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男主是个小妖精》
（四）
宁染直觉华鸾知道什么，但是却不告诉他。
聚神果是什么，为什么师父从来没有提起过？
还有那句
你也只不过是个影子而已
宁染抿紧了唇，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师父，可是心里有个地方却有些害怕，害怕真相会毁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师父对他那么好，无论做什么应该都不会伤害他。
他应该相信师父。
竹屋周围已经像是被飓风卷过不成模样，宁染要在师父回来之前把这里回复原样，不能让师父生气。
华鸾也不帮他，丝毫没有这场破坏里也有自己一份的自觉。
它恢复了狐狸的身体，趴在屋顶上，看着宁染强撑着受伤的身体，一点点恢复美人谷里的一切。
看的出来他很珍视这里的一草一木，华鸾细长的狐狸眼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翻，之后眯上了眼睛。
像是有感应一般。
在容音回来前一刻，华鸾挥爪，不过瞬间，美人谷内便已恢复如初。
宁染看着漫不经心跳下屋顶的华鸾，眉心微皱，“你！”它就是故意的。
华鸾瞥他一眼，哼了声，轻车熟路的跳入了那刚刚落地的倩影怀中。
“师父，你回来了。”宁染高兴的迎上去。
容音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落在小徒儿身上。
“小染，你受伤了？”
宁染站在容音面前，微微垂首，“华鸾弄坏了师父送我的东西，徒儿本想给它个教训，没想到徒儿没能打得过它，是徒儿无能。”
华鸾不屑，小妖精，就会使些狐媚手段。
容音看了眼怀里的华鸾，她是知晓两人之间的差距的，华鸾出手，没有直接杀了他，都是手下留情了。
“跟我进去。”
宁染眼睛一亮，巴巴的跟在了师父身后。
宁染在美人谷五百年，有容音这么厉害的师父在，他受伤的次数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但每次受伤，容音都会亲自帮他疗伤。
容音看起来有点倦意，面容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色。
宁染脱去了外衣，乖巧的坐在榻上，让师父查看伤势。
他被华鸾的尾巴抽的那一下有些狠，胸口青紫内含淤血，还带着华鸾剩余的法力，看着很是严重。
容音斜睨了窝在腿边华鸾一眼，那眼神里几分警告，几分威压。
华鸾更委屈的缩成了个球。
容音抬手捏了个诀，冰蓝色的治愈法术在宁染胸口乱转游走。
伤口愈合带来的刺痛麻痒，让宁染额头冒起了薄汗。
尽管他极力忍耐，咬紧了薄唇，喉咙里还是忍不住溢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嗯哼！”
散落的衣摆被纠成一团，修长如玉的手指紧攥出一片褶皱，利落分明的骨节泛起青白。
整整过了半个时辰，容音才收了法力。
宁染胸口的淤血消散了不少，但整个人也消耗了不少力气。
容音看了他一眼，怔了一下。
宁染此刻胸口散开，大汗淋漓，浑身泛着薄红，面上尤甚，几缕发丝沾在额上，看着像是被蹂/躏狠了似的。
“谢谢师父。”他声音带着几分喑哑。
容音喉间微动，轻抿了下朱唇，“好好休息，近日就不要动用法力了。”
她手心翻转，自袖中取出了一瓶丹药，“这是活血化瘀的药，每日吃上一颗，可以早点痊愈。”
“师父”宁染看着面前似远亦近的人，踌躇。
“想说什么？”
“师父永远不会丢下我的，对吗？”他充满期翼的看着她。
她可是从他拥有意识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啊，怎么会抛弃他呢？他不能用因为一个外人说的话就去怀疑师父，那样他根本就不配做师父的徒儿。
“嗯。”容音看着他。
他是洛凪的一部分，也是洛凪，她当然不会离开他。
宁染弯唇露出了一个笑容。
安抚了宁染。
房间里只剩下了容音和华鸾。
华鸾紫光闪过化出了人形，倚坐在容音的身边。
“容音，我也疼~”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尾巴上，眼神委屈的撒娇。
容音静静的看着他。
华鸾知道她在等他解释，宁染那拙劣的理由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他垂头，气闷，“你把洛神鞭给了他！”
“你明知道那是”他抬头眼尾泛红，眼神控诉。
那是他怀着满腔欢喜给她的定情信物。
他予她的第一次，她只当是习了一种功法，对他来说，却是全身心的交付。
容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等洛凪回来了，你就回青丘吧。”
刚因容音难得温情的动作而露出笑意的华鸾嘴角微僵，不明所以的眨了两下眼睛。
“你说什么？”
“他回来，你就不想要我了？”华鸾声音染了几分凉意，眼睛不可抑制的泛红。
容音平静道：“华鸾，你已经不是洛凪的灵兽，这么多年，你早已是上神之体，没必要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他红着眼睛慌乱的争辩道。
“容音，你知道我要什么”他伏低身体卑微的仰头祈求的看着她。
容音抬手勾起了他的下颌，雪白的颈划出美丽的弧线，“华鸾，你这样执迷为情所困，会生心魔的。”
“我不怕。”华鸾仰头，眼底泛着浅浅的紫光，干净如琉璃。
容音的一双慈悲目里是冷漠的悲悯，“但我不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她不会像救洛凪这样再救他一次。
华鸾的泪自眼角滑落。
“容音，你不能这么对我”
洛凪是谁？
现在怕是只有容音和华鸾还记得了。
这个湮灭了上万年的神。
却没有被任何人记住，只因为他是神界的污点，是耻辱。
人，妖可成仙，仙可成神，仙众多，成神却很难。
现今仍存于世的神几乎少的可怜，神为了庇佑众生而存在，但也放下了一切七情六欲。
高高在上却又看空一切，是种慈悲又冷漠的存在。
神体的湮灭，多数是为了众生，为了天道，他们的牺牲惊天又动地，能令众生悲悯，仙家落泪。
可是洛凪。
不是这样。
他自己生了心魔。
因为容音。
神与神之间结侣并不为罪，但他对容音的占有欲太深，这是种私欲，有私欲就会做出满足私欲的事情。
最后的结果便是引来了天罚，神魂俱灭。
容音试图救过他，最终却被华鸾以一命为代价阻止。
而洛凪身为神却以这种方式湮灭，为神界所不耻。
但容音因着多年的情谊，不想放弃他。
（五）
华鸾握紧了手里的簪子。
那是根头部雕成了盘龙的金簪，失去了神力的金簪光泽有些暗淡。
带着流光的眸子逐渐变为坚定。
宁染在努力练习师父新教的功法，他不会被一直狐妖迷惑的，他要努力修炼，然后长长久久的陪着师父。
“容音是神，你不过是只妖，再怎么修炼，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呵。”
声音自头顶传来。
宁染抬头。
华鸾坐在漂亮的美人松上，穿着宽松的华袍，光裸的脚踝没有穿鞋，就那样晃悠着脚尖，一脸不可一世的嘲笑他。
“关你屁事。”宁染换了个方向，不想理他。
“你一定很好奇我上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你求我，我心情好了就告诉你，怎么样？”华鸾居高临下盯着他。
宁染嗤笑了一声，“我不想知道。”
“你！”万年的老狐狸就这么被噎了一下。
“你难到就不想知道容音的过去吗？”他微眯起狐狸眼睛，语调轻扬的诱哄道，“在你还不存在的时候”
“你到底想说什么？”宁染挥剑指向他。
“不要再用洛神鞭指着我！”
“本尊最后一次警告你”
华鸾从美人松上轻盈的一跃而下，看着宁染的目光像是看着侵犯了自己的领地的蝼蚁。
“真是可怜，都快要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你不想知道容音这次去了哪里吗？”
“你知道？”宁染目光一顿，收了手里的剑反问道。
“当然，我在那里守了五百多年，想知道原因吗？”
宁染的眼神给了他答案。
华鸾勾唇轻笑，“是聚神果，聚神果要熟了，容音去那里就是为了它。”
“聚神果可滋养神魂，令神重生。”
“这跟师父有什么关系？”宁染面上严肃，重生？谁要重生。
“你以为你一届凡物化妖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吗？不过是托了他的福罢了，美人谷上万生灵，怎么就独独你化了人形，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宁染心里忽然有些慌乱，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华鸾笑的轻屑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同情。
“宁染，你不过就是个影子。”
宁染，你不过就是个影子
你不过就是个影子
这句话在宁染之后日日夜夜里，成了他的噩梦。
“我不是！我是师父养的昙花所化，你凭什么说我是影子！我是谁的影子？你凭什么这么说！”宁染嘴唇微颤，面上有些发白。
华鸾伸手将簪子给了他。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宁染握着手里的簪子。
那本是洛凪的神器，即便没了神力，也还残留着部分的神识。
宁染一握住那簪子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但这并不是他的东西。
他以灵力探入，然后感应到了里面的神识，看到了这只簪子主人的过往
那是
他瞳孔微缩，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
但是一举一动，都不是他。
他是谁？为什么和他长得一样。
师父！他竟然看到了师父。
看到了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和师父携手的身影，他们一起作战，一同进出，他听到师父温柔的叫那个人的名字。
“洛凪。”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会长着和他一样的脸？
为什么他会和师父在一起？
诸多的疑问让宁染心绪不定，灵力飘忽起来，巨大的波动直接让他被弹出了神识之外。
他红着眼睛凶狠的看向华鸾，“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发觉你修炼的格外快速吗？你以为这是你的天赋？其实只不是过是你身上有他的几分元神而已。”
“洛凪。”宁染说出了那个名字。
华鸾弯唇，“看来你看到了。”
“他的元神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自然是容音给你的。”
“确切来说，你不过是个载体。”
“等聚神果成了，你也就没用了。”
“什么意思？”
“容音要让洛凪重生，他是万年前湮灭的神，容音汇聚了他的元神，聚神果可以将神魂重新拼接完整，到时再将你体内的那几分元神注入，完整的洛凪便能回来了。”
宁染攥紧了手心，直觉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回来，我会怎么样？”
“没用的容器，你说呢？”
当然会死。
华鸾有些残忍的戳穿他心里最后的那丝希望。
长久的沉默——
宁染立在那里，像是生了根，许久之后他才嗓音微哑的开口。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又是谁？”
“洛凪曾经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灵兽。”
“那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从中破坏吗？”
“我需要你帮我。”华鸾额间的血印泛红，眸中浅紫流光闪过。
“你”宁染瞳孔微缩，“你不想让他复活。”
“对，因为我爱上了容音。”华鸾近乎冷酷的说出了这句话，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自己曾经的主人。
“你也不想他复活不是吗？我们都不想容音的眼里再也看不到我们”华鸾看着他，眸子充斥着迷惑的气息。
“只要没有了洛凪，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我可以允许你和我一起留在她身边。”
宁染努力的平稳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会知道的。”华鸾看着还在不死心的挣扎的宁染，抬了抬唇角。
他把金簪送给了他，容音看到金簪的反应，便能够说明一切了。
宁染握着手里的金簪，转身，“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华鸾看着宁染的背影，眸子渐深。
他不会离开她，绝不会。
过了数日。
宁染内心挣扎纠结了很久。
最终还是将那支簪子戴在了头上。
他努力的扯起苍白的唇角，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模样，然后敲响了容音的房门。
给她送茶。
容音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支簪子。
宁染发现了她的目光，握着托盘的手紧了紧，看着容音凝视在上面的目光，努力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
“师父，这是今年新采的茶叶，你尝尝。”
宁染烹茶的本事也是容音教的，他在想，他煮出来的茶味道是不是也和那个人一样。
“簪子哪里来的。”
“华鸾给徒儿的。”
“他跟你说了什么？”
“师父以为他跟我说了什么？”宁染这几天的脸色很不好，上次被华鸾击中的伤还没恢复，这几日又没有休息好，带着点病态的苍白，眼里还有泛红的血丝。
“这些跟你都没关系，无论做什么，你都是我的徒儿，一切都不会变。”容音面容淡漠。
“是吗？也对，我不过是个放着别人元神的容器而已，师父当然不会在意。”宁染哽咽，眼睛通红。
他想要的很少，只是想和她永远留在美人谷，只是徒儿没关系，他可以永远陪着她，看到她就好。
可是她却想要用他的命去救别人，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器具。
怪不得华鸾说他只是她消遣的玩意儿，到了现在，她还是这般淡漠的模样。
这就是神的模样吗？
“小染，不要信华鸾的话。”容音眉心微蹙，不知道华鸾跟他说了多少。
“那师父告诉我啊，为什么他和我长得一样？为什么我能感应到他的神识？”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这些都与你无关。”容音不想提及以前，不是什么光耀的事情，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洛凪的事。
“无关”他的性命也无关紧要吗？
宁染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寒风袭卷，一瞬之间由桃园荒芜成了残垣。
以前她对他的那些好，只因为他是那个人吗？
（六）
容音惩戒了华鸾。
尽管避开了宁染，却还是被他看到了。
华鸾唇角染着血，撑在地上勉力抬眸看着他。
“这下你可信了？”
“我能变回我自己吗？”宁染想知道自己原本是什么样，他原来的模样，师父可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他，喜欢他。
“毁了他，没了他的元神，你的元神自然就会归位。”华鸾眸子里带着几分狠意。
宁染眸色微暗，可是毁了洛凪，无论他变不变回原本的样子，师父都不会喜欢他了，甚至还有可能会亲手杀了他。
可是
他想赌一把!
洛凪如果回来，他连留在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有他彻底消失，他才有机会，哪怕是死在她手里，也比看着别人吞噬他的元神好。
“我该做什么？”
“毁了聚神果。”
华鸾让宁染到天妃宫毁了聚神果，他会在美人谷想办法拖住容音，聚神果毁，洛凪元神陨灭，宁染自己的元神就会自己归体。
华鸾不会是容音的对手。
他几乎是用命去赌了。
然而容音并没有留情，华鸾几乎被打回原型。
但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宁染在容音赶来的那一刻，拼尽全力毁掉了聚神果。
洛凪再也回不来了。
宁染看到容音瞬间冷凝的目光，那一刻，他几乎确信她会杀了他。
而他正在受着元神剥离的痛楚，毫无反抗之力。
但是容音没有。
宁染恢复了自己的样貌，容音却不再理会他，似乎宁染和她眼中的芸芸众生一样，都成了浮光掠影。
宁染百般讨好，最后不惜耗尽元神在夜间开花。
他希望容音能像记住洛凪一样记住自己，最终灵力散尽，又成为了容音养的昙花。
容音还是住在美人谷，只是身边时长伴着一狐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