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喵
李柔刚接过肉包子，店主就拍了拍手掌大声说：“抱歉啦，今天的包子卖完了。”
“啊，不会吧？我起来这么早也买不到？”
“老板你怎么不多煮点儿包子？”
“就是就是。”
排队的人都叫嚷起来，店主红了脸，搓着手讪笑：“抱歉各位，我们也没有想到今天生意会这么好……我们店里都是提前定好了新鲜猪肉，按照之前的量来准备的，实在非常抱歉！我们明天一定多准备些，欢迎大家来品尝！”
“算了算了，明天再来吧……”排队的人都散了。
只有牵着哈士奇的年轻人眼巴巴地跟在李柔身后，他挠了挠脑袋：“阿姨，我可以买点儿你们手里的包子吗？”
“抱歉咯，我不卖。”李柔笑眯眯地看着年轻人，一边抚摸着姜好的脑袋。姜好趾高气扬地看着年轻人，哼，就是，我们才不卖。
年轻人失落地垂下头，低声嘟囔，“看来又要回去被姐念叨了……”
谁知李柔眨眨眼睛笑着说：“但可以请你吃。”
喵喵喵？她没听错吧？姜好数了数袋子里的包子，一共就四个，徐家人吃三个，她吃一个，哪里还有多余的分给年轻人。
呜呜呜，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肉包子就没有她小猫咪的份吗？
“哇，阿姨你也太好了吧！”年轻人笑得灿烂极了，“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韩元洲。”
韩元洲很健谈，把李柔哄得呵呵直笑。他得了李柔分的一个包子，就非要送李柔回宠物医院。
“阿姨，其实我家瓜瓜也想去看看他的救命恩人呢。”朝反方向扭动身体的哈士奇垮着张狗脸，不，他真地不想。主要是李柔怀里的那只小黄猫，正满脸幽怨地盯着他主人，看着就不安好心。
珍爱生命，要远离猫咪！瓜瓜可不会忘记自己当初受伤就是被一只猫给害的，哼，那只猫和这小黄猫长得可像可像了，连身上的气息都很相近。
天可怜见，姜好哪有什么不安好心。她心里委屈着呢，她只是不开心自己没有肉包子吃！
猫狗的感情并不相通，但此刻，幸福都是人类的，只有烦恼是属于猫猫和狗狗的。
李柔和韩元洲相谈甚欢，两人说说笑笑间就走到了宠物医院。
“我买了包子回来……”店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令李柔闭上了嘴，她侧过头看向韩元洲，“啊，今天可能不太方便，要不你先回去？”说着她企图用身体挡住韩元洲的视线。
但韩元洲生得高大，一眼就看到了宠物医院内的场景。店内不像他记忆中那般整洁明亮，茶几上都是茶渍，地上歪歪地倒着几个纸杯，稀碎的蛋壳夹在其中。徐昀沉默地蹲在地上打扫卫生，沙发上坐着个头发微白的男人，手抚着胸口，满脸愤怒。
似乎是这两人方才发生了剧烈争执，也不知谁才是胜利者。
韩元洲心里生出窥探他人窘境的尴尬，他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徐昀却叫住他：“是你呀，瓜瓜又生病了吗？”
“没，他身体很好。”韩元洲挠挠脑袋，不知道说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他把瓜瓜推出去，“来，瓜瓜，快出来看看你的救命恩人。”
瓜瓜早就看到了徐昀，他很喜欢这个人类。得了主人允许，瓜瓜欢快地蹦到徐昀脚边，绕着他脚边转圈圈，尾巴都快摇圆了。
徐昀蹲下身，抚摸着瓜瓜的脑袋：“真乖。”他捏捏瓜瓜的爪子，“又长结实了。”
徐顺昌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徐昀和狗玩儿。李柔把包子放到茶几上，递给徐顺昌一杯温水，坐到他的身旁，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怎么了，这是？”
“还能怎么？”徐顺昌仰头把水一饮而尽，捏着纸杯低声说，“那是谁？”
“韩元洲，那锦旗就是他送的。”李柔小声地道，“你一天生这么大火气干嘛，还像小孩儿闹脾气，让人看笑话。”
徐顺昌抿唇不语，他叹了口气，“他说他要继续开这劳什子宠物医院。”
李柔倒是没有意外，她虽然不是徐昀的亲生母亲，但也是看着徐昀长大的，对那孩子的性格很了解。“我看他这医院打理得不错，有模有样的，给他点儿时间，兴许能作出些成绩出来呢。”
“还给他时间？你看看他毕业多久了，一事无成，还欠银行一堆贷款。”徐顺昌憋着气，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安静的房间里还是有些突兀。连偷摸着在翻包子的姜好都被吓得缩回了爪子，乖巧地坐在茶几上，假装无事发生。
韩元洲尴尬得脚趾抓地，理智告诉他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不能插手，但他向来性子急，也见不得好人委屈，直接脱口而出道：“叔叔，我看您这话说得不对。”
徐顺昌抬起头，看着韩元洲，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哪里不对？”
韩元洲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尴尬，他看了眼徐昀，对方反而冲他一笑，张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帮我。
好家伙，难怪徐昀突然叫住自己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就是想让自己当和事佬呗。韩元洲倒也没有被算计的气愤，他喜欢做这些看起来充满侠义的事儿。
“您说他一事无成，可这么大一宠物医院摆在您眼前您看不见吗？那满墙的奖杯证书您看不到吗？”韩元洲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刚好抓开塑料袋子的姜好抖了抖耳朵，急忙缩回爪子，可恶，这些人说话那么大声干嘛，她还以为是发现自己在偷包子吃呢。
“我看到了，但那些奖杯能当饭吃吗？”徐顺昌冷笑，双手抱胸，“他下半年就三十岁了，和他同龄的都有房有车，结婚生子了。”
“叔叔，人各有志，徐昀是要做大事的人，现在的处境决定不了他的未来。”
“你说得轻巧。”徐顺昌皱眉瞪眼，“创业有多苦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受苦的又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哦，我懂了。”韩元洲挑眉一笑，“原来叔叔只是怕徐昀吃不得苦。”
“我看小昀可不是怕吃苦的孩子，这孩子打小就坚强，和你年轻的时候像得很，有闯劲儿，他做什么心里向来有数。”李柔乘热打铁，“你不会连你儿子都不信吧？”
“就是，叔叔。”韩元洲继续鼓吹，“徐昀当初跨专业考研笔面第一，导师对他赞不绝口，读研期间发了好几篇一作顶刊，他是真地能吃苦，又聪明。我相信只要他想，这世上一定没他不能完成的目标！”
徐昀摸了摸鼻子，红了耳朵，韩元洲也太夸张了。他看着徐顺昌，严肃地说：“爸，再给我两年时间，请你相信我。”
徐顺昌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奖杯证书，他哪里不知道徐昀的想法呢？只是创业真地太苦了，他年轻的时候也创过业，结果撞得头破血流，欠了一屁股债，妻子也离他而去。
那是他心里不能过去的一道坎，尤其是他听小林说徐昀的女朋友似乎也是因为宠物医院的事和徐昀分手，心里滋味儿更是不好受。
他实在不想自己的孩子步自己的后尘。正因为知道创业需要付出多少，而且绝大多数付出都是沉默成本，他才更怕自己的孩子受到打击一蹶不振。
他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孩子和他有了隔阂，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挡在孩子身前为他遮风挡雨了。
但，因为害怕吃苦，就可以剥夺了孩子吃苦的权利吗？
他又到底是怎么和孩子间的隔阂越来越大的呢？真的只是孩子在推开他，而没有自己的责任吗？
徐顺昌想起半个小时前，他明明还和徐昀并肩坐着，慢慢地说着些家常话。是怎么突然就开始剑拨弩张的呢？
哦，是了。是他又开始念叨隔壁老谢家的孩子考上了事业编，端上了铁饭碗，新提了辆车，端午节还打算女朋友去家里吃饭……他不停地说着考编的好，开宠物医院的坏；不停地说着结婚生子，买车买房，数落徐昀空守着宠物医院，一事无成。
徐顺昌眼前一花，心头突然一紧。他捂住胸口，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如此熟悉。
他的前妻，在他创业时，也是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类似的话。
“同事小丽的老公开了新车过来接她上班……”
“我听说小美的老公考上了编制，福利待遇好得很……”
“我听说阿敏的老公在教委上班，给阿敏孩子找了个最好的幼儿园……”
他那时白天为事业烦恼，深夜到家还要听妻子的抱怨。两个人的隔阂越来越深，开始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他一听到“别人老公……”几个字就开始头痛。
而现在，他对着自己的儿子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哪怕他分明看到了儿子通红的眼眶……
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滑过，儿子隐忍的话语、通红的眼眶……像沉重的巨石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口，眼前的世界慢慢地褪去了色彩，徐顺昌抚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
“……深呼吸，吸气！”耳边突然响起徐昀慌乱的声音，还有李柔带了哭腔的喊声。
“小昀！”徐顺昌慌乱地抓着面前的空气，两只手被身边的人紧紧地握住，暖意自指间传到他的心底，他好似有了力量，深吸一大口气，眼前的色彩慢慢地回来，世界又变得鲜活。
他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妻与子，虚弱地浮起一个笑，他本来想说他没事儿了，眼角却瞟到一只黄色小猫双爪抱着个肉包子啃得正香。
“猫猫猫！！”他颤抖着食指指向茶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