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冒牌王子
事实证明唱歌的门槛应当是很低,只要有张嘴,心里头又有个歌星梦的基本都会上赶着来面试,可能大家对于自己都很有信心。
郑祁同白序青吃完午饭就马不停蹄往阶梯教室走,一进门负责人就问:“是来参加招新的吗”待两个人确认后,那人递上来两张报名表:“照片不用贴,基本信息写了就行。”
他们填了表格,一抬眼,便看见贺施玟带着娄芹芹坐在第一排招手,坐下以后听她好奇地问:“序青哥你也是陪祁哥来面试的吗。”
自从上一次被自家老大警告过学霸不喜欢别人叫学霸后她就改口喊哥了,尽管白序青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但在两者中衡量后还是默许了后者。
夏日大中午烈日下,这种大教室没有空调,只有几架顶在天花板的大电扇慢悠悠地转着,郑祁接过白序青递来的餐巾纸擦汗,直接帮对方回答了:“看不起谁,序青也是来面试的。”
“哇。”贺施玟睁大眼睛看着后者对自己微微一笑的表情,震惊半晌,兴奋地凑过去嘴快道:“看不出来哥你还会唱歌啊?我以为你是那种传统的书呆、呆······书生。”
“我不会唱歌。”他不甚在意地解释,“我弹钢琴。”
贺施玟便更惊奇了,在她的印象里会弹钢琴的都是上流社会高雅名爵从小练习的拿手好戏,摆出一副看见大明星的迷妹脸说:“天哪,序青哥你这么厉害,钢琴多少级啊”
白序青伸手比出个八,她简直不要太激动,嚷嚷着:“那哥你以后教我钢琴吧!就那种三天速成加入音乐社什么的。”
“去去去,一边去。”不等人应下,郑祁径直拨开那颗越凑越近的头,趾高气昂嫌弃道,“我们序青忙得很,哪里有空给你私人辅导,何况要学也是我先,轮不到你。”
这模样活像宫廷剧里仗势欺人的宠妃,贺施玟可怜兮兮地看着被小鸡护崽挡在身后的白序青,在她连续的眨眼神功下朝自己轻轻颔首,立刻眉开眼笑地说:“谢谢序青哥!哥您真好。”拍完马屁还不忘皱鼻子哼了一声自家祁哥:“不像某人,小气鬼一个。”
郑祁一个中指就要竖起来,想了想又怒极反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气鬼冤大头被人说几句就来这面试帮忙追求别人,反正不是我,哎,走了走了。”
他作势要起身,唬得贺施玟赶紧点头哈腰认错:“我是小气鬼,我是小气鬼,我最爱喝凉水,祁哥你坐,你坐。”
娄芹芹捂着嘴偷笑,被她转头挠腰上的痒痒肉直呼救命,白序青在这其乐融融里也没忍住微扬嘴角,郑祁接着转头数落他:“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你说你理她干嘛,以后加入音乐社肯定事多了,哪有闲工夫教二百五弹琴?说说就完事了,其他的没必要懂不?”
白序青低眉顺眼地把头点得那叫一个乖巧,郑祁负手往后靠,还翘起了二郎腿,要是鼻子能变长估计能伸到天上去。
“你看你看,邓同邺在那念名字。”贺施玟选择转移话题,戳着他说。
郑祁软硬不吃:“我对他又没兴趣。”
“哎呀,指给你看看,上次一面之缘铁定没看清楚我的梦中情人长什么样,让你知道我眼光是不是很好。”
郑祁没理她,跳过中间人问娄芹芹:“总共上去几个人了?”
“没开始多久,才到第七个人。”
那确实刚开始,整个教室坐了得有快七十个人吧,难怪下课只留了十五分钟就要到,这一人一分钟少说也要一个小时,还不知道要等猴年马月,郑祁本意是唱一段就回宿舍睡觉,这下看来属实是多想了。
他看了眼手机通知,问:“你今天准备弹什么。”
“夜曲吧。”白序青活动了一下手指,十指反扣拉伸,“好久没碰琴,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周杰伦那首?你弹流行乐啊?“
“不是,是肖邦的钢琴曲。“
这个角落的气流好像停滞一霎,郑祁尴尬地摸摸脖子想谈论台上的人唱得一般般,贺施玟却不知死活还要来一嘴:“祁哥你不懂就不要装懂,显得好丢人噢······啊,好痛!“
她摸着被弹的额头委屈地靠向娄芹芹,小同桌细声细气安慰她好好听歌。
郑祁冷冷地看一眼,又对左边的人说:“我又不弹钢琴,不了解很正常吧。“
“对。“白序青眼里弥漫着淡淡的笑意。
他便心满意足地把视线转向台上的表演,听着听着表情就从一开始兴致勃勃的期待变成怀疑人生的困惑,乃至不敢相信的惊恐。上去的除了个别乐器演奏的和一两个一看就是经过声乐专业训练的以外,四十几个人可以算是群魔乱舞,且不说撞歌的一大堆审美疲劳,大部分走调的走掉,乱节奏的乱节奏,最差的唱歌像饶舌,饶舌像念经,他大受震撼地说:“我擦,居然有人唱歌比贺施玟还难听?真是天外有天。“
难听本人也少见地不反驳,点头附和:“其实前面几个歌唱得挺好的,没想到后面呈断崖式拉跨,我本来还怕丢脸的,现在真是非常有信心,。“
在听见第三个唱着“修炼爱情的心酸······”的饶舌哥被终止演唱下台之后,贺施玟终于被叫到,她属于不怯场的那类人,大庭广众下分分钟当成自己家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被男神叫了名字,连上台都有点局促,脸微红,踱步走过邓同邺身边,在中心站定,掐着嗓子自我介绍,整个人一派良家妇女,看得郑祁差点把昨夜的饭呕出来。
她自知进不了社,干脆直接唱了一首儿歌,因为《小星星》是她唯二不会跑调的曲库里更熟练的一首,剩下那首是名曲《两只老虎》,演唱时歌词还总是弄混,所以pass了。
场下的悉窣的偷笑声自然听得见,但邓同邺礼节性的鼓掌却让贺施玟心花怒放,她觉得不枉这一遭上台,不仅近距离与男神会面,而且还得到男神赞赏,简直血赚,于是乐呵呵地带着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蹦下台,活像地主家的傻姑娘。
白序青说:“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有时候拿她没招了,如果我有个妹妹,估计也像这样头皮发麻。”
郑祁一脸你懂就好:“所以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语文比我好。”
“不是她好。”白序青拍拍他捅刀子,“是你太差了。”
“······”
郑祁他们是最末尾的几个上台的,毕竟是当场填写表格,自然会往后顺移,等墙上的钟表走到一点以后,才听见邓同邺喊他,此刻教室里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前头的基本唱完就溜了,他一边想着不该这么早来,睡一觉再下来也来得及,一边打着呵欠往上走去。
在鸦雀无声的大教室里,他唱了一首陈奕迅的《孤独患者》,配合那有些独特微哑的嗓音,像喝了一杯龙舌兰般微醺,半分多钟不到,教室的目光基本全被吸引,看手机的纷纷抬了头,有人口贴耳蠢蠢欲动,邓同邺面露赏识地在报名表上标记了什么,人不多,却四处响起心照不宣的掌声。
贺施玟不是第一回听他唱歌了,此刻非常自豪地对身边的两人炫耀:“怎么样怎么样,我祁哥唱歌厉害吧,他在咱们一群哥们里号称ktv麦霸,那嗓子可是杠杠的一鸣惊人,而且还没有专门学过,全靠天赋,就问你牛不牛。”
娄芹芹崇拜地说:“真的好好听噢,还有原唱的味道。”
白序青一言不发,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眸中的那个人像变得很远很远,一面如萤火虫般发光发热,一面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
“下一个好像就是你了吧?”
那人终于来到身旁,扶着桌问完,白序青这才眨动了下眼睛,起身时仍旧没说一句话。
他借用了台侧的那架老钢琴,伸出十根修长的手指,仿若流水般游走于琴键,奏响音符流淌于整个阶梯教室,全场又是一阵屏息凝神。
乐曲流淌,钢琴以自己独有的声音诗意地吟唱起来,惆怅、瞑想、缱绻气氛,如水乳交融一样和谐,激动、叹息、兴奋、不安等丰富而微妙的情绪,像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夜晚格调,不管懂不懂钢琴,都能通过那双手感受到。
郑祁想起最开始见到对方指尖的旧伤与老茧,透过这一幕无端联想,似乎看见在别人玩模型飞机的时候,有个男孩爬上琴椅,收起杂念,半音程,全音程,黑键混杂白键,反复练习命运的旋律,在光鲜亮丽的背后,并非靠心中的热忱支撑的投入,而是无奈的被迫坚持。
贺施玟喃喃自语:“你俩绝了,一个唱歌的音乐诗人,一个弹琴的优雅王子,可以搞个组合出道了。”
郑祁默默地想,白序青才不是什么王子,他只是一个被囚禁在宫殿里向往自由的普通人,被冠以华美的外壳,包裹着黯淡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