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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聚姻缘相交折字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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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甘宁鬼哭狼嚎地引着两只血傀儡冲进了隧道另外一头,李霄连忙从暗中蹿出来跃上石壁,牢笼里人头攒动都往前挤,李霄拔剑喝道:“都退开!”

    陶二眼疾手快拦住几个妇人往后缩。

    寒渊划破一道亮光,金戈声振聋发聩,石壁被震得直掉碎块,笼顶先遭了罪,被砸出密密麻麻的凹陷,那把泛着光的大铁索纹丝未动,悬在牢门上连道划痕都没留下。

    自天光破晓重现人间,虽未见劈山破海磅礴气象,李霄的剑也称得上大开大合不辱门风,一干宵小见了谁不躲开逃命,真是活见鬼怎么连把破锁都砍不开?

    李霄提起一口气沉肩蹡蹡又是两剑,周围的山壁哗啦啦直掉皮,里头一干百姓抱头蜷缩,烟尘滚滚,山顶的洞口不时传来外头打斗的动静。

    陶二凑到牢门上手一摸,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锁没断。

    不知是哪个小孩哭了起来,连带着后头大大小小都绷不住,啜泣恸哭的声响宛如溃堤一发不可收拾,从这一方开始,七八个牢笼全都开始骚动起来。

    李霄心乱如麻,寒渊握在手里像是一把烂棒槌,没有用武之地,她该怎么办才好,这里这么多的孩子妇人,哪一个不是心系家中牵挂,都是无辜的性命,走到这一步已是绝无退路可言,救不出这些人他们全部都要被当做筹码去陷害太岁。

    莫甘宁屁股后头还挂着两只血傀儡,此刻没听见动静已是跑远,山谷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万一那两只血傀儡听到了杀个回马枪岂不是所有人都要交待在这里?

    这时候一双脏兮兮的手从牢笼里伸出来,勉强勾住李霄的衣角,陶二费力扯了下李霄,一字一定道:“走,你不能也死在这里。”

    两个人的目光碰出火石电光,一样的坚决果断。

    李霄不跟他磨磨唧唧说一些煽情的废话,连退好几步,沉肩坠肘聚气要挥凌风掌,烟尘凝聚在掌心,陶二头一缩又退了回去,慌里慌张道:“你别劈歪了哈!”

    李霄盯准了连接山壁的那根铁柱,铁索砍不断,那就换条道去轰牢笼,不用劈断铁柱,只要把连接牢笼的那块山壁轰碎一块,铁柱没了支撑,用剑挑开一处缝,接下来就是见缝插针,一定能把人都救出去。

    李霄摒开一切杂念,孤注一掷挥手一推,凶悍的掌风轰地一声打在石壁上,石壁应声陷进去一块大洞,只能挤出去五六岁的小孩。

    碎石土块雨点般淅沥塌下,陶二蹿到那块墙角,兴奋地朝李霄一挑大拇哥,连忙招呼几个还有力气的小孩先钻出去在外头把洞口刨大,里头的人也别闲着,跟他一起刨洞。

    他带头吭哧吭哧扩宽洞口,里外的人一时心齐都跟着他忙活,狗熊掏蜂蜜似的手脚并用,热火朝天。

    李霄又如法炮制轰开了好几个牢笼,一路追踪打斗耗心劳力脚步有些虚浮,轰到后面几个牢笼的时候已经有些撑不住,暗自咬牙又推了两掌才成功。

    逃出来的人大多都是脚踏黄土的庄户出身,不添乱子抢活路打起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此刻没有一个能帮上忙,最先被轰开的牢笼洞口已能通身量苗条的成人钻出去,陶二一手一个孩子往外推,有条不紊地交待大的带小的,都是奈何桥上转了一圈的交情,谁也不要嫌谁累赘,多帮衬搭把手。

    李霄扶着铁栏喘了几口气,一路轰到了最里头的牢笼,这座牢笼设在岩洞,一丝光都难透进来,李霄救人心切只顾着往里闯,一时没留神脚底打滑踩到一条溜滑的东西,伸手想去抓东西,抓了个空,脸冲地摔了一嘴臭泥。

    陶二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吼吼问到:“霄霄!霄霄!你怎么了?”

    李霄扒着墙爬起来,只觉得脑子里摔翻了燕子窝,一丛燕子盘旋着乱飞。

    她刚抹了把脸,脖子上不知耷上一条什么东西,整圈脖子一下凉了,而后全身都起了一层酥皮,李霄伸手一摸,头皮都要炸开,跟莫甘宁一样鬼哭狼嚎叫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头冲,只见一道光影拖着一条尾巴上下乱窜。

    一条柳枝粗细的花蛇绕在李霄的脖子上,黑红相交,那蛇被李霄颠得有些挂不住,吐着信子直摆尾巴,摇头晃脑地越盘越高,就要爬上她脑门。

    李霄崩溃地喊道:“拿开它!快些拿开它!”

    人已经冲到近前,陶二借着火光看清她拖着的是个什么东西,脸色刷一下白了,李霄被蛇吓得六神无主,陶二也被吓得不轻,回过神来还是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捏蛇七寸。

    那小花蛇敏锐地察觉到背后有手要揭它,大花尾巴一扫,掉个头从李霄头上俯冲下来,打着摆子张开獠牙凶神恶煞地就要咬陶二。

    陶二脸色已非惨白可以形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抄起一块石头大叫一声就要拍那蛇,一人一蛇就要斗起来。

    从山道后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给我回来,谁许你咬人了!”

    那蛇歘一下停了,扭着腰一扫一摆地转回山道里去了,垂头丧气的小模样再没了先前的风发意气。

    陶二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沁了一头汗。

    那里头的少女又说话了:“对不住啊,本来放它出去探路,没想到它误会了两位的好意,那个前辈你要是缓过来了能不能过来也把我放出去啊,它就吓唬人,不咬人的。”

    李霄惊魂未定,也不知道那蛇到底有些什么古怪,她脑袋脖子沁了一大块滑腻腻的粘液,恶心得胃里直泛酸水,这蛇不咬人才有鬼。

    李霄沉默着不敢过去。

    里头那小姑娘估计也猜到了李霄的心思,娇滴滴地撒起娇来:“好姐姐,你就帮个忙放我出去,等我出去了你要什么我都叫我爷爷帮你寻来,唉你别生气,都怪这蠢东西乱爬,你要实在心里不舒坦,我把它皮剥了给你赔罪好不好?”

    这小姑娘声音甜的像一把蜜,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了平白直起鸡皮疙瘩,李霄哪里敢搭话,强忍着推出两道凌风掌轰破石壁,看都没敢看一眼,脚底抹油奔到了山道口。

    外头的打斗声停了下来,想来是林春风和叶麒麟他们已经摆平了那帮杂碎,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用不了多久就会闯进来,万一和血傀儡碰上就麻烦了,李霄心道得赶紧抢在血傀儡出现之前逃出去。

    滚滚烟尘中跑出来一道身影,正是方才撒娇的小姑娘,径直朝着李霄两人赶过来,李霄心有余悸要躲开,那小姑娘先开腔道:“没事没事别怕,瑶瑶不在我身上,我放它去探路了,这山谷蹊跷得很,不止一条暗道,四面八方都有细微的水声,估计暗里还有不少通道,等会它找到出路就会回来找我,现在只有灿灿在我身上,灿灿真的不咬人。”

    李霄心道来个人把我杀了吧,她哪来这么多蛇做副手堆在身边,阎罗宫怎么招惹上她这个蛇祖宗。

    那小姑娘气喘吁吁地奔过来,抱着一团东西直喊李霄,李霄头皮又是一阵麻,她别是把蛇窝给端来了。

    那小姑娘端的不是蛇窝,是一只狐狸崽子,两只眼滴溜乱转看着十分机灵,李霄一颗心终于稳了下来。

    那小白狐狸蹿到小姑娘的肩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小姑娘把手横在胸前朝两人盈盈一躬,说到:“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姐姐现在要做什么?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她行礼的那一霎李霄心头忽地划过一丝亮光:“你是关外人?”

    那小姑娘也不避讳,直言道:“我叫流萤,我爷爷是浑耶有名的大毒王,姐姐你咋个看出来我是关外人呀?我娘可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就我这一口中原话,在北唐晃了好些天都没人看出来我是关外人,连我爷爷给我的那些手下都说我的中原话说的好嘞。”

    她一通自报家门利索得李霄都不用费心思套话,天真的草原小姑娘领着一帮饭桶一览北唐风光,游到了阎罗宫的肚子里。

    另一边陶二已经清点完人数,确认没有百姓被困,流萤叽叽咕咕缠着李霄夸好功夫,李霄心道不能再耽搁了,拉过流萤奔到人群前方带路要离开山谷,刚入甬道,走了没几步,伏在流萤肩上的小白狐耳尖直耸,立时变得焦躁起来,不安地在她肩上来回绕,尾巴扫得流萤打了一个激灵。

    流萤一把拉住李霄,小狐狸翘起前爪叫了一声,李霄的心又一次悬起来,黑洞洞的甬道不知潜藏着什么样的杀机,她无条件信任动物的惊觉。

    李霄当即拦住人群,喝道:“都回去,前头有危险!”

    这些妇孺刚从牢笼里逃出来,只差一条路就能重见天日,又不是武林中人,对暗中蛰伏的危险一无所知,李霄话头焦急不假,整条队伍僵在了道口,一时进退不决。

    那小狐狸忽地不转了,从流萤身上跳下来钻进了暗处。

    前头有轻微的响动传来,李霄猛然回头,焦急道:“回山谷!”

    她一声爆喝吓退了犹豫不决的人群,加之陶二再后头连拉带扯,只剩零星几个人还来不及往后撤,那动静越来越近,像是有无数道脚步在狭窄的山壁中奔腾,从甬道里卷起浓浓烟尘,来势汹汹。

    李霄薅住两个小孩往旁躲开。

    那动静越来越近,李霄摁着寒渊,手里忍不住发颤。

    一个熟悉的身影呼喇一下从甬道飞奔出来,顺手抄起两个行动迟缓的百姓,逃命似的慌张往山谷里奔驰。

    莫甘宁。

    此时莫甘宁一身脏污,道袍都被削出几个大口子,每一个都极为致命,不用提自然是那两个血傀儡的作为,他夹着孩子就往里闯,腿脚比方才还要快,简直快要赶上林春风。

    李霄在心里头直喊要完,凭他怎么可能逼停血傀儡的攻势,这蠢货怎么把血傀儡给引了回来!

    莫甘宁看不都用看就知道李霄绝对在心里骂他,换做平时哪怕只有一口气能喘,也要和李霄争个你死我活,现下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管李霄在腹诽些什么,牟足一口气大喊道:“都躲回去!往暗处躲!外头还有东西闯进来,藏好了不要出声!”

    百姓们刚折回山谷,有几个机灵的瞧出危险来听话藏到暗处,大部分人都暴露在明处,莫甘宁跃到高出把两个孩子扔进牢笼暗处,回头见大部分人还是跟待宰的牛羊一样愣,气得直跳脚:“都是聋子吗!听不懂话要人说几遍才动!逃命还要人教?藏到暗处!藏到暗处不要动!都他妈杵那等死吗!”

    不怪莫甘宁生气,他原本就是顶着任务,徐舟山路见不平把师兄弟三个都搭了进来,叶麒麟见他轻功好把他支来帮李霄,李霄不厚道又把血傀儡惹得撵着他杀。

    这里所有人的生死都跟他没有任何干系,只有他从头到尾置身风波中。

    搭上性命救人,被救的原地等死。

    那甬道的动静越来越近,想即将喷薄的火山,李霄离甬道最近,整个山谷的地面都在震动,山顶不住有石块坍塌,那些刚反应过来的人真切的感受到危险才知害怕,乱哄哄的四散要逃。

    莫甘宁气得涨红了眼,怒喝道:“刚才叫躲暗里不知道动,现在还躲个屁,就近找掩体藏,别瞎动!”

    流萤蜷着身子一点点挪到李霄身边,挨上李霄,小声道:“姐姐我怕,灿灿还从来没有逃过。”

    话音刚落,甬道岔道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摧枯拉朽的力道从甬道扑袭喷出,李霄目光一凛,搂起流萤跃上高出的山壁,甬道里涌出一道冲天巨响,整条甬道都被喷薄而出的气流震塌了,整个山谷跟着震了一下,流萤紧紧搂住李霄的脖子,把头缩进李霄怀中。

    那两个血傀儡从漫天飞石中退到山谷里。

    所有的人心骤然一紧,莫甘宁挂在山壁上屏住呼吸,朝底下的百姓比划出噤声的手势,额角青筋狂跳,不断在心中默默祈祷:别动,别动,千万不要动。

    塌陷的甬道被一股狂风轰开,摧枯拉朽的力道刮得李霄眼珠子生疼,原先的甬道被震出一个巨大的岩洞。

    有东西尖啸了一声,马蹄声紧锣密鼓响起,铁甲摩挲着马盔,□□刮过岩壁擦亮火星,飞溅的马蹄闯来。

    李霄心道:什么人把血傀儡逼得连连败退?

    而后便见一匹战马疾驰着跃出岩洞闯进山谷,十几个披坚执锐的重甲兵紧随其后列队而来。

    一线光明从山顶的缝隙照进山谷。

    所有人的心蓦然一滞。

    光线射进那鬼将军破败的面盔,穿透了溃烂的面容,径直照亮一块石头。

    “鬼将军”静静地骑在马上和那白童子对垒,灰白眼珠陡然一下睁到最大,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掩在胄甲下的白骨都在喀喀作响,一干重甲兵镇臂高呼去围攻红童子。

    十几个甲兵奔向红童子,战甲带风刮过李霄面门,腐烂的气息疯狂蔓延。

    根本不是活人。

    所有人被吓得呆愣,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忽地,一颗汗珠滑在流萤手背上,流萤一低头瞥见李霄淌了半脖子冷汗,背上都沁湿了一大块,她此刻紧闭双眼,血气尽失,像是随时都要跌下去,流萤大惊失色:“姐姐你怎么了?”

    李霄已听不全外头的动静,那“鬼将军”驰马出现的时候,她的脏腑有一团火烧了起来,她拼命地压,用纯阳内力去灭火,火苗越蹿越旺,烧的心口都在疼。

    如果说鬼将军冲进来只是有团火在烧,整队甲兵冲进来的时候,鼎炉已然翻了。

    万圣蛊在造反,在肚子里翻天覆地。

    李霄全身的骨骼都在疼。

    “鬼将军”从马上跃下,回马一枪扎在白童子额心,磅礴的力道硬抗不住,白童子往旁想缩,被那“鬼将军”横扫一枪,囫囵个飞出几丈远,撞上山壁,山壁喀啦裂出几丈长的裂痕。

    换做血肉之躯早就一命呜呼,那白童子从头到脸裂开,不仅还能爬起来活动,还咯咯地笑起来,自己动手撕下裂开的那截面皮,顶着半张脸扬身一跃,聚气奋力一掌去拍“鬼将军”的头。

    战马仰脖子嘶鸣为主助阵,莫甘宁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马叫也能这么渗人。

    陶二捂住一个小孩的眼,腿已经软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阎罗宫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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