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述说衷肠
刚刚下班卡点之际,手机上闪动着陌生的号码,纪恋踟蹰辗转了半天才接通。
“哪位啊?”纪恋问着。
“出来玩吧。”陌生人就这么莫名其妙说了这四个字。
“请问你是哪位啊?”纪恋的语气中渲染了不耐烦的色彩。
“我们见过的啊。那天去海边。”
被他这么一说起,那天去海边,的确还有一个人。纪恋隐约记得他姓何,具体叫什么,一时半会记不清了。
“你应该马上下班了,而且今天也不用加班,出来吧。哦,我貌似已经看到你了。”电话那端的人说着。
抬头,纪恋看到那个男子向自己挥了挥手。
纪恋站在原地,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而他一路小步而来。
纪恋想着让他领路,跟在他的身后即可,但他一直停留在了身后。
“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为了打破这尴尬,纪恋怯生生问了句。
“我,我只是”他的话语没有继续下去。他跨到了前面,沿着阶梯走着,纪恋故意跟他隔了一两米的距离。
“好怀念这段马路啊。”他转过身对着纪恋说着,但又发现了她故意疏远他的距离,过于明显的失落愣在了他的表情上。一个明明就摆在眼前的东西,他竟然还用“怀念”二字。
“难不成你也和那个男的一样,在这条马路上混的啊?”纪恋问道。
他所说的话,引起了纪恋的好奇心。她加快了步伐,和他并肩走着。
“那个男的,你是指苏尽然吗?他跟你说,我们是混混?”笑容在他的眉眼间轻轻蜿蜒。他竟然也会被逗笑。当他笑的时候,面部都舒展开了,就没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不是吗?难道你们还有别的企图?”纪恋继续问着。
他停止了笑容,脸上稍有些沉重。
“我和苏尽然不同,我有自己的工作。”他指着纪恋刚刚走出的写字楼继续说道,“我在这里上班,我们是同一个公司的。”
可纪恋从来没有在公司里面见到这个人。
其实纪恋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每次加班很晚出来,都能看到苏尽然。她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至于面前的这个人,她没有半点兴趣。
“这条马路有个怪事,容易出事端,比如劫财劫色甚至还导致死亡的事件。巧合的是,基本上每次都在同一个时间段,地点也差不多。”他摆出一副要讲故事的姿态。
纪恋也换上好奇的容颜,她想好好聆听这个故事。
“以前有苏尽然,我,还有其他几个兄弟,会在深夜在这里守一会。但自从我开始工作了,就放弃了。只是偶尔苏尽然会拜托一下我。”
说到一半,他看着纪恋,想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让他失望的是,纪恋不再是那个喜形于色的小女孩了。
“是不是一群傻瓜啊。一群自以为很高尚的家伙,而到头来只是做无用功罢了,多么无知啊。”他说着,但是他批评的话语中没有批评的意味。
“是啊,真的是多么无知啊。要是每个人都能够像他那么无知,那这个社会该有多么和谐啊。”纪恋说着,豁然明了。
她想知道的是,苏尽然身上,究竟是发生过什么,才会这样奋不顾身去保护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系的人呢?
“不是说找我玩的吗?”这个男人讲完苏尽然的事情很久后,为了打破沉默,纪恋问了这样一句。
“纪恋,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这个男人轻声问着,忽略掉了她刚刚问的那个问题。
纪恋,纪恋,他喊得好生亲切,像是她的旧识一般。
“我隐约只记得你姓何。”
“果然,你没有记住我的名字。你知道吗,被人忘记,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啊!”和刚刚讲故事的语气,截然不同,此时的他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阴郁气氛。
对于一个半面之交的人,又怎么能强求记住他的名字呢。
“那你再跟我说一遍啊,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忘记了。”纪恋随口一说。
“你能保证不会再忘记了?”他停下了走路的姿势,转过身,面对面望着纪恋。刚刚那句话,她只是无心脱口而出,企料他如此较真。
“好的,我不会忘记的。”纪恋漫不经心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保证。
“纪恋,我叫,何何以念。‘以为’的‘以’,‘念想’的‘念’。”他带着满是诚恳的面容望着纪恋。
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在介绍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打结的吗?像是失忆了,不确定自己究竟叫什么。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总得有个目标吧。”纪恋问着,心里思忖道:好歹一个公司的,以后会有打照面的机会。
此刻不远处,好些人围了过去。又是中国式的“见义勇围”吧。这个叫何以念的男子,握住了纪恋的手腕,把她往人群里拽着。
推开层层的人,纪恋看到那个叫苏尽然的生物和一个女生。他与她的身体没有紧贴着,他也没有环住那个女孩子的腰,但是他与她之间的吻却是异常坚固。他的下颚流畅的线条与她的嘴唇纠缠在了一起。
从纪恋的角度,她正好看见了苏尽然的右侧脸,以及他那没有表情的表情。
身边这个叫何以念的男子笑得异常诡异,就像是看着刚刚自己亲手完成的案发现场一样。他似乎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
纪恋用力拍起了手掌,只有在电影里才看到这么经典的接吻场面,没想到这个生物也会啊。
她拍着,用力地拍着,直到自己的掌心都红了。其他的人也开始鼓掌,这掌声明明是她自己煽动起来的,可当掌声变得热烈到炽热时,她却觉得听起来刺耳。
在这些掌声中,纪恋开始有些烦躁。
“我们分手吧!”抬起头,苏尽然对着那个女孩子说着。这冷酷的字眼让原本很幸福的人抖动起来。
“分手?为什么啊?那你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我啊?”
“我”苏尽然一时语塞。有时,有些话越是欲言又止,越是动听;而有时,却只是暂时找不到借口罢了。是谁说过,分手的理由不是为了让对方明白,只是用来分手的。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刚刚不是已经给你了吗?以后,你就不要再纠缠着我了。”他说道。
似乎就那么一小会,他们曾经的海誓山盟被碾碎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的想有结果。我放下了所有,甚至尊严。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我吗?”女孩子的口吻近乎哀求。
“那只是你一个人的恋情,我从来都没有加入。别再自欺欺人了。”苏尽然的声音没有波澜,没有情绪。
见到是一场失败的恋情,亦或是一场无聊至极的闹剧,围上来的人群就少了一半。看来大家还是喜欢看好看的热闹。
“哼,你选择你自己想选择的,却逼着我选择我不想选择的。”女孩子说着,泪水从眼角慢慢地滑出,开始抽泣起来,痛苦的表情像一幅水墨画,在脸上不停地蔓延开来。
纪恋曾经听别人说过,爱情可以是低到尘埃里,还开出花来的卑微。纪恋所理解的好的爱情就像阳光一样温暖。温暖到不想成长,却活得开朗温柔。只有那些差劲的爱情,才会逼迫着人成长,自怨自艾,甚至自己也会变得尖酸刻薄。
“喂,那生物。”纪恋朝着他吼着。
“麻烦你把头低一下。”她走向了此刻人群中心位置的苏尽然,小声对他说着。
“难不成你也想当众吻我吗?”苏尽然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轻薄一笑。
纪恋立刻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领。
“你必须向她道歉。”纪恋吃力地把苏尽然的衬衣领子拽着,把他扯到了那个已经哭成泪人的女孩子身边。
“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他完全没有在意纪恋抓住了他的衣领。
细品现在的状况,此刻的纪恋就像一妈妈桑,逮住不给钱的嫖客。
“不用了。什么都不需要了。这些年,我已经累了,别把我当成一个商品推销给不想要的人。”那个女孩子小声却又固执得对着纪恋讲着。
纪恋抓着苏尽然衣领的手也渐渐放开了。
纪恋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孩,心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不知道全貌,不好置评。这世间,唯有好姑娘和梦想不能辜负。可现实中,偏偏是这最珍贵的两样被辜负了。
“谢谢你,真的,感谢你为我出气。如果下次还可以见面的话,我想我可以笑着对你讲我是如何失恋的,讲讲这个从头至尾,只有我一个人加入的恋情。”
纪恋看着她那直指远方的苍凉目光,听着她那无言的抽泣,自己却傻了眼了。
她只是苦涩地瞅着不拿正眼看自己的苏尽然,见不到半分效验,女孩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当那个女孩走后,看客已经散去。原地就只有纪恋和苏尽然,何以念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最悲哀的是爱情,同时最高贵的也是爱情。爱而不得,恋而不舍,遗憾抱终。但纪恋有时候会想,这世间未必如此残忍,是不是我们自己拼命营造此生非此人不可的自欺欺人,不肯踏出去重新开始呢?在一个人身上浪费的感情,如果愿意的话,会在另一个人身上弥补回来吧。
“是不是觉得我很过份啊。过份到你想狠狠揍我一顿。”苏尽然把一些无法形容的表情从脸上抹掉,从嘴角擦掉。面对这场感情,纪恋不晓得说些什么。
“只是觉得我和她是两个完全不同格子里的人。永远也走不到一起去。你知道吗,只有打击的够彻底,才能够快点恢复过来。我不想让她为了我耗费太多。”苏尽然说着。
只是即使不爱一个人,是不是也该有一个限度啊?
“不要以为你和她是同类,就严重的倾向她那边。”他稍稍整理了一下之前被纪恋拉扯歪了的衣领。
“这下子终于承认我是女孩子了吧。你有没有看到何以念啊?明明是他说找我玩,带我过来的,怎么就是没有看到他的人啊。”纪恋说着,目光还在搜索着他的人影。
“是他带你过来的?”苏尽然惊讶地问着一个相当简单的事实。
“对啊,是他打电话给我的。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纪恋慌忙着点头,想让他知道刚刚的那场热闹,真的不是主动想遇见的。
“既然来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东西再走吧。”苏尽然对刚刚发生的事情颇显尴尬。
“我请客。”为了让这个提议变得更加合理,他提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到了一家很古朴雅致的咖啡厅,靠着窗户边坐下了。
纪恋想起了学生时代在星巴克写作业的情景。星巴克里总有有几个常驻气氛组,每每拿着苹果标志的手提电脑,不停敲打键盘。曾经纪恋一直在拒绝子衿的善意,总觉得同情的成分太多了。子衿说这世间几十亿的人,岂是她能够怜悯尽的。与其自怨自艾,日夜悲哀,不如及时行乐,一起过一段青春。
纪恋最后答应了她,不再去计较什么物资,什么身世,怎么舒服怎么来。纪恋抛开了与生俱来的胆怯和自卑,躲在了她的身后,看了她的世界。
这大概是十多年后,再一次走进咖啡厅吧。落座不到两分钟,纪恋的心情却显得暮色苍苍。
“你有爱过她吗?”品着苦咖啡时,纪恋问道。
“没有爱过。”他的回答很干脆。这么难的问题,他想都不用想。
纪恋又何尝不知道,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在感情中,大家勉强的不是对方,恰恰是自己啊。
“没有谁和谁就适合,爱情是磨合出来的。”纪恋像是在劝说一个浪子回头。
“她总有一天会有感叹陪伴在她身边的幸亏不是我。”尽然把那烫口的咖啡一饮而尽。
他与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有一方这么坚决,那就把最后的尊严留给彼此吧。
“我可以问问,你们有在一起过吗?”纪恋也学尽然大口啜着咖啡,结果被烫得差点失声了。
苏尽然瞪了她一眼,憋着笑,抿着嘴。她已经习惯在他的面前失态出丑。他也何尝不是,在她的面前,哪有个人样。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什么才叫在一起过呢?”他反倒把这个问题抛给纪恋。可能,他不知道纪恋的小心思吧,她想知道他跟那个女孩之间,有过什么。是肤浅,还是深刻?
“你可别问我啊,我我怎么会知道啊。”
“纪大侠,你脸红个什么啊?”说着,他用右手食指戳了一下纪恋那发烫的脸颊。之前他喜欢勾肩搭背,纪恋也忍了,这回又动上手了。他手还没缩回去的时候,纪恋朝着他的手背狠狠扇了一下。
他疼得直叫,不停摸着被打的手背。
“至于吗?你自己看看,你刚刚的脸红什么样了,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烫熟了,戳一下而已。手都被你打残了!”他说地甚是委屈,嘟着嘴,还在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背。
见纪恋不再好奇地问下去,他自己坦白道:“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不过觉得我长得好看罢了。这世间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有些人跳出来穷追不舍。”
话虽如此,世人都爱美人,即使带刺,也甘愿一试。但又会有谁把理由阐述地这么直白,就因为他苏尽然长相好看?!他这是不要脸的极端表现吧。
“何以外表定一人心呢?人家小姑娘又不是傻子,你肯定还有其它的地方吸引了她。”纪恋剖析道。
“那你觉得,我除了长相以外,还有其它什么可取之处呢?”他饶有兴趣地问着,迫不及待想知道纪恋的答案。
“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没认识你多久。要是一年后,我还愿意跟你讲话的话,你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一年后,我们指不定发展成什么关系哦。”说罢,他一张脸笑得无比开心,弄得纪恋无力反驳。
“你想多了。说真的,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纪恋正襟危坐,严肃问着。
“还真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她就是看上了我的美貌而已。就是两年前,我在街上闲逛,她就冲过来说我长成了她喜欢的样子,一定要把我做她的男朋友。”苏尽然说着,打量了一下纪恋的表情。
“这种搭讪方式,不成功,便成仁。”
“她连当我兄弟的资格都没有,何谈女朋友啊。”说罢,他又在观察纪恋的反应。
纪恋想着:这是要对他感恩戴德吗?至少他把我当兄弟看了。
“别人一个女孩子这么追求你,你都不动心吗?”纪恋试探性问着。
“你还真的以为爱情是靠追到手的吗?不喜欢的人,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只是徒劳。而心动的人,站在旁边,不言不语,也已满心欢喜。”苏尽然说着,又是微微一笑。
“那你跟她,有发生,发生……”纪恋明确想知道答案,却不敢说出后面的几个字来。
“纪大侠,我发现你这个人,挺八卦的啊。那你呢?有没有跟谁发生过呢?”他问的语气比纪恋还要急切。
“要你管啊!”说罢,纪恋决定要趁早,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我只是觉得,那个女孩也挺可怜的,在一个对她没有任何感觉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太不值得了。”一改刚刚的玩世不恭,他变得认真起来。
“其实我只想一个人静静,但又怕一个人看起来会太孤单,所以就叫你留下来。你似乎很不乐意。”他喝咖啡的动作停止了,看着纪恋略有所思的面庞。
“没有啊,我要是不乐意,早就和那些看客一样走了啊。放心好了,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去干我不想干的事情。”纪恋答道。
有时候,为一个人倾尽一生,却比不过别人什么都没有做。
“你果然把我当兄弟了,这么贴心。”说罢,他那愁容满面的脸终于挤出了一个笑。他那修长的手又想无耻地隔着咖啡桌伸过来搭住纪恋的肩膀。
这回纪恋只是瞟了他一眼,没有移开他那沉重的手臂。
“好吧,好吧。这次就认了。就当一回你的兄弟吧,只是有效期仅仅只有今天一天而已。”纪恋说着。
纪恋一直陪着他,直到店打烊。继续听他讲着如何凭借自己的帅气的美貌吸引那些小妹妹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