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神像
那人看着老余半死不活的样子，便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
但原本应该直接跌到地上的老余不知从哪里挤出了一股求生的力量，他“腾”一声弹起，踩起大片水花，在水花中纵身离去。
肮脏的积水溅到那人的脸上，暴雨不停，周遭仍是阴沉沉的，像是那人的脸色。
“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只是在浪费时间。”擎天抱怨道。
诚然，除却幻境中所出现的人，邝享连一个活物的影子都没有见过，要在这混沌界中找到老余，实在有些异想天开。可就这样打道回府，邝享又心有不甘。
“咦？”邝享感受到一滴冷凉的水滴在头上。
他抬头，又是一滴落在他的脸上，划过他的脸庞，渗入他的嘴里。
邝享道：“是雨水，但这里上面是洞顶，怎么会有雨水落下来？”
擎天只是一道灵魂体，感受不到雨滴，但它看向地面，地面仍是干燥的。
邝享将双臂朝上张开，感受着雨点，双眼凝望着漆黑的洞顶。
等了许久，又是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邝享身上。
“不会错的！这里在下雨！”邝享兴奋地喊道。
擎天则畏惧地看着邝享，身子一点点向后蜷缩去，口中喃喃道：“最终幻境真的来了，这命苦的娃，真的是痴了。”
邝享感受着雨水滴落的节奏，调整着方向朝大雨中心跑去。
“喂！”擎天大叫。
可邝享置若罔闻，疯了似地狂奔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邝享的感觉绝不会错，这里正在下雨，虽然邝享看不见，但却能模糊地感受到，因为这场雨下在某人的幻境之中……
老余疯也似乎逃跑着，他先是觉得脚如灌铅一般沉重，但又逃出几公里后，却感觉脚下越来越轻，头却一点点重了起来。
老余在自己的喘息声中跌倒，摔在几节短短的石头上。
老余抬头望去，发觉自己是倒在了一座荒凉庙宇的台阶上。
老余强撑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阴暗的殿堂，殿堂内香台已结蛛丝，高大的神像肩膀已经残破，光线昏暗，神像的头部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貌。
老余无力地倒在神像下，听着房顶在风雨中“哗哗”作响。
残破的神像、荒废的庙宇想来已无法普渡众生，但此刻成为了老余短暂的容身之所，发挥了最后的作用，让老余在大雨中找到一个温暖、干燥的地方。
但老余来不及庆幸，就看到雨中一个黑影正一步步朝着迈来。
那黑影正是刚刚那人，他愤怒地踏着每一步，似乎有山岳之力，踩在台阶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那人跨入寺庙，右手随意地将头发上的雨水拨落。
他望着老余冷笑道：“呵呵，你难不成是指望你身后那尊神像可以救你，所以才逃到这里来？”
老余不语，但他的余光瞟着四周，似乎在伺机逃跑。
那人慢慢往前走去，举手投足间甚至还带着一丝优雅。可老余知道，此人的手段血腥恐怖，他骇人听闻的事迹说出去足以震惊世界。
“你要是还期待神像救你，为什么不看清他的面容？如此狼狈地倒在他面前，他又怎么会渡你？”那人道。
老余本不应该转过头去，这本是会让自己破绽百出的致命错误，但那人的话像是有一股魔力，逼得老余不得不朝神像望去。
神像仍在阴影之中，但老余已认出了神像，那神像赫然是他自己的面容，只是神像似乎没有慈悲心肠，神情是那样狰狞与凶恶，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刹那间恐惧、愤怒一同涌入老余身体，老余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成冰了。
“芝麻开门！”邝享喝道。
可声音落下，邝享仍旧傻傻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擎天远远地用龙爪捂住脸，自言自语道：“这次幻境还真是不简单，之前两次本座都还能看见，可这一次空荡荡的，像是在演独角戏似的。”
“没有本座镇场，怕是凶险了。”
邝享不信邪，明明他已经感觉到豆大般的雨落下，打得他脸生疼。
“这里一定有幻境。我就不信我找不出来。”邝享执拗地说道。
说完，邝享干脆闭上眼睛，顺着感觉跑了起来。
擎天看着邝享越跑越快，面前是一堵山壁，可他仍没有减速的势头。
擎天不知道邝享已经把眼睛闭上，直到邝享马上要撞上了，它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擎天猛地一声龙吟想要叫住邝享，可已经来不及了，邝享似乎注定要头破血流了。
可邝享穿透了进去，像擎天那样，无视了山壁的存在，融了进去，消失不见……
老余挣扎着起身，他一手按在香台之上，一手摸索着身上仅存的子弹跟手枪。
那人看着老余的动作，但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身形虽然不像神像一样高大，但他的气势却高不可攀，一步步迈过去，像是踩在老余的心头。
老余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
“砰！”
枪焰一瞬间照亮了庙宇的殿堂。
老余与那人近在迟尺，老余的枪法又极为精湛。本应是绝杀的子弹，可却被那人却躲了过去。
那人鬼魅般地出现在老余面前，一手掐住老余的脖颈将其提起，另一只手不顾枪支的余温，将老余的手枪夺了过来。
“咔咔咔！”
那人五指缓缓收拢，坚硬得枪支开始形变，随后“啪”一声，断裂开来，变成废铁坠落地面，制作枪支的坚硬合金在他手中犹如树脂一般脆弱。
那人凝视着老余的眼睛，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有些悲怆的口吻道：“再见了，驰胧。”
随后他掐着老余脖颈的手缓缓发力，老余的脸由青变红，由红变紫。
就在老余双目几乎因为充血而要爆出的时候，“砰！”一声枪响盖住了老余的呜咽声。
子弹打中了那人掐住老余脖子的手，那人被子弹打得身形往前一滞，手一晃，老余被甩到了香台后面。
那人缓缓转过身去，怒视着开枪者。
雨水从开枪者头上淌下，他的双手颤抖，但眼色坚定，来人正是邝享，他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暴雨之中，远远看见这里有一座庙宇便跑了过来，谁知还没有踏入殿中，就看见有人掐着老余。
“你是谁？”在昏暗的殿堂中，邝享只能看见此人身形稍矮稍瘦，与记忆中的放鹤、白熊身材不符。
“轰隆！”
似乎雷神也在震怒，一道巨大的霹雳恰巧落下。一时间，庙宇内外恍若明昼。
也就是在那一刻，邝享看清了此人苍白的脸庞，尽管他笑容温和，但双眼却带着恶魔才有的红光，他笑里藏刀的神情已经让人胆寒了。
可在邝享眼中，这人的五官、脸型远比他的神情更为可怕。
这人五官、脸型与老余竟极为相像，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若不是此人眉间带着邪气，邝享恐怕也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