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晓生
黄金台上，被白狸夺取身体的君泽缓缓起身，白狸的黑色斗篷披在了他的肩上，黑猫面具盖住了他满是浓疮的脸。
“君泽！”龙琼羽急声大喊，她奋力挣脱着结界。
君泽彻底站起了，他震碎了锁在两只手腕上的玄铁链，一双墨黑的眸子阴蛰怒视着黄金台下的众人，他周身的黑煞在沸腾，怨灵在嘶鸣，他带着沉沉戾杀俯视着苍生。
夏秋秋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将仙盟众人的灵力全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后，飞身而起，又俯冲直下，她用掌心对着墨璇法器晓生的剑锋直直推下了。只要结界破开，龙琼羽得了自由，君泽就能被唤醒。
“不可！”墨璇急声大喊。纵使灵力再深厚，修为再高深，以血肉之躯去镇压锋利剑锋，无异于以卵击石。
“师妹——”左淳曜红了眼眶，倾尽全力将灵力渡给了夏秋。
仙盟众人中忽然如风般蹿出一个白影，是披麻戴孝的冷忏。冷忏瞬间就浮在了夏秋秋的上方，而后，脚尖轻点在了夏秋秋的脚心，她连踩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用，可夏秋秋却在她的轻轻一击下，差点丢了命。
“夏秋！”墨璇慌忙撤刀。
承载了仙盟众人的灵力的夏秋秋如同一只膨胀到极致的气球，只要轻轻一点，就炸了。
灵脉中的灵力走乱了，五脏六腑瞬间被重创，夏秋秋控制不住身体，跌在了被放大的数倍的晓生上，若不是墨璇及时在晓生上渡了一层灵力钝了刀刃，她坠落后必然被拦腰切断。
黄金台上的君泽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怨煞四起，疾风似是要摧毁一切。他抬起左手要杀人，可却又被右手拉回了，他的身体被两个意志拉扯，痛苦万分。
墨璇收回了晓生。
左淳曜接住了大口吐着鲜血的夏秋秋，眼泪夺眶而出，他匆匆往她嘴里塞保命的灵丹，为她疗伤，急声道：“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服了药就好了，别怕。”左淳曜全身都在颤抖，那些他不愿再想起的回忆席卷而来，他有一瞬间分不清这里是蓬莱山脚，还是黄金台下，分不清怀里的人是夏秋，还是梅岁寒。当年他就是这样抱着师兄梅岁寒，眼睁睁看着他消散却没有一点办法。
冷忏浮在黄金台上空，双手迅速结印，七彩流光般的灵力从她的身上荡开，叠加在了黄金台的结界之上，她高声对台下众人道：“君泽已经入魔，我们该做的是锁阵祭杀，此刻恰逢午时，天时地利！若错过时机，魔头出世，苍生必遭荼毒！”
说罢，冷忏从后背拔出了双刀，将双刀举过头顶，交叠成十字后，以剑引雷，“诸位，击杀堕仙，拯救苍生，此乃彪炳史册的大功德。愿意积福的宗门请赐灵力给我，待到功成之后，我们共享盛世！”
“可是，龙仙君还在阵中！”无定宗的宗主云亦喊话。
“墟蜃龙琼羽为了一己私利，偷我昆仑‘嗔蚓’，重聚玲珑玉，导致今日大祸。她原就有罪！但念她罪不至死，本座会护她周全……午时已到，杀！”冷忏引雷劈下了。
无定宗的宗主云亦左右看看蠢蠢欲动的众人后，最先献出了灵力，“冷宗主，无定宗前来助阵！”
“逍遥宗前来助阵！”
……
天地变色，飞沙走石，黄金台上的结界上是七彩霞光，结界内是浓浓黑煞，几乎什么都快要看不清。
左淳曜的大弟子常念走上前询问在为夏秋秋渡灵的左淳曜，“师父，要阻止吗？”
左淳曜一双泪眼看向了墨璇。此刻的墨璇一身白衣被灵脉中渗出的鲜血染得斑斑驳驳，他提着剑安静看着熙熙攘攘的众人，一直挺拔的背有些佝偻了。
左淳曜收回目光后，看向了大弟子常念，问道：“阿念，你觉得师父该如何做？”
“龙师叔还在阵中，龙师叔的弟子君师弟也在阵中。”常念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阿念，为师有一个女儿，名唤月晞。”左淳曜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他亲生的女儿就在他的身边，可他却没有认出她。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的母亲月婵是妖，也没有抛弃她们，只是造化弄人，等他终于有时间赶去露水坊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了故人。“为师早知黄金台上的是君泽，可白狸以月晞的性命要挟为师。”
左淳曜悲伤道：“若白狸死了，月晞也活不成了。为师原本已经想好了让君泽去死，可你夏师叔提前醒来了，她拼了性命都要救君泽，为师又想，那就舍了月晞吧。可现在冷忏又逼迫至此，她因为她父亲和阿姐的死恨不得我们墟蜃弟子死绝，她绝不会给你龙师叔留活路的……阿念，以后，墟蜃就交给你了。”
“师父…”要不，算了吧。常念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若黄金台上锁着的是卓枫林，他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去救的。
左淳曜又看向了墨璇，道：“墨师弟，我夏师妹受了重伤，你帮我护着她。”即便墨璇受了重伤，但他毕竟是化神修为，最重要的是，他的师父墨南华还活着，冷忏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真正为难。
左淳曜放下了夏秋秋。
墨璇出声道：“左宗主，等等。”
紧握着长剑的左淳曜的回过了头。墨璇脆声道：“左宗主，我为你卜一卦吧。卦象显了，您再决定。”
“多谢墨师弟好意。不过，不必了。若是只去做结果好的事岂不是太怯懦了。”左淳曜眯起眼睛笑了，微风吹起他的长髯，仙风道骨，洒脱自然。
墨璇微微一怔后，也笑了，他躬身长拜，恭敬万分。
左淳曜轻点脚尖，提剑飞向了冷忏，一剑搅乱了冷忏引雷的双刀后，说道：“冷宗主，我龙师妹还在法阵中，烦劳您先打开结界，放我龙师妹出来。”
冷忏抬眸眼中阴冷如冰，她道：“左宗主是想放龙琼羽出来，还是放白狸出来！”
“冷宗主这是不肯了？！”
“夏仙君杀我昆仑先宗主时，可没问我昆仑愿不愿意先宗主去死！”
左淳曜寒声道：“冷宗主利用怨邪修炼，迷失本心，本就该死！”
冷忏怒声道：“找死！”
冷忏举双刀袭向了左淳曜，左淳曜举剑迎战，可只过了三招就落败了。
左淳曜跌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冷忏，不过几日不见，她的修为竟堪比渡劫！
冷忏紧追而来，挥刀砍向了左淳曜头上的玉冠，众所周知，断发如断首，她不杀他，她要羞辱他，让他生不如死。
左淳曜闭眼瞬间，心上浮现的是师父君渊温柔的面容，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他无声叹道：弟子给师父丢人了。
意料之中的重刀没有劈下，鬼魅般的人影出现在了冷忏的面前，是身披黑色斗篷，带着黑色猫脸面具的君泽，他一掌击退了冷忏。
冷忏坠地后，往后踉跄了两三步才勉强站稳，她高声命令仙盟众人道：“快将灵力渡我！”她边喊话边飞身而起，剑锋直劈君泽！
君泽长身玉立，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结印，又一掌推出，冷忏被再次击飞，这一次，她摔下后，没再站稳，而是砸在了地上，嘴里呕出了一口血来。
这情形对仙盟众人来说实在太恐怖了，因为冷忏身上汇聚着所有人的灵力，也就是说，所有人加起来都抵不过君泽。这一击，冷忏必然是用了十分的力，可反观君泽，他只用了一只手，实力如此悬殊，众人瞬间丧失了斗志。
无定宗的云亦首先撤了灵力，有人领头，很快，所有人都停手了。
君泽广袖一挥落在了左淳曜的身旁，然后，缓缓摘下了面具。
——只见那面具下是一张超尘脱俗、俊秀不羁的白玉面，脸上的每一寸都长的恰到好处，堪称绝色。又见他剑眉星目，铮铮傲骨，清贵明俊地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君泽只是站在那里，威压就镇得众人喘不过气来，“我乃墟蜃仙山龙琼羽座下首席君泽。白狸已被我与师父合力击杀。诸君在此已无利可图，请回！”
黄金台上滚滚黑煞散去后，只余龙琼羽一人，她冷眼俯视着仙盟众人，说道：“谁若还敢在我墟蜃放肆！下场只有一个！死！”
君泽扶起了左淳曜，左淳曜拍了拍君泽的胳膊。
君泽恭敬行礼后，转身走向了被墨璇半抱在怀中疗伤的夏秋秋。
左淳曜抬起双手扶正了头顶的玉冠后，看着冷忏道：“左某虽不知冷宗主是通过何种方法在短短几日内由元婴提升至渡劫修为，但左某敢断定，冷宗主一定不是通过正途修炼。往后，还请冷宗主好自为之，不要遭了反噬，魂飞魄散，永无来生！”
冷忏皮笑肉不笑道：“左宗主说笑了……我们走！”
披麻戴孝的昆仑弟子乌泱泱地走了。众人纷纷拱手道别后，也跟上了。
唯有无定宗的宗主云亦留在原地站着不动。直到确认离开的宗门都走远了，云亦迈步走向了左淳曜。
左淳曜很是不解，但也没问，他只是看着他蹑手蹑手的走来，云亦的姿态实在不像一位宗主，反像市井里的毛贼。
云亦停在了离左淳曜两步远的地方，扑腾就跪下了，他用膝盖往前腾挪了最后两步，伏下身子，用衣袖为左淳曜擦去了鞋面的灰尘。
“左宗主，今日是云某做错，您要罚要打我都认了，只求您日后一定不要为难我无定宗弟子，求您了。”云亦说罢后，给左淳曜磕了一个头。
左淳曜看着云亦，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人，所以，他并没有理云亦，直接转身走向了君泽。
“你夏师叔如何了？”左淳曜边走边问。
云亦在左淳曜转身后，十分恭敬地起身了，他躬身长拜，道：“无定宗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