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主相
相比起刚刚的所有对战,唯有这两人的对决能称之为生死之争。一招一式都透露着浓浓杀意,仿佛面对的并非是同门师兄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唯有将对方置于死地方可停手。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而心则随着两人的来往来回起伏,时而紧张得快要蹦出嗓子眼,时而又重重地落回胸腔,像是溺水之人终于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
没有人敢眨眼睛,在两人快得只能看见残影的打斗中,一旦眨眼,招式便已经千变万化。突然燕惊寒身形一个微僵,谢扬抓住时机,手中萦绕着金紫色闪电,一掌又快又狠地朝着燕惊寒击去。
“砰——”燕惊寒狠狠摔在地上,发冠弹落在地,原本齐整的发丝也散落几缕,遮住了他幽深如墨的眼眸。
人群中爆发吸气声,有人觉得不可思议,也有人在发出嘲笑。程栀看着燕惊寒,只见他染血的十指用力地扣住台面,指尖近乎发白。
下一刻,程栀瞪大眼睛,只见燕惊寒身体周围渐渐聚集灵光,有人惊道:“燕师兄要献出他的主相了!”
灵光的颜色各有不同,往往随着主相而变。南宫曼的主相为蝶,所以她的灵光五颜六色,而慕白的主相为白牡丹,所以他的灵光为白色。总的来说,大部分灵光颜色都鲜艳而美丽,但是燕惊寒却是个例外,他的灵光颜色至纯至黑,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带着无边的黑暗。
巨大的黑影聚集在他身后,并且越来越大,仿佛要遮云蔽日,吞了这方天地才甘心。主相随心,有人的主相张扬,有人的主相儒雅,而燕惊寒的主相,从头到尾只透露着两个字,凶恶。他并非世间任何一种生灵,更像上古时代杀人如麻,茹毛饮血的恶兽,长着尖利的獠牙,瞬间能将食物撕成碎片。
台下的人已经有人在发抖,这时他们才明白,为什么,燕惊寒从不轻易献主相。谢扬皱眉,接而冷哼一声,双臂大展,也献出了自己的主相,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
如果说南宫曼和慕白的主相之争是丹青墨画,那么燕惊寒与谢扬的主相之争便是恶鬼图腾,不死不休。
燕惊寒慢慢地站起身,长袍逶地,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淌下,恍若修罗临世。程栀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出一行字,
燕惊寒屠仙盟百家后,白衣尽红,他顺着人肉梯一步一步走上天际,走到那扇神门口,却不进去,道:“燕踏血而来,不为成神,只为弑神。”
程栀摇了摇头,暗道自己胡思乱想。
主相的争斗往往用时极短,极耗心神,两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尤其是燕惊寒,面上已有青白死色,这是濒临极限的象征,他简直就是拿命相斗。
南宫桥发觉这两人不对劲,低喝一声胡闹,然后出手强行破开两人的争斗,谢扬还好,只是踉跄了几步后就顿住,燕惊寒反噬巨大,猛地吐出一口血,浑身颤抖。
“你们两个,这只是一场比试,为何要闹得这般厉害?”掌门厉声问;
谢扬被燕惊寒一而再再而三的下狠手弄得愤怒不已,当下口不择言地大声道:“他就是怕打赌输给我要给郭师弟道歉。别以为自己修为好就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我非要打败他,让他跪着认错,再来啊,我一定要打败你。”
燕惊寒眼神简直阴寒得可怕,他不顾心口刀绞一般的疼痛,闻言又要犟着站起来,掌门正准备按住他不让他逞能,却不料胡散仙尊却拍案而起,怒极,一记掌刀劈向他的膝盖,燕惊寒勉强站立的身体又猛地栽倒在地,受伤的双腿一试图站立就疼得燕惊寒冷汗直流。
“逆徒,给我好好待着。”说完又看向掌门拱手道:“掌门,他就是自小品性恶劣,待我回去好好管教。”
谢扬扬起脖子,觉得父亲说得很对,燕惊寒有个魔修的爹,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自己能好到哪里去。
普临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这时全身是伤的郭豪被人扶着颤巍巍上前,一把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控诉燕惊寒不顾师门情谊,对他下如此狠手。
听了一番经过掌门才知道原来是燕惊寒和剑门郭豪起争执后又重伤了他,并且毫无悔意,谢扬看见后不满便立下赌约,若是今日燕惊寒败则要给郭豪道歉。
掌门叹了口气,对着燕惊寒道:“惊寒,不要在争了,你已呈败局,在争下去,也只是搭上你的性命而已。”
渡莲仙尊亦道:“说到底这本就你不对,道个歉又何妨,男子汉大丈夫,当能屈能伸。”
全场安静得如同一片坟墓,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瞥向燕惊寒,看着他狼狈地想站起来却一次次失败。
渐渐的,人群中有了窃窃私语,有人指着燕惊寒讨论他冷酷无情,活该这样。也有人不忍看,悄悄说和同伴说他这个样子真可怜。往日的燕惊寒有多高高在上,此刻便有多么难堪。
燕惊寒没有说话,对他而言,尊严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要他低三下四地向郭豪道歉,除非他死。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站起来,体面的站起来,只要站起来,他就能走出这里,不管以什么方式他都要离开,而不是狼狈而可怜地趴在这里,任所有人指指点点。
可是他站不起来,他的好师尊那一掌花了十分力道,燕惊寒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膝盖骨移位,别说起身,就算只是移动也艰难无比。
困苦绝望之际,燕惊寒的面前突然围了一堆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一个挨一个地背对着挡在他的面前,将他遮得严严实实,任何人都看不见他此番难堪挣扎的可怜样。
程栀几大步上前狠狠抓住郭豪的手,郭豪疼得大叫一声,程栀像是才发现,连忙懊恼地放开他的手,然后真诚实意地说:“哎哟,郭师兄,真对不起。我们现在才发现我们错了!大错特错。”
郭豪都被她搞懵了,愣愣地问:“你们错什么了?”
程栀声音十分沉痛,仿佛一个错过了金山银山的穷人,她大声道:“当然是不把您的训导放在心上啊!您当日教导我们不要拘泥于剑门,要和您一样,努力地往神殿走,剑门没前途。虽然燕师兄听见后骂了您,可是您坚持初心啊,非要让我见识一下神殿的本领,还说燕师兄是多管闲事,早晚要遭报应,等你——”说到这她突然捂住嘴,用虽然刻意压低但全场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等你进入神殿后就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郭豪闻言又惊又怒,激动地说:“胡说八道,”
程栀不等他说话,又充满钦佩地朝郭豪竖起大拇指,道:“连燕师兄都要向您道歉呢,您真厉害。所以我们为我们当天的出言不逊向您道歉,您以后入神殿后不要忘了我们。”说完又朝着围住燕惊寒的一堆人招手,“师兄师姐们,快向郭师兄道歉!”
那边整齐划一地道:“对不起!”声音十分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