防得紧,当年紧跟在她爸后面回了成,她有五个兄弟姐妹,家里非常重男轻女……”
“一家人七口就住在四十几平的老房子里……又没稳定的收入,所以啊一家子都是坑蒙拐骗的好手……”
新鲜的八卦十分有趣,让众人无视了二楼不断开关的窗户,听的津津有味。
夏眠最后总结,“要是条件好她能跟着张启明做二奶?不过她有市里的户口,又惯会装模作样,我听大人说,张启明当时估计也是想高攀她。”
这么一说,结合夏眠科普的黄家情况,大家立刻就猜测了一把前因后果。
张启明也是个爱面子喜欢装体面的人,虽然是个工人,但不知道的人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干部,而黄晓娟也一直暗示家里条件好,又有城市户口,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就混到了一起……
房间里,黄晓娟气的脸都青了,她现在非常后悔。
她都从派出所顺利出来了,那丫头但凡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他姐夫的能量,如果想继续留在市里就要乖乖听话。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傻大胆。
不仅继续跟她对着干,人生地不熟的竟然还敢扎堆到院儿里的人群中闲聊去,竟然一点都不怯!关键是,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黄晓娟听着外面那些她极力隐瞒的东西叫夏眠抖搂了个干净,紧咬着牙,正准备厚着脸皮直接喊人。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语气玩味的喊,“哟,启明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