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陆昊and罗白番外(二)
天边云霞似火,孩子们聚在大路上玩泥巴。
“饭搞好没?”男人扛着铁锹,站在门口掸衣服上的灰尘。
“好了。”陆昊正拿勺子给饭盆里装饭,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厨房散发出食物的香气。
陆城吐了口唾沫,迈起沉重的步伐移到院子里,“我给你妈送饭去,你先吃。”
凹陷的瓷盆被男人一只手端起来,“这破盆儿,看她啥时候能摔坏,坏了咱爷俩也就不送了。”
陆昊没应声,父亲每天送饭时都要发一通牢骚,但送饭从来没漏下过一次。
“走了啊!”男人摔摔打打离开院子。
陆昊盛好两碗饭,摆在桌子上,桌上唯一的菜是半碗咸菜。
他们家没有多余的菜,唯一的就是咸菜疙瘩,柜子里堆了能有七八个。
男人也送饭回来,他劳累一天,也就只有晚饭时间能歇息一会儿了。
“城子,在家没?”有人走进院子,“哟,吃饭呢。”
男人自顾自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一旁,抽出跟烟递给了陆城。
陆城把烟噙在嘴里,就着男人的火吸了两口。
“兄弟啊,老哥找你没啥别的事。”男人吐出一口烟气,“你嫂子崴了脚……”
陆城也吸了口烟,自从陆昊出生后,他就很少抽烟了,都快忘记烟是啥味道了。
“知道了,我晚上把钱送过去。”他把烟头丢在地上,夹了一口咸菜吃的津津有味。
“也不一定都要,有多少就先拿多少吧。”男人站起身,又递出一根香烟,“老哥知道你困难,我这不也是没法了么。”
“我懂,等会我找工头先要点儿钱去。”
男人背着手离开,陆城把烟夹在耳朵上,端起老碗两口喝完稀粥,也离开了院子。
陆昊吃完饭后,把桌上没吃完的咸菜端到厨房用碗盖了起来,坐在院子里等父亲回家。
天上明星闪耀,门外传来脚步声。
“傻啊你,还不睡!”
陆城又一巴掌旋上了男孩的头,“坐院子里吓谁呢啊?”
“睡觉睡觉。”他拉起男孩,“快到农忙了,今年麦子一卖,欠你根叔的钱差不多就还完了。”
“爸。”陆昊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他躺在父亲旁边。
尽管父亲散发着汗臭,但他还是依恋的靠了上去,“我妈是傻子吗?”
男人一骨碌坐起身,踹到了男孩儿身上,“你怎么能这样说?”
他冷静了一会儿,将一直没舍得抽的烟从耳朵上取下来,猩红的火光一闪一闪,“你妈只是生病了,等我有钱就给她治。”
陆昊虽然被不轻不重踹了一脚,但内心却高兴极了。
他妈不傻,他妈只是生病了。
那晚陆城翻来覆去好久没睡着。
小孩子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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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陆家着火了,快去救火啊!”
一声呼喊响彻在黑夜里,熊熊的火光照亮了村子的半边天。
村民们提着水桶,端着脸盆,最终还是没挽回破破烂烂的土房子。
墙壁被烟熏得黢黑,不幸中的万幸,火势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并没有危及两邻。
一阵慌乱后,村民们围住废墟不知道作何反应。
“作孽啊这是,怎么就把那傻子给放出来了。”
“唉,傻子知道什么,要我说上辈子肯定是陆城欠了她的。”
陆昊站在人群中,听着他们说着惋惜的话语。
他脸上满是灰尘,一行清泪从眼眶流出,两条泪痕在脸上尤为显目。
“我妈不是傻子!”他站在人群中,大声辩驳,“我爸说了,我妈才不是傻子!”
老村长点了几个男人,恨铁不成钢的指责陆昊,“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当初女人从窑洞摔下来后,不光早产了陆昊,也摔到了脑子,从那以后一直神神叨叨的。
走路上看谁不顺眼就要冲上去和人家打架,举着刀满大街追小孩砍。
城子把多年攒下来的积蓄拿去给人看病,听说京城医生厉害,欠了外账也要带女人去看。
一个大男人,拉扯着不足一岁的小孩,还带着一个神经病,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
钱花了,病却不见好转,城子安份了下来,回来勤勤恳恳的干活还债。
眼看着生活有盼头了,被疯女人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其余人都散了吧,明天再看,点到的几个人就在这儿守着。”
灰尘下还有火星,要复燃了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村长摇了摇头,拉了一把陆昊,“你晚上先去我家凑合一晚。”
陆昊往后退了一步,他执意要进去找父母。
“这孩子怎么那么犟呢?”村长无法,只交代守在这的人注意安全。
天上繁星一片,一眨一眨的观看世间的各种苦难。
陆昊在灰尘中发现了被烧得缩成一团的黄色瓷盆,瓷盆旁是巴掌大一块碎花窗帘,他呆愣着,站了许久。
他就只是想让妈妈出来转转,从他有记忆起,妈妈一直被锁在那处荒凉的院子里。
不是说妈妈不傻吗?
为什么要在深夜一把火点燃房子?父亲又为什么在妈妈被火海吞噬时,决然的冲了进去。
他从今往后——没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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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没?陆昊好像回来过了。”
“刘根都给我说了,他家里突然出现了一包钱。”女人磕着一把瓜子,“和陆家欠他的那笔正正好。”
“这都多少年了,陆昊那小子还记得呢?”有人不相信,“再说他回来了也不给他爹娘修修坟?”
那人扇着风,“当初两人被烧成拳头大,也就多亏了村长,不然两人说不定都成孤魂野鬼了。”
火灾过后,陆昊离开了村子,七八年来没传回一点儿消息。
“就是回来了,冷冷一张脸看着渗人,我看他往村长家去了。”玉翠牵着孙子,也加入了话局,“看样子不傻,这些年不知道在外面搞些什么。”
她私心是不愿看到陆昊的。
当年那一锄头剜的她脚长了个疤,这些年没消下去不说,下雨时还一阵一阵的疼。
村长家。
陆昊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剃着个寸头,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天真。
一笑隐隐带出些邪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