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宫
陈业一身便衣来到了凤仪宫，我看着陈业有些不可置信，采月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好脸色，陈业却不甚在意，他径直走入凤仪宫
秦容华俯身做礼，陈业轻轻扶起秦容华，秦容华垂着眸子，一身淡青色宫装，好似随时要倒下一般
“加封宸妃的圣旨可盖好了”
“陛下来的正好”秦容华拿起案上的圣旨递给陈业
陈业却没有第一时间接下，陈业身后的李公公只得上前接下那道陈业亲手写的圣旨，陈业盯着秦容华，好似有些不甘“你没什么想同朕说的吗？”
秦容华依旧不看陈业，只是摇了摇头
“皇后倒是贤良”陈业不冷不热的一句，让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陛下圣明，皇后娘娘自然贤良”采月冷不丁地开口
陈业不由得看他一眼，随后竟莞尔一笑，“倒是采月还是和在梁州的时候一模一样，未曾改变”
秦容华在听到陈业这句话后，突然笑了出来，可是我看着她，她的眼里却是十成的苦意，她的眼角好似凝了泪珠，可是只稍一瞬，那泪珠便消失不见“陛下劳苦，不如先去淑妃或者…宸妃处歇息吧，臣妾身子不好，便不……”
秦容华的话还没说完，陈业便起了身，“皇后这时倒是与朕心意相通，朕本也没有歇息在凤仪宫的意思，如今天色也不好了，朕便先走了，李原，摆驾清绝宫”
“诺。”李公公忙俯身上前，陈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凤仪宫，坐上了步辇，随着门口的宫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凤仪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秦容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采月正准备为秦容华洗漱，李公公却又折返
他头上起了一层薄汗，从怀里掏出了一株像极了灵芝的物品“皇后娘娘，这是…丞相让我带给您”
采月接过，“这是？”
“寒国的寒芝草，对娘娘的病有好处，与平时的药一起熬便是了，是丞相特意吩咐的”
“原是如此，铮儿有心了，过几日宣他入宫一趟”秦容华接过采月递过来的寒芝草淡淡地笑着
李公公闻言却有些不自然，“听闻安南因为大旱，出了点异动，丞相被派去安南了，可能得半个月才能回京”
“安南？那不是离梁州很近，这……”秦容华眉间凝起浓浓的忧愁
“娘娘放心，不是很大的事，只是有些繁琐，娘娘不必忧心，国丈的身子也一向康健的，您是知道的”
秦容华点点头，可是那股子眉间的忧愁还没下去
“娘娘，奴才先行告退，奴才……是瞒着陛下偷偷来的”
秦容华应声，又让采月包给李公公一点银子，可是李公公说什么也不收，只是匆匆离去了
秦容华看着寒芝草有些怔怔的出声
采月知道秦容华又想到过去的事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烛火深了又深，秦容华趴在桌上沉沉睡去，采月为秦容华披上一件衣裳
月亮西沉，太阳东升
我来到御膳房为秦容华取早膳，一入御膳房，却发现御膳房竟然没有早膳了，我找到了管事，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淑妃有身子要多吃我可以理解，就剩个宸妃，那也不至于一点不剩吧
管事说晨间都是备好的各宫的膳食的，也不知是为何一点不剩，我又问他是不是之前来取早膳的是清绝宫宸妃的婢女
管事点了点头，又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理管事，而是径直走向清绝宫
淑妃这人我虽然也不是很喜欢，但是这段日子看下来，她别的优点有没有我不知道，守规矩这点她倒是做的极好地，虽然刚得知怀有皇嗣那几天没有来凤仪宫请安，但是后来还是每天准时准点的来，知道秦容华下了懿旨让她安心养胎不用来了，她才没有晨昏定省
那拿了皇后的膳食的也只能是那个寒国的公主——本朝的宸妃了
清绝宫在凤仪宫的后侧，我去清绝宫必然路过凤仪宫，采月在门外扫地的时候却见我两手空空的回来，她有些疑惑
我便将这事告诉了采月，采月听了这话，气的扔下手里的扫帚
“有人敢欺负到娘娘头上来了，走，我同你一道去”
“可是娘娘待会醒了怎么办”
“娘娘卯时醒了一次，这会子估计要到巳时才醒，没事咱俩去一趟很快的，总不能让娘娘醒了饿肚子吧”
我想了想觉得采月说得对，便同采月一道去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采月忽的停下，我不解看着她
“昨个公子托李公公带进来的寒芝草！我忘了熬了，娘娘醒了得先喝药，你先去尚药局把娘娘的药取来，这可耽误不得，这药要熬两个时辰，你快去，早膳的事，我去清绝宫就行了”
我有些犹豫，“可是，你一个人去……”
采月轻笑，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道：“那小人皇帝都不敢拿我怎么样，你还怕那个宸妃啊，放心好了，姑奶奶我厉害着呢”
“好了，你快去吧，药重要”
我只得点点头，转身向尚药局走去
在尚药局取回了药，我将药才放在瓦罐中，又放了三碗水，架起火煮起药来，我坐在小凳子上，拿着小蒲扇，扇着火，等到水汽将盖子顶起三次后，放入磨好的寒芝草
我熬了不知多久，直到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忽的想起采月怎么还没回来，可是手下又放不下药，正进退两难时，同我交好的小喜子急匆匆地找到了我
“哎哟，你怎么还在这啊，出事了！”
“怎么了？”
“你快去清绝宫看看吧！采月要被打死了！”
“什么！”我‘登’的起身，“你帮我看着这药，先别惊动娘娘”
一路上小跑，等我到清绝宫的时候，清绝宫前已经围了不少宫女太监，我扒开人群，只见采月正被两个宫女按在地上，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高大女子一手抓着采月的头发，让采月不得不仰着头，另一个异族服饰的女子则用手扇着采月的嘴，只见采月的嘴已经满是鲜血，而她好似失去了意识
“住手！”我愤怒的冲上去，两手用力推开扇人的女子，又用头撞开抓着采月头发的女子，剩下两个宫女放开有些惊愕，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赶紧将采月抱入怀中，我对着门外看戏的宫女太监大喊：“还不去找皇上！找太医！这可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你们是不是也想这样被宸妃活活打死！”
这时人群才作鸟兽散，也不知有没有人去找太医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孝服的女子从清绝宫里走了出来，她神情冷漠，神色淡淡：“本宫可没打死她，只是让她长个教训，寒国不是你们这群低贱的人可以侮辱的，赶快带着皇后的狗滚吧，大早上的让人倒腾胃口”
我狠狠地盯着宸妃，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她必然血溅当场，可是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采月，我只得赶紧带上她回凤仪宫
我将采月搭在自己身上，可是宫道好漫长，我搀着采月，纵使我想走的快点，也无力的很……
路过的太监宫女各个对我们避而不视，宫道上人来人往，却没一个人愿意伸出手……
渐渐地路上已经没了宫人，离凤仪宫还有一大段路，这时一个白色身影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抱着采月，一手抱着我，身姿轻越，未过多久，便到了凤仪宫，他将采月重新放入我的怀里
“太医很快就来了，别急”
我来不及多问什么，只说了一句谢谢，便将采月扶入凤仪宫
没想到一进凤仪宫，便和秦容华打了个照面，小喜子在秦容华身后露出了个不得已的笑
秦容华看见采月的模样，整个人僵在原地“采……采月”
我和秦容华将采月扶进西厢房，太医很快便来了，身后还跟着陈业，这时还不是下朝的时间，想来是听闻了这件事，立马退朝来的
“伤倒是没有伤到大碍，只是现在这样子也没法涂药膏，只得好些了，再涂些药膏，这段时间可能都说不了话了，后续还得看恢复程度，不好的话还有可能会留疤，人应还有嘉凛该过会就能醒了”
太医收拾好药箱，“吃食的话只能吃些粥，而且不可是烫的，等到过个三日，我再吩咐弟子将药膏带来”
秦容华一直拉着采月的手，在床前默默地听着，不曾言语
陈业也不发一言，李公公送走了太医
这时秦容华却面向陈业直直地跪了下来，她一跪，两滴泪便滴落在了地上
“陛下，您是知道的，采月一向心直口快，从前是臣妾不好，一贯纵着她，最后到教她受了这些，想来她是不适合在宫里的，正好前些时日，她同臣妾说想梁州了，臣妾私心想着……不如便让采月回了梁州吧…在梁州好歹父亲在，采月总还是没什么祸事的…若是叫她真在宫里出了什么事，臣妾无法面对梁州的唐叔了”秦容华的手有些颤抖，“还有嘉凛……也是个不省心的，便求陛下个恩典，将她也放出宫去吧……”
陈业沉默不语，这时采月竟然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我看着采月，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她看着我眼中含泪，又看了看秦容华，摇了摇头
“娘娘……”我唤了一声秦容华，秦容华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采月
“采月……”秦容华仅一声便泪如雨下，“你要吓死我……”
而采月看着秦容华拼命摇头，我知道她是不想离开秦容华
而秦容华何尝不知，可是深宫艰难，秦容华更怕的是哪一天突然醒来，听到的是采月的死讯……
“娘娘，采月姐姐如今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在宫里了，可是采月姐姐总归还是念着娘娘的，若是我在宫里的话，还能为采月姐姐传个话，让她知道娘娘过得好不好，所以我还是得留在娘娘身边”我看向秦容华坚定地说道
“可是……”秦容华还欲说什么
陈业却率先开口，“既然如此，等采月身子养好了便回梁州去吧，至于你，还在皇后身边服侍吧，另外，李原，你去长庭选几个得当伶俐的宫女来服侍皇后，这件事便这样吧”
说完转身离去，秦容华看着陈业离去的身影，眼里流露出一股无力
采月在宫里养了一个月，伤才大好，她本欲留下，秦容华却铁了心让她出宫，采月知道秦容华是怕采月在宫里受到伤害，可是她更不想离开秦容华
只是圣意难违，采月走的那天，秦容华并没有见她，但是托我将几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了采月，这大概是秦容华所有的钱了吧
采月恋恋不舍的走了，她走前告诉我，她不会回梁州，而是留在京城，要是我想见她就在未时，在西市的荣华布庄见面
采月走了没多久，秦容华便下了她的第一道禁令，不许我出凤仪宫，我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也是不想再让我提起采月，徒惹伤悲
自从采月走了以后，更显得冷清，随着枫树红了第一片叶子，秋天来了，而凤仪宫的寂寥更胜一筹，其他人都笑称凤仪宫才是冷宫
枫树上站了好几只小鸟，我捡起地上的石子，想去将他们打下来，可是却一个都没有砸中，那些鸟起先还扑腾扑腾翅膀，可是发现我根本打不中它们后，竟动也不动，直直地站在树上
我有些生气
“嘉凛姐姐，你得用弹弓打呀”路过的无双是上次被陈业指派来凤仪宫的
“什么是弹弓？”
“就是一个树枝上绑了个小皮绳，打鸟得用那个”无双笑嘻嘻地说
“树枝啊……”我想了想，去东厢房的矮树上折了一截树枝，又找了个小绳子，将绳子绑在上面，我看了看自己做的‘弹弓’
心里开心极了，兴冲冲的拿‘弹弓’去打鸟，可是还是打不中，心下失落之际
一个鸟却应石子破空之声而落，我转身看去，竟是秦容华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秦容华，秦容华看着我突然笑了，是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不同之前淡淡地笑，这次她的笑意浓烈的很，只见她又捡起地上的石子，而树上的鸟儿也应声而落，秦容华再扔的时候，鸟儿已经扑腾着翅膀飞起来了，但秦容华也飞快地扔出一个石子，那鸟儿便直直地掉下来，一番‘战斗’下来，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只鸟儿
“无双，把它们捡起来，今晚我们自己烤鸟吃”秦容华笑着看着无双
无双她们显然是没见过这场面，愣了一会便纷纷欢呼着将鸟儿捡起来
夜里，小小的凤仪宫里，一群人围在火堆前，火堆上架了好几只鸟儿
香味慢慢钻入鼻孔，大家不自主地吸了吸香气
我坐在秦容华身边，好奇地看向她，“娘娘，您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秦容华听了我的话以后，目光忽然柔和下来，嘴角也不自主地上扬
“从前在梁州的时候，到了秋天，我便喜欢到丛林里去打鸟”
“梁州？”这个地方我经常在采月的嘴里听到，而这时秦容华说到这个地名，我不得有些怔神
“我生在梁州，我是梁州人氏”秦容华看着跳跃地火苗，思绪却明显逃离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