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求
如嘉木生火预料的那样,桑初参加宴会回来后,一些原本蠢蠢欲动的人又按捺下来。
四象药社顾忌着诺尔维德和撒霍不明的态度,没有再派人上门捣乱。
桑初很是过了几天清净的日子。
很快,到了给比科耶律看诊的那天,桑初将自己最新制作出来的精神力药剂带上。
这款精神力药剂与四象药社的药剂有很大不同,并非单纯针对舒缓精神力,而是具有刺激脑细胞,唤醒人体机能的作用。
桑初考虑到比科耶律昏迷了这么久,大脑处于沉睡当中,如果能有适当的刺激,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
这一次撒霍似乎在忙,并没有跟在一旁,桑初在侍者的带领下进了疗养室。
疗养仓内,身形修长的男子安静躺着,他不像生了病昏迷,更像是躺在王座上暂时浅憩。
桑初上前把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她将手放在比科耶律的手腕上时,他的心跳好像变快了。
脉象和上一次差不多。
桑初拿出药剂,叫来侍者帮忙喂下去。
侍者顶着巨大压力,战战兢兢上前,试了多次,都没能成功掰开比科耶律的嘴,到最后,侍者纠结着脸,几乎要为难得落泪了。
桑初只好接过来。
她微微倾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掰开,透明的药剂顺着男人张开的薄唇进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非常顺利。
昏迷不醒的男人仿佛化身乖宝宝,没有任何一丝丝不配合。
无论如何都掰不开主人嘴巴的侍者:“……”
桑初笑了笑,礼貌点头:“那么我先告辞了,请帮我向撒霍阁下道别。”
侍者送桑初出去,歌尔岚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要亲自开飞车送桑初回去。
他故作委屈,可怜巴巴望着少女:“这一次我化成人形了,千万别割破我的衣服。”眨了眨眼:“如果小桑桑想看人家的身体,那我也不介意哦!”
桑初:“……”
“小桑桑是不是在想,卡瓦尔族果然都是大变态?”
“你一定想不到,其实一本正经的撒霍大人也是卡瓦尔族哦!他还是卡瓦尔皇族!”
桑初有些惊讶,撒霍的个性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卡瓦尔族。
从蓝给的资料看,卡瓦尔族具有懒惰、拖延症晚期、色情狂等等特质,而撒霍严肃刻板、高效率、一本正经,除了强大的武力值外,跟卡瓦尔族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是吧,小桑桑也觉得撒霍大人很有可能是个隐形的变态?”
桑初无奈,“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歌尔岚:“……小桑桑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桑初:“今天谢终灰在店里……”
歌尔岚:“……那么告辞了。”
这是诺尔维德第三次上门拜访。灰绿色眸子的少年站在门口足有一分钟才侧身将人放进来。
诺尔维德环视了一圈,没见到桑初,问谢终灰:“桑初呢?”
少年没搭理他,自顾做事。
诺尔维德也好脾气地没有计较,倒是他身边的随从用力瞪了谢终灰好几眼。
桑初回来的时候看见店里诡异的一幕,谢终灰在最角落的地方擦拭着柜子,离他最远的桌子坐着金发蓝眸的英俊青年。
两人没有任何互动,泾渭分明。
桑初刚踏入店里,两人同时抬头看她。
桑初先是对谢终灰点头,表示自己回来了。
才看向诺尔维德:“诺尔怎么有空过来?”
诺尔维德笑道:“桑初,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这样问,会让我很伤心……”
青年耸了耸肩,“我听说你研究出了新的药剂,有幸可以见识下吗?”
桑初看向谢终灰:“还有剩余的吗?”
她每天固定上架的数量是有限的,假如当天卖完了就没有存货。
谢终灰:“没有。”顺手将柜子里最后一支药剂放入抽屉。
诺尔维德:“那只好下次再看了。”
“桑初,最近一段时间如果没事最好少出门,听说有联邦的大人物要经过这里修整,如果冲撞到就不好了。”
桑初疑惑问:“大人物?”
诺尔维德:“具体身份还不太清楚,那边消息保护得比较严密,可能得等过几天才能打听到。”
他笑道:“这些事跟我们无关,桑初,我听说你又去比科耶律城堡了?”
“你和撒霍是什么关系?”似乎想到什么他歉意道:“我没想到那天我离开后,宫下真珠会对你出手,真对不起。”
桑初摇摇头,星眸弯弯:“为这事你都道歉几遍了?”
“没什么损失,请不必放在心上。撒霍阁下是个不错的人,多亏他替我解围。”
“因为与撒霍阁下有一年之约,需要为他的上司比科耶律看诊,所以会固定去比科耶律城堡。”
尽管这些事早已在调查资料中得知,但听少女没有一丝隐瞒,坦然地告知,诺尔维德还是愉悦地眯起眸子,低声叹息:“真是个,非常可爱的人……”
桑初:“诺尔?”
青年可怜兮兮:“我在想,桑初会拿什么招待我呢?好饿……”
桑初被逗乐,随手从恒温箱中拿出一瓶营养液给他:“尝尝看。”
这是桑初研究出的新口味的营养液,与野果子汁调制的酸酸甜甜的营养液有所不同,这次是咸味的。
桑初在采药的时候,意外发现一种植物果实味道和咸蛋黄非常像,唯一的缺点是里面有种会使人嘴巴苦涩到发麻的成分。
桑初在检测过安全性后,将那种物质用机器过滤掉,做成了咸蛋黄味的营养液。
她眨眨眼,提醒道:“味道有点缠人,或许你可能会不太习惯……”话没说完,诺尔已经将营养液灌进嘴里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咸蛋黄的味道,就像嘉木生火对咸蛋黄味惊为天人,一天可以喝三支,嘉木灵却避之不及,在尝试过一次之后再也不肯喝了。
诺尔维德瞪大那双漂亮的天蓝色眼睛,过了一会儿,赞叹道:“我有种奇怪的满足感,可以肯定这不是饱腹感……”
桑初笑:“那是因为你的嘴巴得到了满足。”她想起现如今便捷式的饮食方式,而失去了美食本身的乐趣,叹息:“你没见过古地球的美食,那才可以给人最大的满足感。”
窗外的天红了,夕阳逐渐落下,诺尔向桑初告别。
桑初站在窗前,目送青年的飞车离去。
寂静的黑夜里,窗户完全关上,不透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缝隙,不给任何一点光芒有机会渗入。
并不大的床上鼓起一团,被棉被包裹着,像无法挣脱束缚的蚕蛹那样,蠕动着狼狈的身躯,无力地挣扎。
被子里传出沉沉的喘息,像濒死之人发出的最后哀嚎。过了会儿,被子被掀开,少年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
眼神麻木空洞,灰绿色的眸子在黑夜的包裹下,没有了色彩。
他捂着脸无声落泪。
到底是什么,那个梦里到底是什么!
自从被桑初救回来后,他每晚都在做同一个梦,醒来后却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但如蚀骨般的绝望和痛苦却不会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消失。它们像跗骨之虫一样,不断蚕食着他。
到底发生过什么?
——
新款的精神力药剂卖得很好,仅仅几天时间已经在罪恶之城刮起了大风,因为求购的人太多,桑初不得不限制购买,只有那些精神力出了问题或正在暴动的人才能买。
甚至于因为效果太好,那些上层势力的权贵也派人来买。
在诺尔之后,左伦也私下来拜访桑初了。
这有点出乎桑初的意料,她跟左伦只有一面之缘,甚至和他的未婚妻有过单方面的不愉快。
左伦先是对宫下真珠的无理举动对桑初道歉,然后彬彬有礼地切入正题:“桑初,我试过你的药剂,效果非常好,似乎和现在市面上的精神力药剂有点不同?”
“四象药社最顶级的精神力药剂虽然效果不错,但缺少更为温和的感觉。吃了你的药剂,我的精神非常舒适放松,在睡了一觉起来后,完全没有任何后遗症。”
他直言不讳地表示兴趣:“桑初,从你对药剂的定价上来看,我猜得出你的一些意图,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桑初点出:“青火商会和四象药社有着长久的合作和不浅的关系……”
如果要跟她合作的话,先不考虑其他因素,就与四象药社的关系而言,他真的不怕四象药社因此和他闹翻吗?
斯文清隽的男子坦然道:“桑初,我是一个商人。”
他非常冷静理智:“当一个有足够诱惑力的商品出现时,合格的商人不会因为一些私人关系放弃追逐它的机会。”
他是个足够理智也足够自负的男人,深信四象药社无法跟他闹翻,他们不够这个资本造作。
除了青火商会,四象药社能依赖谁向外售出商品?
左伦实在聪明极了,他看出桑初的意图,提出了让桑初难以拒绝的筹码:“在罪恶之城里你可以保持低价的销售方式,甚至我也会不惜成本支持你的善举。”
“但是桑初,你的药剂将由青火商会代理向罪恶之星以外的地方销售,价格你不能干涉,你可以从中抽取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同意吗?”
桑初并不是会谈生意的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子,但左伦的提议的确吸引了她。
罪恶之星以外的星球的确和这里大不一样,对星级人民来说,十块星币大概连一支营养液都不够。
关于分成这点,桑初暂且避开,只针对价格提出一个限定:“不可以超过星际原市场价的百分之三十。”
左伦同意了。
该说少女虽然对生意一窍不通,但出奇的敏锐吗?她精准地踩在他的预估线上。
那分成……
桑初微微笑着,眉宇间难得有几分狡黠:“这个我不太懂,找个时间,我让朋友和你谈好吗?”
左伦无奈叹息,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清楚地知道桑初有多心软,她对一切弱小的生命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怜悯和耐心,但对他这样的商人,却聪明得过分了。
思及此,他不由自主追问道:“桑初,如果有一天,我不是青火商会的继承人,穷困潦倒,来和你谈生意你会怎么做?”
会因为怜悯而任凭我提出要求吗?
桑初指出他的语病:“左伦,如果你不是青火商会的继承人,也不会跟我谈这样的生意,对吗?”
男子愣了下,清隽的眉眼荡开笑意,“你说得对,桑初。”
一颗奇怪的不明的种子落在他心里,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左伦此刻没有察觉,他有多渴求少女某种眼神的注视。
桑初药剂铺的火爆,作为罪恶之城的药剂龙头,垄断了整个市场的四象药社又怎么会没注意到?
桑初第一款药剂的时候,他们尚且不能接受,更何况现在的日益火爆?
当上层市场也被桑初所吸引的时候,四象药社就真的坐不住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注意到,左伦在和桑初频繁地接触,引起了他们极大的警惕。
哪怕有撒霍和诺尔这层关系,四象药社也顾不得了。
谢终灰像护崽子的恶狼那样,连日来打跑了无数找麻烦的人,在试探性的小打小闹后,四象药社真正出手了。
谢终灰毕竟只是一个人,武力值再高也分身乏术,在“谢骑士”莫名失踪后,桑初被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