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124
粗略的方案已经制定完毕, 但这和“现在立刻马上就前往一千年前”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比如具体应该前往哪个时间节点，又比如降落的坐标应该定在什么方位。
古代日本的地形和如今差别不大，可建筑物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间机器的着陆需要进行精准的坐标定位, 从2036年到2007年的旅途之所以这么顺利, 是因为未来道具研究室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曾经彻夜钻研的那个地方究竟坐标几何。
然而一千年前不一样。
千年之前, 日本人口最密集也是最先进的城市是平安京，也就是如今京都的所在地。按照天元大人的说法, 羂索十有就待在平安京附近的地区，可这也只是一个粗略的概念，在一整座大城市及其周边地区范围内寻找一个长相不明的人, 这样的工作强度对他们而言不啻于是大海捞针。
更何况, 还有降落坐标设置这个问题。
——时间机器不是飞行器，并不具备长距离的飞行能力，只能在时间和空间的范围内进行跳转。倘若坐标定位不够严谨，选择了空气和水以外的介质强行着陆，可能会导致无法稳定出现在目标时间坐标之下, 被卷进漫长的时间之河当中。
而倘若为了规避这种情况将坐标定得太高, 就会产生另一种危机——高空坠落导致的物理灾害。
据说阿万音铃羽就曾经因为操作失误导致时间机器坠毁，这个过程的危险程度甚至让她失去了记忆，以至于没能成功使世界线发生变动，而那还只不过是前往二十世纪的过去。
十几年的距离变成上千年, 操作难度和精度要求只会更高, 而他们对过去的地理环境全无了解，在这种情况下贸然使用时间机器称得上是一场豪。
“不然就尽量让降落坐标变得高一些, 到时候让时间机器自由落体, 然后我召唤出咒灵来延缓降落速度？”
夏油杰提出建议：“我倒是还有那么几只咒灵能够装得下时间机器的这种尺寸。”
“这种办法确实可以保护你们, 但是自由落体带来的空气热摩擦会灼伤时间机器的外表层……”
阿万音铃羽停顿了一下：“因为之前的那场火灾，时间机器本身就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再继续这样粗暴使用的话，我很担心你们能不能搭乘着他正确返回。”
“世界线如果被成功刷新的话，说不定我们也不用返回？”
远山湊说：“一切就会按照原本的世界进程向前发展……”
他猛然收住声音，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按照原本最初的那条世界线，他应该会在很多年后才对咒灵产生认知，发明科学咒具的时间更是要推迟不少年，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和夏油杰建立联系的时间将会大大推后……
对方也明显察觉到了这一点，表情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夏油杰的想法更多一些。
就算没有羂索的干涉，放任他一个人在高专的教育体系下独自探索世界，最终得出的结论毫无疑问会对非术师有大量的偏见和反感，而这种反感和负面情绪不断累加，他自己难免会做出偏激的行为。
如今大家都认为未来的糟糕环境是羂索导致的，他只不过是一个被对方所选中的倒霉目标，可唯独夏油杰自己很清楚，他也曾经拥有在绝境的边缘上危险摇摆的日日夜夜。
在无数个自我怀疑的夜晚，有人几次三番地握住了他的蜘蛛丝。
……而这一切都有可能将不复存在。
“没关系，冈部会记得的。”
远山湊努力摆出轻松的表情：“世界线的变动并不会对冈部产生影响，过去的错误交给我们来纠正，未来的选择就都拜托给冈部吧。”
“在过去的无数条世界线里，我们都是这样选择的——所以这一次也一定没问题。”
降落地点的选择非常苛刻。
最好不要在空中，保底的选项是在水里，如果能有更佳的方案，最好还是踏踏实实地落在有土地的地方。
“有什么地方在跨越千年的时间之后还能不发生改变……”
牧濑红莉栖拖着下巴陷入沉思。
京都的五条大桥是选择之一，这里是著名的景点，甚至还诞生出了牛若丸和武藏坊弁庆的传说。除此之外几个著名寺庙也是可选方案，只不过寺庙当中的结界环境太过复杂，其中又总是驻守着咒术师，在不清楚敌人方位的情况下很容易一开始就暴露自身。
“而且要隐蔽，人流量少，安全，足够可靠……”
桥田至也在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这也太难了吧，从历史书的京都地图里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参照。”
“就这？”
五条悟听了半天，左手握拳敲击右手手掌：“那不是很简单嘛！”
众人都等待着听他的高论，白发的咒术师毫不犹豫地开口：“我家不就可以！”
夏油杰：“……？”
一千年前的你家可不听你的话。
然而五条悟的逻辑很清晰：五条家的建筑物历经千年之久未发生太大的改变，尤其是忌库，在过去的一千年里最大的变化就是他们前段时间给忌库通了网……所以这个地方绝对符合大家一开始的要求，足够安全有隐秘，没有外人会来（原本就连五条家的自己人有权利前往忌库的也没几个），实在是完美的时间机器降落地点。
远山湊：“……”
如果不考虑五条家人的血压，这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案。
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没有办法亲身体验到穿越时空的旅行，五条悟兴致勃勃地为自己的挚友出谋划策：五条家也有一些历经千年能够证明家主身份的东西，让他们在临走的时候把这些证据带上，交给千年前的那个五条家家主，对方要是也有六眼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到时候再请对方帮忙就好啦——
御三家之一能够成为他们的助力，这个计划绝对完美！
然而夏油杰觉得这很不靠谱，他忍不住想要捂脸：“悟怎么会觉得过去的五条家家主一定会帮我们？突然出现在家族的禁地里，怎么想都会觉得很可疑吧……”
“那就带点可乐或者薯片之类的东西给他吃好了？”
五条悟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态度：“或者巧克力蛋糕之类的……让那种一千年前的土包子也好好见见世面，再说服他帮你的忙。”
夏油杰：“虽然由我来说这句话不太好，但那毕竟是你家，而且很有可能是你的祖先……”
这也太损了吧！
要是过去的五条家主知道自己家里会生出这样的后代，一定会觉得家门不幸！
五条悟眨眨眼睛，露出一副“那又怎样”的嘴脸。
大家：“……”
算了，世界末日的危险当前，还是暂且不考虑那群人的心理阴影面积了。
除了时间地点和五条悟负责准备的信物以外，还有一些需要提前准备并携带的战略武器。
阿万音铃羽从2036年带回来了不少科学咒具，其中攻击力最强的一件就是那把远山湊曾经用过的手炮。
这台手炮具有“自动缓慢抽取使用者咒力”的功能，对于咒术师而言事件会影响自己咒力操作的碍手道具，但用在非术师的手里却格外合适，缺点就是充能时间格外漫长，除非让一个咒术师主动将咒力灌进去，否则存放在自然环境下会需要七十二小时以上才能蓄满一发子弹的充能。
还有扣在眼睛上的战术目镜，这种特制的眼镜能够扫描周围咒灵的位置信息，以灰色几何建模的形式反映在视野当中，可以配合扫描咒灵的无人机协同使用。大概是因为2018年开始世界就加速向灾难的深渊当中滑落，未来的科学证据往往都以实用性为第一要求，他们没有再去追逐“让非术师也能看见咒灵的颜色和长相”，而是选择了尽可能强化扫描与反馈功能，让非术师对咒灵的防守反击成为了可能。
“无人机可以直接从这边补充，啊干脆把笔记本电脑和太阳能电池也带上……”
他们收拾东西就像是出远门，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将会在过去滞留多久：“让我在网上搜搜看《徒步旅行必备的十件物资》……”
那可是连干净的自来水都没有的时代，桥田至从抽屉里取出了几盒抗生素；阿万音铃羽也保持着同样的严肃态度，这两个人都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最好还是带上生水用的净化片。
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四舍五入可以说没有，一旦生病就会面临非常糟糕的境况，而大量的野生动物都存在寄生虫，在过去的时间里滞留得越久就越不利，最好能够速战速决地解决掉羂索。
五条悟：所以说你们就住在五条家不就行了……
“都说了一千年前的五条家不是你家！”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反驳他。
商量到了最后，原本准备好的旅行背包已经换成了拉杆箱，将时间机器狭窄的舱内塞得满满当当，夏油杰甚至开始怀疑这种一看就知道严重超载的情况究竟能否让时间机器完美着陆。
“在之前的世界线里出现过因为时间机器的损坏导致一生都停留在过去的情况。”
冈部伦太郎表情严峻地叮嘱他：“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
说实话，虽然接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嘱托，但心里完全没有那种实感……夏油杰被催促着坐在座位上，匆匆忙忙地系好了安全带。相较于远山湊，他的行李其实非常少，只带了一个可以斜挎在肩上的挎包。
同期的几个同学听说他们要前往过去之后都纷纷跑来送行，最后就连夜蛾正道都赶过来了——一脸头痛地想要抱怨这些熊孩子直到最后都没给他打声招呼。
“时间旅行啊……”
灰原雄一脸的憧憬：“就像是漫画一样。”
拯救世界的英雄即将整装待发，七海建人注视着面前庞大的机器：“我们就在这里等待着夏油前辈他们回来吗？”
“实际上你等在哪里都一样，世界线发生变动以后你根本就不会记得这件事，一切都会从世界线变动的地方开始被改写。”
冈部伦太郎说：“所以这种送行其实也没什么必要。”
“总要有点仪式感嘛……”
硝子慢悠悠地说道，又往时间机器的舱门里扔了一包烟：“送你咯。”
夏油杰抬手接住，为自己同学的这般洒脱态度而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舱门缓缓合拢，远山湊调整了几个按键，锚定好时间和空间的方位坐标，最后按下了启动键。
几秒钟的恍惚之后，他们抵达了千年以前的平安京。
订正——千年以前的平安京……五条家的忌库。
一阵爆炸声之后，他们被一大群严阵以待的咒术师包围了起来。
夏油杰：“……”
他露出挣扎的表情：我现在真的很难跟你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