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圣诞夜热闹的市中心，大雪给节日增添了浪漫的气氛，即使是临近十点，各大商场还是人满为患。
他们并肩走了好久，直到她鼻尖最后的一点红都消失。
肚子开始咕咕叫，没有太挑剔，他们找了家不用排队的店就进去了。
吃了些热气腾腾的食物，连身带心都暖了起来，姜桇的状态好了许多，心情也明亮了，和他简单的讲了讲刚才狼狈的经历。
“要是你没有遇见我，怎么办？”
裴跃本身就是敏感的人，哪怕她省略了很多情节，他也大概能从细枝末节中平凑出完整的故事。他很心疼，也很后怕，万一他没有来，她会如何度过这个夜晚，她会不会遇到其他危险。
她也想象了下，但她又对他笑着说，“你不是来了吗。”
没有如果，也不需要如果。
她真心感谢，他能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什么，姜桇有些遗憾的对他说，“对了，我以为你年前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你的礼物，我已经寄到国外去了。”
“噢，”他撑起头，可惜的说，“可是，你的礼物，我带来了欸。”
然后又佯装可怜道，“那我今天没有礼物可以收了吗？”
姜桇沉默，“．．．呃。”
“还有，”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谁还欠我一张画，这么久了，都不给我。”
一字一句都在控诉她。
“．．．”
说到画，姜桇想起之前在民宿画的那张梦境里的他，那张画就在她的行李箱里，要不．．．送给他的念头一起，就被她掐灭了——不行，不能送给他，那张实在是太明显了，她私心太重，还是自己留着吧。
裴跃还在看着她，表情显得委屈，但又总夹杂着坏笑似的，让她招架不住。
看了一圈，姜桇抽了张木盒里干净的餐巾纸，从包里翻出一只随身携带的秀丽笔，提笔就往上画。
这家店提供的纸粗糙又硬，还挺适合画画。
裴跃也没作声，看着她埋头作画，偶尔她还会抬头看看他，和他对视的时候，仿佛他是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静物，认真得可爱。
店里的人逐渐离开，他们周围的桌子都空了，在一首钢琴曲循环播到第三遍的时候，姜桇停了笔，把手里的纸举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又最后看了裴跃一眼，满意的在合适的空白处题了字。
“喏，给你，你的礼物。”
裴跃接过，上面画了一个q版的他，特征明显，还在头像周边给他加了一个圣诞花环，没有修改的地方，一气呵成。
这样简单的小画用不了多长时间，她画过很多，信手拈来。
他小心的捏起一个角，朝她摇了摇，“这样就打发我了？”
“不要还给我。”说着她就要去够他手里的画。
裴跃自然不肯给，敏捷的往后一收，移到她拿不到的地方，边说，“哪有送出又要回去的道理。”
等她收回手，他才慢条斯理的把手里的画整理好。
姜桇又朝他伸出手，理直气壮，“那我的礼物呢？”
他看她一眼，挑了挑眉，“不是在你眼前了么。”
“．．．”姜桇觉得自己被骗了。
说话间，裴跃的手已经摸到了随身包里的盒子，不再逗她，推到她面前，“礼物。”
姜桇笑开，问他，“我现在可以拆吗？”
“可以。”
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只用丝带固定着，解开就能打开。
里面躺着一本看起来不算精致的书，封面像是一本童话。
翻开第一页，姜桇发现这还是一本立体的书，一只兔子跳到她眼前，旁边空白处还有文字。
她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裴跃，“你做的？”
“嗯。”
粗糙的手工书，装订并没有很牢固，但内容做得很丰富，里面的立体变化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做书的人花了很多心思把文字和立体图案结合起来。
而且，从第一页，姜桇就看出来了，这里面的童话全部都是根据她讲过的故事来改编的。
姜桇没有想过他会送一份这样的礼物给她。
毕竟，明明有更简单又不容易出错的方式，在物质飞速发展的现在，挑一份会被喜欢和需要的礼物并不难。
但他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花了很多心思的给她准备了这样的礼物，满是真心。
用心得让姜桇有些自惭形愧，因为她给他寄过去的礼物不过是几本挑选的书，那张画也是粗糙的随手画。
裴跃总是，超出她的想象。
总是猝不及防的给她感动。
姜桇盖好盒子，重新系好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抬起头来对他说，“谢谢你，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
“这个也是。”裴跃举起那张粗糙的小画。
这下姜桇是真的想抢回来了，她说，“这张不算，过段时间，再给你。”
裴跃笑了笑，把那张涂满的餐巾纸仔细叠好，收进口袋。
快到打烊的时间，店员客气的过来给他们提醒了句，他们便起身离席。
城市里禁鞭，已经很难再在节日里看见烟花。
特殊的日子，有些商场会营业到凌晨，他们吃完饭往下走的时候，人已经没那么多了。
但一楼中庭还是很热闹，楼梯旁的广告牌写着零点有演出活动，他们便也往那边走去。
人群以舞台为中心聚拢着，越是外围越分散，而在那分散的人群中，有个身影很是熟悉。
那人带着深灰色的毛线帽子，黑色和口罩和墨镜架在脸上，把脸挡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又大又长的黑色羽绒服，大家肯定要多看她几眼。
姜桇一眼就认出来那件衣服，再加上那个身高和气质，绝对是乔乐没错了。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她，乔乐朝她这边也看过来，看见姜桇的时候，顺便看见了站在她身边的裴跃。
两个人什么都没戴，不用全副武装，像一对普通情侣似的出门过节，乔乐憋在口罩里，有些羡慕。
这么想着，姜桇已经走到她跟前，“好巧哦，乔．．”意识到周围都是人，姜桇没说出她的名字，“乔。”
“嗯。”乔乐又看了眼裴跃，对方似乎没有认出来她的样子，只是疏离的朝她点了点头，于是她也就没刻意打招呼。
姜桇对她笑，“圣诞快乐！”
“嗯，圣诞快乐。”
看见乔乐一个人站在这里，好像没有同行的人，姜桇就问了句，“你怎么一个人，没有和他们一起吗？”
乔乐不理解，“和谁一起？”
“你晚上也没有去吃饭吗？”因为安临说大家一起吃饭，姜桇以为他们晚上都会在一起过。
“吃什么饭？”乔乐跟第一次听说一样。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姜桇也没再继续问下去，想着可能中间出了什么点小误会。
“没什么．．”姜桇对她摇摇头。
两人说话期间，舞台那方突然爆发巨大的欢呼声，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等声音回落的间隙，姜桇问乔乐，“你喜欢的乐队？”
“没有，我在这里等我助理。”
乔乐的头往前点了下，对她说，“她在第一排。”
“噢噢。”
乔乐不是爱八卦的人，对其他事情并不关心，但她看了看他们，还是多问了句，“你们？”
．．．我们．．．？突然被问，姜桇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他们的关系，只好挑了句最无关紧要的话回答，“．．．我们刚吃完饭，到处转转。”
“嗯。”察觉到她不想说太多，乔乐没再继续问下去。
台上的架子鼓敲响，音乐声盖过了其他声音。
他们并肩站在最后面，姜桇抬头偷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裴跃，不禁想到刚刚乔乐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是暧昧吗？
暧昧的意思，是他们互相喜欢吗？
裴跃突然低头看她，她的视线被抓个正着，于是她将头转回正前方，假装自己只是在认真看演出。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正在往前挤。有两个小姑娘路过他们，没注意，跑的时候从后面撞了姜桇一下。
她像多米诺一样又撞到裴跃的身上，他扶稳她。
姜桇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低着头“嘶—”了一声。本来之前被撞到的腰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了，但此刻被猛的撞击，她贴着他胳膊的时候，痛得僵住了。
“怎么了？”意识到她哪里不对，裴跃也没敢动，低头看着她问。
缓了几秒，姜桇借着他胳膊的力站直，重新抬头对上他担心的眼神，“．．．没事，刚刚不小心撞到，可能有点青了，不碰就没什么感觉。”
说完，她松开了攥紧他胳膊的手。
在她的手落下的瞬间，裴跃重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附在她耳边说，“我们走吧。”
台上台下的人太多，姜桇头一次觉得太热闹了也不好，有些吵闹。
于是她点点头，说好。
乔乐像个雕塑一样站在他们身后，墨镜挡住了她的眼神，不知道她的眼神落在哪里。
姜桇凑过去跟她道了别，然后像个小废物一样被裴跃架着一只胳膊出去了。
已经过了零点，气温极低，大街上的店铺关了大半，垃圾桶周围堆满了红红绿绿的包装纸，孤零零的气球和彩带随处可见。
狂欢过后，城市陷入短暂的寂静。
姜桇入住的酒店不远，他们步行过去。
偶尔还能经过一些烧烤摊和还没卖完圣诞周边的兼职生。
又路过那颗圣诞树，上面的灯还亮着，围住它的人却都已经回家了。
有对情侣从一旁的影院夜间电梯下来，走出来的时候，女孩儿拉着男朋友在没人的圣诞树下拍照。
刚刚她的小心思又浮上心头。
姜桇从小到大都是藏不住话的孩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有问题就直接解决。
她从来都觉得，喜欢明明是件既简单又美好的事情啊。
“所以，”走过几步，她冷不丁的问，“你今天，为什么来陪我过圣诞啊？”
她仰头看他，有雪飘落在她的脸上。
裴跃轻轻揩掉，答道，“可能，因为下雪了。”
“嗯？”
他轻声解释，“我在南方长大，很少见大雪，也很少看海，因为我不爱出远门，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裴跃的声音慢慢的，每一个字都沉稳的落下。
他看向她，“但是下雪的日子或是什么特别的节日，总能成为人们见面的理由。”
刚刚的行人已经离开，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一个路灯下，姜桇停了下来。
遇见姜桇之前，他也去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人，那些记忆变成标本被他随意封存。
遇见姜桇之后，他的所有记忆，都变成了可以反复观看的电影。
她给了他勇气，让他踏进了他过去绝不敢踏入一步的禁地，见过了绝不想再见一面的人，也让他重新看见了自己。
“姜桇。”
“在。”
裴跃面对着她，突然笑了下，告诉她，“如果这个世界上，我一定要喜欢些什么。”
“那我只能是，喜欢你了。”
“喜欢你到，希望以后就算不是特别的日子，也能见到你。”
昏黄的路灯底，雪簌簌的落下，像是旁边的树上开的花飘了漫天的花瓣。
她看着他，觉得他被冷风吹红的耳朵都浪漫至极。
大雪纷飞里，他朝她伸出手，“你呢？”
看见他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姜桇覆上他温暖的手掌。
他温柔的回握住，继续问，“你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定了定神，她苦恼道，“我要考虑一下。”
“好。”裴跃点头，“不急。”
等了会儿，她闭上眼睛，数到：
“一，二，三——”
然后睁开，目光闪烁。
她轻快地开口，“我想好了。”
“在我的再三考虑下，我决定——”
姜桇看着他，只来得及拖延一秒，就忍不住说，“答应你了。”
裴跃笑出泪花，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