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凌晨三点，酒店走廊里某间房门口。
门内外一高一矮站着两个男人，门里的裴跃睡眼惺忪，头发微蜷着，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看面前的小助理一脸支支吾吾的样子，稍显不耐的问，“怎么？”
“裴老师，您好，我看您没有带助理，就来提醒下您早上有场戏，别迟到了。”
“哦。”裴跃听完就想关门。
“还有．．．”
“？”
小助理低着头，一口气说完，“还有就是陈导让我来跟您说夏天天亮得早让您务必准时四点把姜老师带到片场。”
他说完，拔腿就跑，生怕裴跃再多说一个字。
裴跃：“．．．”
从酒店去片场大概半个小时，于是裴跃又回去睡了半个小时。
三点半的时候，他顺道去了姜桇的房间，敲了敲门。
她助理过来开的门，就这一会儿工夫，刚叫醒就又睡过去了，小桃在门口听见姜桇又躺回被子里的声音，欲哭无泪，看着裴跃，“老师，你帮帮忙吧，好难叫醒。”
“．．．”，裴跃一时没动，站在门外，大早上的进女明星的房间，“不合适吧？”
“不会不会，她昨天自己都说了，叫不醒她让全剧组人来围观都行。”
“……”
看了看时间，确实要来不及了，他走到她床边。
“姜桇。”
“嗯？”
“起床。”
“嗯。”
“．．．”
应了半天都没动，他才没有那么多耐心，直接上手，捏住她的鼻子。
旁边的小助理看得心惊胆战，这不太好吧，他不是来聊天的吗？
姜桇闭着眼睛各种转头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发现只转头根本挣脱不开之后，她开始扭动身子，最后甚至上手，只想要把鼻子上的东西扒拉掉。
姜桇往上一摸，触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这肯定不是助理的那双小手。她睁开眼，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
实际上，她倒是没弹起来，她下意识的张牙舞爪的，撒着脚丫子结结实实的踹了他一跤。
裴跃不设防，被踹得一愣，“？”
姜桇十分惊恐，仿佛还在做噩梦，“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裴跃直起身，收回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醒了？”
助理躲在裴跃后面，探出头来，看到姜桇一脸懵逼的坐在床上看着裴跃，仿佛在思考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醒了。
看她都已经坐起来了，裴跃转身就走。
小助理赶紧拦住他，“诶，等等，老师你能不能等会儿跟我们一起走？”
这要是直接让他走了，她觉得姜桇下一秒就会直接躺回被子里一动不动。
小助理面色着急，“老师您不是还没有助理？您坐我们的车，我们一起去吧？”
“不必。”
眼看着姜桇就要倒下去了，小助理绝望的呐喊，声泪俱下，“老师！”
裴跃下意识挡了下耳朵，回头看了眼又重新回归床的姜桇，仿佛刚刚她不曾醒过来一样。
他声音不高不低，“姜桇。”
“．．．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一声，算是回应，假装自己已经醒了。
裴跃也没心思再去弄她一回，只当她能听见，“十分钟之后，停车场见。”
已经仁至义尽。
“．．．”
说完他就出去了，留下小助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
清晨四点，片场已经准备就绪，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滚着沙土开进来，因为是外景，周围也没有什么遮挡物，所有人都看见了裴跃从这车上面下来。
陈导站在外围，导演助理赵矛在他旁边直冒冷汗，非常害怕今天的拍摄开天窗。
他看见裴跃就赶紧跑过去，手里还攥着今天的剧本。
裴跃见他跑过来，也没停下步子，往片场里走，赵矛跟在他身边，忍不住着急的问，“不是说了让你把姜老师带过来吗？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语气有些冲，裴跃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剧组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复杂社交圈，充满着各种鄙视链。裴跃，无疑是这一众主创演员里看起来最好捏的软柿子，没有背景，没签公司，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新人。
思及此，被他眼神吓到的赵矛又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又提了音调，“你看什么？！今天早上拍不成你负责吗？！这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他的凶浮在表面上，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心虚，裴跃觉得有些好笑。
还未等他开口，此时后面又有一辆保姆车开过来，赵矛认出来是姜桇的车，还没说的话哽在心头，看了眼裴跃嘲笑的表情，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的默默的往后面跑去迎接姜桇。
姜桇迷迷糊糊的下车，在一片微蓝薄雾里，远远地和裴跃对视了一眼。
尘土飞扬的场景里，人来人往，琐碎的物品四处移动。
只有他定定地站在中间，漫不经心，却又挺拔如松。
不知怎的，和她记忆深处的一帧图画重合——在了无生烟的沙漠深处，无边际的天空和黄沙之间，一棵孤零零的树立在画面中间。
他明明站在人群中间，却好像不能融进任何环境，独立存在于这世界。
姜桇恍了下神，思绪归拢之后，冲他招了招手。
太阳出来的时候，薄雾散去了，光线很漂亮。
布景和镜头都已就位，一切准备就绪。
姜桇今天格外入戏，对裴跃笑得灿烂又自然。
她的眼睛看着裴跃时，染上了些太阳的金光，神情灵动，仿佛他们真的像剧本里写的那样，在一起跨过了许多困难才来这山顶看了一场日出。
他差点忘记了后面的一句台词。
卡了一秒，裴跃接着演了下去。
坐在监视器前的导演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细微的表情，等卡之后，趁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对他们喊道，“再来一条。”
第二条，裴跃没再出现任何失误。
等几个不同角度的镜头都拍完，姜桇收了笑，但眉眼依旧舒展着。
裴跃跟着她一道往导演那边走，问了一句，“你今天心情很好？”
“嗯？”
姜桇仔细的想了想，今天有她最讨厌的早起，而且她还没有吃早饭，肚子咕咕叫，确实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
但奇怪的是，她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心情好像还不错，于是她点点头，“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能让我高兴的事儿，但我心情确实还不错。”
裴跃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其实，姜桇早上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裴跃拿着电棒逼她演戏，错一个字电她一下，所以早上一睁眼看见裴跃，她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慌乱间还好像踢到他了。
想到这个，姜桇又问，“老师，我早上是不是不小了踢了你一下？”得到确定的眼神之后，她悻悻地说，“不好意思哦，我醒太早的话，意识都是不太清醒的，容易误伤．．．”
裴跃似笑非笑，“所以心情好？”
“啊？”姜桇不太明白。
“因为踹了我一脚。”
停顿了几秒，姜桇反应过来，“怎么会，小裴老师，你怎么能怎么想，”顶多是噩梦的后遗症，她点点头，表情认真，“我很痛心的。”
裴跃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理。
他们今天早上一场戏，下午还有一场戏，中间的空闲时间还很多，姜桇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转头问，“一起吃早饭吗，小裴老师？”
“行。”
意料之外的爽快。
本来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姜桇，不自觉地笑出声。
“又高兴什么？”
“就——有人一起吃饭很高兴啊。”
姜桇岔开话题，“小裴老师想吃点啥？我助理去吃早饭了，可以让她给我们带回来。”又觉得说时间还早，又提出别的建议，“还是你想出去吃？反正时间还挺多的。”
“我随便，都行。”
“好的。”
两个人在姜桇的房车里吃完简单的早餐，裴跃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显得她的房车格外拥挤。
临走时，裴跃看见了门边小边桌上的一个摆件，指了指，“这是那天你捡的那个木头？”
“是的！”
木头上面被画上了一个少年，木头的裂缝被她当做了他的耳朵，画出来之后，他倒是理解了她那天看着这个木头脑袋里联想出来的画面。
总觉得这画好像有点熟悉，裴跃一时想不起来，在她惊喜的目光下，又多说了一句，“你画的？”
“嗯，好看吗？”
“不错。”
即使姜桇已经在网络评论里收获了不少好评和彩虹屁了，但她依然觉得，还是比不上真实世界里，亲耳听见的夸奖。
嗯，姜桇觉得，他的“不错”在她这里就已经是褒义词了。
有人给裴跃打电话，于是他就先走了。
姜桇回了房车里，心情不错的翻起了下午的剧本。
．．．
晏双知把裴跃叫回了酒店，时间还早，很多店都还没开门，他就坐酒店的大厅里等着。
但他没想到一直等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晏双知把头从笔记本里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下自己的敬业，就先看见了大厅里硕大无比的时钟，十二点都过了。
两个小时之前就从片场回来的裴跃现在还没个人影。晏双知有点生气了，狠狠地关上电脑，拨出电话——
拨了两个才打通，晏双知气呼呼地说，“你人呢？从郊区走回来的？”
对面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开口，“你忙完了？”
“．．．你个狗，你是不是看见我了还跑上去睡觉？！”
对面的裴跃已经习惯性地无视他的某些咆哮，“去吃饭？”
“．．．五分钟我要是见不到你人我就上去要你的狗命！”
对面直接掐断了电话。
晏双知：“．．．”
十五分钟之后，他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他那个比老板还横的员工。
裴跃点完菜就放下手机，单刀直入，“找我干嘛？”
晏双知无语，“我就不能特意来看看你吗？”
“现在不说，等会儿也别说。”
“．．．”晏双知总觉得他总是跟张了第三只眼睛似的，怎么什么都能看出来。
他一秒变脸，肉麻兮兮的冲他笑：“那个，裴裴～”
裴跃：“别叫，我瘆得慌。”
“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晏双知莫名卑微，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清了清喉咙，正经了一点说，“明天我们公司投资的剧要大结局了，你在微博上帮忙宣传一下吧。”
闻言裴跃抬眼，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哪部？”
晏双知摆摆手，“你最近忙着拍戏，肯定没听过，我等会儿直接帮你编辑一条转发信息就行，你好好演戏，这些事我来操心。”
不说？裴跃也懒得再跟他继续胡扯，直接拿起手机，还没点开搜索栏，就看见了微博推荐信息——＃世上你最可爱明晚结局世初昭安是否能解开最后谜题＃
裴跃：“．．．”
坐在对面的晏双知紧张的看着裴跃把眼神从手机上收回来，重新看向他。
裴跃嫌弃的盖上手机，字正腔圆，“你做梦。”
“．．．”
虽然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但真的被无情拒绝的时候，晏双知愤怒了，他把叉子往桌上一扔，“你自己吃吧！”
裴跃：“求之不得。”
“．．．”
最后晏双知不浪费食物的良好美德支撑着他重新坐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餐桌上都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
晏双知为了缓和气氛，开口道，“那你能把你车借我用用吗？我今天没开车，等下有点事，晚上我就给你开回来。”
吞咽掉嘴里的最后一口肉，裴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吐字清晰，“不能。”
“．．．”晏双知也知道，裴跃的车没载过其他人，一是他确实没什么朋友能让他接送，二是他不喜欢自己的车里留下别人的痕迹。
虽然知道，但他还是骂了一句，“完蛋玩意儿，你就跟你的宝贝车孤独终老吧。”
裴跃优雅的擦了擦嘴角之后，问他：“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晏双知咬牙切齿：“没有了。”
“好的，拜拜，谢谢你的午餐。”裴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来，把座椅推回原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诶。”晏双知想起什么来，“你等等。”
裴跃跟没听见一样的，继续往门口走。
晏双知跟上去，离他半米远的时候说，“你们剧组是不是有个叫姜桇的女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