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他们回民宿的时候，许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他经常大半夜的独自出现在民宿的各个地方，姜桇也没太在意，和裴跃说了再见就上楼去了。
裴跃穿过另一边的门廊往房间走。
夜里很静，附近有山有海，虫鸟声此起彼伏，远处还夹杂了一些风吹铃铛的声音。
许可叫住他，“裴跃。”
他的声音盖住了所有杂音，十分清晰，但被喊的人仿佛没听见，脚步都不带停的。
于是他又扬声道，“出名了就不认老朋友了？”
虽然裴跃很想回头怼一句你算个屁的朋友，但他还是忍了，愣是没理许可，回了房间。
坐在院子里的许可看着他毫无反应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灌下最后一口啤酒。本来以为，裴跃再见到他，就算不给他一拳，至少也会讽刺他两句，或者给他一个白眼。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明应该是好事，可他总觉得，这比跟他打一架还要让人难受。
．
民宿大半的房间都亮着灯，每个人都待在一个暂时属于自己的空间里。
姜桇的桌子正对着门，一走进来，就能看见那幅画，桌上的水彩画已经晾干了，颜色淡了些。画面上的人栩栩如生，眼睛很亮，她抚摸了下画纸，微微粗糙的纹路摩挲了她的手指。
有些失神，她拍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手机有视频通话进来，她顺手接了，那边的单丹穿着宽大的t恤，拿着一盘葡萄，接通的瞬间就开始说话，“姐妹儿，我看见你发朋友圈了哦。”她吞下一颗果肉丰满的葡萄，嘴巴亮晶晶的，调侃道，“而且我看某人还特意标注位置了哦～”
“．．．”
那边的单丹还开着电视，综艺音效不断，她笑嘻嘻的问姜桇，“怎么样，有情况么？”
姜桇换了个沙发坐进去，斟酌着说，“他今天来了。”
“！”
“这么快？！”那边的单丹把果盘一放，葡萄也不吃了，电视也不看了，比当事人还要兴奋，“你昨天发的，他今天就来了。这小伙子挺会来事儿啊，比我想象得还疯。”
“．．．”
这都能百分百确定了，单丹下了结论，“他绝对喜欢你，没跑了。”
“你想想，现代人，尤其是一个现代社会里的成年人，谁会做这么无计划的事情。”
姜桇：“．．．你之前不是说有吗？”
“所以啊，因为他真的很喜欢你，才会因为一张照片就不远千里，匆匆赶来。”
“其实也没有很远，他就在隔壁省。”
“．．．”单丹恨不得隔着屏幕把手里的葡萄扔她头上，让她清醒清醒，“搞清楚重点啊妹妹。”
“知道啦，跟你开玩笑的。”
又念叨了几句，单丹重新捡起葡萄吃，跟她说，“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受伤就行。”
姜桇，“那我就去投奔你。”
“可以，家务活儿你干，饭你做碗你洗，房租水电平摊。”
“太黑心了。”
“我不得给我孩子省点儿奶粉钱啊，你是不知道，现在养孩子多费钱，我粗略的算了算，从月子开始．．．．．．”
提到孩子，单丹最近每天都在家里搜索关于养宝宝的信息，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的宝宝用具。
“．．．给你看看我的购物车，全是我以前听都没听过的牌子。”
几十张截图咻咻咻的飞过来，“这只是我购物车里的冰山一角．．．”
姜桇跟着看，笑眯眯的听她说话，偶尔回应几句。她之前和单丹住了一天，知道她每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宝宝大了之后半夜会踢她，偶尔安静下来，她才能抽空补补觉。
只有说起宝宝的事情的时候，单丹的状态才鲜活一点。
等打完电话，已经后半夜了。
姜桇反而没了困意，洗漱之后更清醒。索性睡不着，翻了翻邮箱，看见白天安镜那边给她回了消息，说草稿过了，于是她便开始着手画正稿。
夜里看颜色不准，姜桇便非常用心的画线稿。她一旦陷进了一种状态，就会忘记时间，等所有的线张弛有度的出现在画纸上时，远处的天已经泛白了。
带着凉意的风和咸湿的海水气味从窗户飘进来，她介于清醒和混沌之间，比起倒头睡觉，她选择了先去看一场海边的日出。
念头一浮现，她就披了一件小外套出去了。
民宿后面的厨房里好像已经有人在了，隐约传来声响，姜桇穿过前院，走到门口的时候，蓝色的轻薄雾气里停着一辆车，车盖旁还靠着一个人，手里的打火机开开关关，橙红色的火焰在他手边跳动。
许可以为是大超出来了，结果看见是姜桇，等了一瞬才勾起一个痞笑，“哟，大小姐，起得真早。”他发现，这姑娘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在他眼前。
其实她是一夜没睡，但姜桇也没解释，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许可关了打火机，突然跟她搭话，“怪不得你喜欢非一。”
她没听懂，看向他，“什么意思？”
许可看见她满脸的疑惑，话到嘴边换了个问法，“你没见过非一？”
“没有啊。”姜桇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许可好像知道了什么，低头笑笑，冲她摆摆手说，“大小姐要去海边看日出？快去吧，再不去太阳都要升起来了。”
远处翻出鱼肚白，姜桇便也没再和他深究，转身往海边走了。
恰好今天是晴天，没有乌云遮挡，海边的日出惊心的美。等到日头完全升起，姜桇才满足的回了房间睡觉。
许可赶完早市回来，也才八点，他坐在昨天裴跃坐过的桌子吃早饭，他吃得少，随便扒了两口就把盘子推到一边，点了根烟，慢悠悠的喝着热腾腾的黑咖啡。
氤氲的雾气里，他看见裴跃从门口走进来，像没看见他一样的找了个空桌坐下来。
不知怎的，这人越不理他，许可就越想招惹他一下。于是他端起咖啡，非常不见外的坐到了裴跃对面，看他在点单，亲切的指点，“早上的肉很新鲜，灌汤包是现做的，很不错。”
裴跃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点了一份虾子面。
许可也没在意，又问，“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姜大小姐的？”
“．．．”裴跃显然懒得理他。
“你们关系好像挺不错的？”
不管许可怎么问，裴跃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但他也不着急，想起早上的事儿，许可挑眉笑道，“我看我们大小姐还不知道你就是非一呢？”
裴跃闻言终于看了他一眼。
看见他有反应了，许可乘胜追击，“哎呀，姜桇好像可喜欢非一了，前天晚上还看了非一之前写的片子来着。”
“所以呢？”
许可盯着他的眼睛，“你喜欢姜桇吧？”
裴跃脸很臭，表情的意思是“关你屁事”。许可摇摇头，啧啧出声，笑得很贱，“这可怎么办哦，我们姜桇最讨厌别人不真诚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非一，熟不知，她喜欢的作家就在她身边，啧啧啧，居然还瞒着她。要是她哪天知道你就是非一了，肯定会恨死你的。”
“我们姜桇？”裴跃嘲讽了一声，“你们很熟吗？”
许可愣了一瞬，又很快恢复笑容，反击道，“那是没有我们俩熟。”
“？”
谁跟你熟？
裴跃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走，走之前留了句，“麻烦把我的早餐送到房间，谢谢。”
也闹得差不多了，许可没继续拦住他，向他飞了一个手势，“不客气。”
姜桇睡到了下午三点，迷迷糊糊下楼的时候看见裴跃在书店里，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裴跃注意到她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书店很安静，她还没完全醒过来，桌上还有保持安静的指示牌，于是她想了想，也没说话，趴在桌子上继续补觉。
他们坐在窗边，裴跃轻轻地盖上电脑屏幕，抽了桌上的一本书来看，她毛茸茸的头搁在桌上，时不时因为不太舒服，还左右转转，像一只懒懒的小动物。
店里的小爱整理书架的时候看到来窗边的两个人，忍不住偷偷拍了张照片，构图居中，他们一左一右，男生拿着书，却在看对面趴着睡觉的女孩子，似乎还笑了。
她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放好最后一本书就赶紧跑了。
在硬桌板上睡不了很久，不到一个小时，姜桇就伸着懒腰坐起来了，眼睛还湿润着，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
裴跃夹了个书签，用头示意了下门外，眼神问她“出去吧？”
姜桇看着很乖的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往外走。
他今天戴着眼镜，昨天也戴了，细框眼镜显得他斯斯文文的，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等出了门，姜桇才问，“你近视吗？”
“嗯，一点。”
眼镜可戴可不戴，看他心情。
她又打了个哈欠，裴跃低头看她，“昨晚没睡觉？”
啊，被发现了。姜桇没吱声。
裴跃了然，“画画？”
“嗯。”
“天天不吃不喝不睡觉的赶稿，怎么？是怕有命活着？”
“．．．我也不是总这样的。”
“最好是。”
“．．．”
姜桇去厨房盛了碗保温的粥，裴跃跟她一起去的，顺手给她煎了两个蛋，油亮亮的，还带一点焦脆的薄边。
她咬了几口，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裴师傅手艺真不错。”
裴跃睨她一眼，“饿死鬼吃空气都是香的。”
“．．．”姜桇决定闭嘴。
这两天，他们都挺忙的，一个想要早点把封面画完，一个想早点把稿子改完，所以一天顶多晚饭的时候两人能碰回面。
忙了几天，姜桇交了第一版封面，对方显然是没想到姜桇这么快就交了稿，安镜那边还以为要等到年底呢，充分预留了时间给封插，结果是刚从出版社那边申请完书号，封面就已经出来了。
而且完成度极高，和书的气质也十分契合，一点儿不敷衍。
组内的员工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开了个小会，一致好评通过，然后决定再给非一老师看看，就最后定稿了。
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非一老师居然秒回了他们的信息。
【非一老师：ok。】
效率高的出奇，大家都傻了，甚至怀疑非一老师是不是没看清楚他们刚刚给他发的内容。
于是他们不放心的又问了句。
【安镜小文：非一老师，那封面就定了哈。】
【非一：嗯。】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都显得有些假了。
这边的非一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深沉的夜，发送了一条信息。
姜桇床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手机屏幕亮起，消息显示了几秒——
【裴跃：晚安。】
希望她今天能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